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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长老心中一痛,他自己没有子嗣,向来与这个族长族侄亲厚,此时听他去了,怎能不难过?只是此时也只能忍了悲痛,劝着阿依玛,现在环境这么恶劣,再如此悲痛,岂不是更加伤身?怕更是熬不过几日。
三长老花了好些时候安抚了阿依玛,仍是没有等到族人的回来,他心里不详之感更胜,终于坐不住要去林家那边去查探查探。
阿依玛今早骤失父亲,又在此恶劣环境生活数天,正仿若天塌了下来,倒是把族人昨夜去寻林家的事给忘了。此时听三长老提起说族人到此时还未归,要去查探,她不愿自己一个人待在父亲的尸体旁,情绪正需要一个发泄口,立时便要和三长老一起去。
三长老看她的样子心中悲凉,佝偻着身子带着她缓缓去了林家,那背影仿若苍老了二十年。
三长老到了林家附近,见到的就是一片诡异的宁静。镖局的人也在,但都是静默着。林家的人也在,林家大婶卧坐在大石旁晒着太阳,林家大嫂在和那个哑女林阿满低声说着话,当然是林家大嫂说,林阿满听,看起来还颇有点温馨。这种温馨在这片山谷也只有林家的人身上才有了。
三长老看到这个场景,没有被感染到丝毫平和宁静,反而心一直往下沉。因为林家的人没事,那就是他们的人出事了。
三长老还在寻思着如何开口询问,阿依玛已经冲着十华她们喊道:“我的族人们呢?你们把他们弄哪里去了?”
她这一喊,众人齐齐色变,气氛也立时就变了,反复一尖刀刺透了薄冰,那表面的平静就噼里啪啦的碎了,露出下面汹涌冰冷的流水。
十华抬头,微微一笑,道:“姑娘的族人不见了,怎么不自己找找,反是跑到我们这里来要?昨日不是已经分了些水给你们,怎么,还赖上我们了?”
一旁的姜璃就圆睁着眼睛好笑的看着,她现在可真是有点郁闷,装哑巴可太憋屈了,想说话的时候不能说,还真是。幸亏以前在玉蝉练憋功练了好多年,不然她估计她还装不了。
阿依玛头发散乱,脸颊刺红,双眼红肿,目光散乱带了些癫狂,和十华姜璃几人的好整以暇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依玛怒道:“我管你说那么多,总之,我族人过来找你们后就不见了,快点说他们去哪里了?”
然后又冲着何镖头董翰等人道,“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帮着他们杀了我的族人?”因着过去这些年,何镖头董翰等人在西羌族都是对她阿父恭恭敬敬,她心里自然不会有丝毫惧怕他们,此时说话时,仍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可是三长老却不同,他看到悠闲的众人,若昨晚族人没有私自离山,而是来的林家,那此时必是大不好了。他们西羌族的人现在不过剩下老的老(自己),小的小(阿依玛)和伤的伤(另一个还没死的受了重伤的人),就算是镖局帮着林家干掉了他们的族人,此时也无力回天了,只能咬牙认了。
他忍了心中悲痛,正欲呵斥回阿依玛,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问道:“阿依玛,你说什么,我们的族人怎么了?”
众人听得声音,俱都惊喜看向发声之人,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五日前出去探路的西羌族第一勇士赫别。他后面还跟着三人,分别就有项硌,常远还有一个镖局的镖师。
“赫别!”看到自小就爱慕自己的赫别,阿依玛绝望痛苦悲哀的情绪终于又找到了些往日有人依仗的感觉,大哭着奔了过去。
她此时倒是忽略了自己爱慕的项硌,眼里都是会给自己撑腰的赫别了。
“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赫别看着眼前的阿依玛,问道。
“她们,”阿依玛手指着林家的人,又指了指镖局的人,道,“我们的族人昨夜过来找他们,之后就失踪了。”
赫别眉头一紧,这没头没脑的话他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只收到信息说他们的族人不见了。
他环视一周,果然发现这里竟然除了形容憔悴一脸悲痛的三长老和状若癫狂的阿依玛,再无其他族人,心头就是一紧。
十华仍是若无其事,见了赫别冷肃的模样,并不理会他们,只笑着对三长老道:“三长老,昨日您领着族人到我们这里求我们分点水给你们,我们也分了,之后您不是领着族人回去了吗?这可是何镖头还有董当家的都目睹了的。怎么这位姑娘一直嚷嚷着说你们族人不见了,找我们要人?他们几个大男人失踪了,倒是找我们几个弱女子要人,这可真是好笑。”
顿了顿,她又道,“话说,这几日你们族人陆续离开的也不少,是不是他们也是捱不住,自行离开了你们不知道?”
不及三长老回话,阿依玛就已经失声嚷道:“胡说,昨晚他们明明是来找你们然后才失踪的!肯定是你们联合了镖局的人把他们屠杀了!”
赫别握着弯刀的手豁然一紧。
十华冷笑道:“呵呵,你们午后不是刚找我们要了水喝,怎么他们几个大男人晚上又来找我们做什么?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视清誉为无物,我们可是清白人家,容不得你诬蔑。”
何镖头在十华说完后,也出声道:“唉,阿依玛小姐,您别的话可以说,此话可真不能乱说。我们福运镖局和西羌族交好几十年,如何会无端端屠杀您的族人,这话让我们福运镖局将无法在江湖立足啊!”
他说完这话就把目光转向了三长老,沉痛地道:“三长老,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对这个屠杀你们族人的罪名我们是万万不能认的。如若你们不信,我且发个毒誓吧,我何彪在此对着佛祖和天地神明发誓,若本人昨夜曾屠杀西羌族人,我何彪将情愿入十八层地狱,永世死无葬身之地。”
三长老和赫别俱是动容。西羌族人笃信神明,何镖头发此毒誓,他们断无再怀疑他之理。那,他们失踪的族人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管,反正他们是来找你们才失踪的!说不定你们是妖女,是不祥之人……”阿依玛嚷嚷到一半,却被“啪”一巴掌打断了话。
“三爷爷?”阿依玛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打她的人。
三长老看她的样子,心里一阵疼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经下了决定,对着何镖头道:“何镖头,万不可发此毒誓,你说的话,我们信。我们西羌族和福运镖局往来几十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又转头对十华道,“林家嫂子,我们也只是发现族人失踪才过来问问,并无其他意思,既然你们没有看见也就罢了。阿依玛今早阿父离世,情绪悲痛,才会胡言乱语,还请你们不要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失踪了就只能真当是失踪了。就算是赫别带了个族人回来,他们现在也只有两个壮丁,这个亏不想吃也得和着血吞下去。更何况,就像林家大嫂说的,他们大晚上一堆男人去林家做什么?若真是被杀让外人评价恐怕是死有余辜!
十华扯了扯嘴角淡淡哼了声。
阿依玛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赫别一手扯住了,他这一扯的手法可半点不温柔,阿依玛就这样瞪着眼震惊的看着赫别,然后晕倒在了他怀里。
之后众人再也不谈此事,俱是围着这几个探路归来的人问他们探路的结果。令他们高兴的是,且先不谈探路结果如何,他们先从背囊里取出了水壶,让大家先喝点水再说。
这说明,至少他们在路上找到了水源。
进入后山,所有曾经的山道都不再可信,因为可能走上一小段便有山体断层或者崩塌然后被岩石封路了,所有似曾相识的路径更会欺骗人。
所以赫别项硌等人第一日完全就是在后山里乱晃荡,不知道迷了多少次路,好在他们中不少人都是识路好手,标记也是各有手段,这才不至在后山中彻底迷失。
他们在第二日才慢慢摸到了一点线索,到第三日才算是真的摸准了方向,找到了回以前西羌部落的路,同时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泉水,虽然水少得可怜,只沿着石岩缓缓的一滴一滴的滴着。
但至少有了水,他们几个个个都是具有极强野外生存经验的,想继续在这荒山野岭生活下去,只要有了水,就不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了。
他们都知道山谷中的情况恶劣,恐怕几日过后,就会断水断粮了,便决定兵分两路,各方都分别有一两个人继续找下山的路,其他人则装了水回去通知留在谷中的人。
林家只有一人,就是林家大哥常远,常远当然表示要先回谷再说,其实他已经知道廿七的暗卫身份,由廿七出谷,以他们西夏暗卫营的联络手法去通知项二公子寻求救援,才是最好的方式。
众人听了赫别等人的叙说,终于一扫这几日的阴霾,充满了希望。就是死光了族人的三长老,也有一种终于脱困了的感觉。
赫别他们详细的介绍着后山的情况,然后又商议着后面该如何行事,是再等等出去的人带了救援回来,还是查点大家的情况自行离去。这一说就说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后,也不知是被刺激晕了还是被赫别用了什么手法弄晕的阿依玛终于幽幽醒来。
她醒来时正看到项硌给初兰把脉。这几日初兰的伤口在愈合,若是在谷中其他人看来已经算是恢复得不错,但始终她们的伤药有限,环境又恶劣,其实状况并不是很好。
阿依玛突然想到自己没有了气息的阿父,奔过去就想拽了项硌的衣角,项硌侧过身子,十华怕她扑到初兰的身上,一把推开她。阿依玛也不理她,只对着项硌哭道:“连原大哥,你回来了,太好了,你快去看看我阿父,我阿父他,今天早上昏迷了,对,昏迷了,你医术好,肯定能把我阿父救回来。”
众人闻言都诡异的看向了她,然后再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三长老。
先前三长老明明已经说了,阿依玛的父亲已经去了。
三长老一脸被雷劈了的无奈,劝道:“阿依玛,你阿父已经去了,连原大夫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唉,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让连原去了,再宣布一次族长的死讯,对阿依玛能有什么好?
阿依玛却是不依,只纠缠着项硌一定要让他去看她阿父,终被赫别一手给拎到了一边。
项硌只是跟阿依玛的兄长略有交情,这才对阿依玛多有容忍,其实他性子也委实谈不上好,先前听她撒泼,便也大概听出了事情始末,他早看出姜璃这一家子人都非常人,想必阿依玛的族人都应该是被灭了。
猜到西羌族人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还有阿依玛的胡搅蛮缠,项硌只觉厌恶,出外行走,不知会遇到多少困境,难道次次都以活命为借口,把心里的恶散发出来?
所以他除了最开始藐了她一眼,后面根本看都不看她,只给初兰把完脉看完伤势后扔给了她们一堆药草后,直接走了!对,直接钻入后山,走了!
众人目瞪口呆,敢情他这次花费几天跟大家一起回来就是给林家大婶看看病,然后给她送点药,然后再花费几天一个人孤身在荒山野岭找出山的路?这也太任性了吧。
阿依玛不敢置信的看着直接离去的项硌的背影,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嫌弃厌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连原大哥一直是温和有礼的。她僵硬的转头看林家几人,心里腾起的恨意滔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林家人的出现才导致这一切发生的。
原本她们族人快乐自由的在这一带生活,她像公主一样受族人宠爱,地动灾难,阿父死亡,族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