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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没想到圣德帝病重的消息还未流出,北狄的南院大王就已封锁关外了。”想到半途收到的最新线报,从鸾不由叹道。
“由从大沽越海,取道朝鲜,这是现今去北狄中都最快最稳妥的路线,若顺利前后不过五日。只是我不太明白,击杀北狄皇帝与救季君则有何关系,毕竟——”
语音一顿,从鸾看向不远处的萧匡。“那才是他想要的。”
“那你呢。”
“哎?”
从鸾怔怔偏首,余秭归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我?”
看着从鸾若有所思的美眸,余秭归搓了搓她冰凉的脸颊。“别说是为了萧匡,想想你要什么。”
从鸾脸一红,刚要说什么,就见萧匡示意他们过去。
“未来……”眼珠转了转,他立刻隐瞒了称呼,只指着那名管事道,“这是上官家天津卫的陈掌柜,负责商行在大沽的贸易。”
中年人拱了拱手,眼眸精明将人一一打量。“在下陈墨,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心叫不好,萧匡刚要打岔,就见余秭归上前一步,指着几人一一介绍。“敝姓余,不才为新任武林盟主,身边这位是南山院的山长,而这两位是世缨卫家的濯风公子,以及他的贴身护卫通臂神拳高大山高大侠。”
听她不仅高调以盟主自居,且将每人的身份背景介绍详尽,萧匡暗叫一声糊涂,指着岸边大船急忙打岔。“近日只有海龙号去朝鲜,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大家速速上船吧。”
说着向从鸾使了个眼色,硬是将意犹未尽的余秭归拖上大船。这厢海龙号刚刚离港,那厢萧匡便痛心疾首道:“未来舅母,你犯下大错了!”
见她不以为意,甚至还向陈掌柜隔空道谢,萧匡几乎要喷出心口血。“你可知,那个陈狐狸是什么人?”
“陈狐狸?”相较于什么人,她对这个外号更感兴趣。
“舅舅手下有九个老奸巨猾,火眼金睛的千年狐狸,其中一人你也见过,就是京师的玉罗姐,再来便是天津三卫的陈掌柜。”
见她恍然,萧匡还以为她想通,谁知她道。“哦,你说玉罗姐坏话。”
“这不是坏话,不,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不好。”
“我们是秘密出行。”见萧匡快要被她气死,卫濯风一改事不关己的作风,出言提示道。
“就是这样!”萧匡打了个响指,“你我好容易秘密出京,怎能在这里放松大意?你看吧,不到傍晚舅舅就会收到陈掌柜的密报!”
“就是想要他知道啊。”
四双大眼同时瞪去。
“不是说还差一人么,差的就是他啊。”
寒风中余秭归唇畔隐笑,弯弯的眸中盛满冬阳。
行至午后,海水褪为湛蓝,与冬日清淡的晴空连成一片,泛着玉璧一般冷光。虽然男人们将最好的卧舱让给了她和从鸾,可海龙号毕竟不是客船。起伏的波涛摇曳着船身,窗外的风浪好似在天空上翻滚。
“呕——”
她本来已经不想吐了,可听到从鸾的这声,喉头酸水便被勾了出来。
海上后浪逐前浪,她俩如咸鱼死在沙滩上。身体随着海潮而延绵涌动,余秭归闭着眼,只觉昏昏欲睡,但求靠岸前都不要再醒来。
“秭归?”
朦胧半醒间,身体被轻推了下。这力道虚软的可以,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
“打一开始,你就想诱上官出京么?”
“嗯。”眼皮掀了掀,她咕哝道,“要是他不离开京师,恁是观音大士显灵,季君则也难逃出生天。”
“的确。”床板上从鸾回过味来,双眸湛亮看向身侧,“行啊,秭归,这招引蛇出洞真是妙。”
再推她,只见咸鱼翻了个身,依旧瘫软状。
“话说,你是怎么劝得卫濯风加入的,他这人向不管他人瓦上霜,难不成你用了美人计?”
闻言,余秭归咳得彪出泪来。“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难道不是?我瞧他对你有点意思。”
余秭归瞪她一眼。“蛇打七寸,卫濯风的死穴是世缨卫家。”
“世缨卫家?”从鸾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秭归,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那卫家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相与的。除了本朝皇帝,还没有人能向卫家承诺什么。”
“这我明白,可阿鸾你想过没有,还有一个江湖呢。”
“江湖?”
“嗯,江湖。”眸中满是坚定,余秭归抬眼看她,“入京的几日,我总在想江湖应该是怎样一个江湖。阿鸾,年初我去洞庭看你,你虽谈笑依旧,可眼中已没了两年前自信洒脱。我原以为是你事多,又要顾我,不免□乏术。可一月前在下县,你与官员同座,眼中郁郁之色不减反增。我这才明白,南山院已不是当年那个超然于江湖的南山院,南山老也不是先时那个只记史事的南山老。”余秭归看向她。
“你甘心么?”
从鸾苦笑。“怎能甘心,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有得是手段。只要在大魏一日,不,只要御座上有帝王,南山院又怎能超然?”
默默看了从鸾一阵,余秭归轻声开口。“这种无奈我也尝过,原以为凭借武艺便能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才放开手厄运便已降临。”说着,垂眼看向空空如也的掌心。
“只是,我好不甘呐。”
听这一声叹,从鸾转眸看她。
“师兄曾说子愚只图自己快活,不顾天下大义,言语间满是不赞同。可我却一点也不恼他,不但不恼,反而心生羡慕。说到底我既不像师兄那样胸怀天下,也不像子愚那样自我洒脱。明明想护住自己人就好,可看到他人遭逢悲剧又不免心软。初时我也迷茫过,可后来想想,难道世间就只有子愚与师兄两种人?江湖就只有依附朝廷的一条路?”
“或许只要我们不那么识时务,不那么容易甘心,我们可以不用随波逐流,江湖也未必成为皇权的附庸。”
余秭归蓦地凝视,眼波清湛生辉,仿若天岸无边的大海,闪动着细细粼粼的波光。看得从鸾先是一愣,随即沉了下去,不自觉地与之起伏,翻动着同样的心绪。
“武力也许不能结束厄运,但可以缓解边关的燃眉之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御座没有皇帝,不论是大魏还是北狄都会乱的。南院大王既然能手眼通天在京师安插死士,那自家都城便更不会放过。倘若北狄大位空悬,你想南院大王还会眼馋大魏的京师么?”
月眸顾盼,看得从鸾浑身战栗。
“千里杀一人,这次只要计成,江湖就能成为扭转乾坤的定海神针。只要江湖成为天下第二势力,那又何必依附于一个腐败不堪的朝廷。我生性懒散,又是女子,这盟主之位终究是做不长的。两年后,谁又有可能问鼎中原武林,谁又能承接这震慑大魏的第二势力呢。一个不一样的武林,一个世缨卫家重新崛起的愿景,这就是我给卫濯风画的大饼。听来不切实际,可卫濯风却信了。”
“一个不一样的江湖么……”从鸾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余秭归回以微笑。“是,一个属于更多人的江湖。”
眼波一颤,从鸾握住她的掌心。“那就搏一次吧。”
“嗯。”余秭归凝眸远望,“说好了此路同行,我等着他来搏一次。”
窗外远水翻云,她语音轻轻,笑得沉静。
第十九章公子快跑
原来她想改变的是整个江湖。
收起飞鸽传书的小小字条,上官意微微合眼。半晌,他唤道:“备马,去天津卫。”
“天津卫?”虽然猜到少主做此决定定于陈管事的快报有关,可玉罗还是不免惊讶。
“可是京师……”她些微踟蹰。
上官意轻掀眼皮,黑眸晶亮看得她不由垂首。
“你在上官家多久了?”
“玉罗十岁为奴,至今已有三十年。”
“当年我大姐去世前留下书信,已将你去除奴籍,玉罗你早就不是奴婢了。”
见她身子不可抑制地一抖,上官垂眸道。“你自梳不嫁,却言已有孩儿,玉罗你真当我知道么?”
她慌乱抬首,眼中噙满泪。“少爷……”
“你怕什么,以你对阿匡的呵护,难道当不起一个‘娘’字么?当年你自请成为京师顺天府的掌事,为的就是看住阿匡,断了他与季君则的联系。此番进行的这么顺利,也多亏你常年经营的人脉。你对阿匡的好,我大姐泉下有知,定感动不已。”
看着她轻颤的双肩,上官意黑眸沉敛。
“我看季君则不爽,一半因为阿匡,一半全凭自己好恶,而你却不同。你死守我大姐的遗志,当我是弟,视阿匡为亲儿,论起除去季君则的心,你比我坚定。”
玉罗略有细纹的美眸蓦地一怔,复又微凝。
“你是在担心我此时离京,万一季君则翻身,那上官家便死无葬身之地,可对?”上官意轻笑。
“少主,玉罗在京师这么多年,这种事看多了,况且这次季君则遭此一劫,若他起复……”
“那又怎样?”不等玉罗说完,上官意便接道。
少主……
玉罗愣愣定在原地,看着他一如年幼时的漫不经心而又肆意狂妄。他勾起备好的大麾,轻慢系在身上。俊眸微掀,如寒潭深渊,让人寻不着边际。他嘴角轻扬,画出一抹浅浅笑意。
“就算他位极权臣,照样还得来求我。关于这点,她可比你们看得都要清。”
十一月中旬,海龙号在朝鲜黄海道入港。朝鲜史称东夷,大魏建宁十年由李氏王朝统一全境。既同大魏隔江而望,又与北狄连山接壤。黄海道乃是朝鲜八道之一,因与大魏隔海相望又靠近首府开京,因而货殖通财,岸民多晓汉语。
“真看不出这里是朝鲜。”看着店面飘动的“衣”字旗幡,从鸾感慨道。
“东夷自高丽时期就是中原属国,书汉字着汉服,这是很自然的事。”说着,卫濯风目光上扬,旁若无人地走入衣铺。
“好讨厌的个性。”从鸾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泄愤似的取出记史的书簿,目光凶狠地一笔十行起来。
对她的随行随记见怪不怪,余秭归信步走进成衣铺。经过改良,与大魏略有不同,带点朝鲜风情的服饰挂满了墙壁。颜色之鲜艳,着实超过大魏人的习惯。想到这,她不由皱眉。
“老板,可有素一点的?”萧匡道。
余秭归看着他,直到看得他有些悚然。
“有话请说。”他偷偷抹着冷汗,这眼神比舅舅的还有压迫感啊。
“没什么。”目光绕着他一圈,忽而抬起,“只是明白了你为何红粉知己遍天下了。”
论样貌,卫濯风比萧匡更符合大魏美男子的标准,可卫三公子冷傲了点,不如萧匡这么体贴知心。她不过是微微皱眉,他就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也难怪女人们为他着迷,什么江湖侠女,官家千金,光是她亲眼看到他从扬州州牧的宠妾房里衣衫不整地爬墙而出,就足够她回味好久了。
哪想到那不过是一盘“土菜”,真正让她叹服的还是“洋荤”……
方才他们下了大船,还在想如何探路,就见萧匡熟门熟路地混入市井,而后来到一所宅院的后门。朝鲜的房屋普遍比较低矮,墙头也不似大魏的高耸,势要将人圈在一个小天地一般。她目测着,只要撑手就是过去,可萧匡却没习惯性爬墙。
轻叩几声后,门缓缓打开了。一个脸部微肿的女人打着哈欠,看起来很重的假髻挂在脑后。她虽听不懂朝鲜语,却也知道这女子多半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只听萧匡笑眯眯地叫了一声桂兰,奇迹发生了。
女子惊叫一声,因身体起伏袒露的胸口微微颤动着,看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