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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众人大气不敢出。直到十一瘫坐在地,道出大家的心声。
“完了,老幺生气了。”
脚下如风,余秭归跃进三条街外的上官府,也不敲门,她翻窗而入。
“未来舅——”
母字还挂在嘴边,萧匡便被来人拎到半空。真是吓死人的速度啊,眼前混成一色的景致,让他有点犯晕。
再回神,人已至京城最高的琉璃塔顶。
“听话,算个屁。”
“哈?”是风太大,还是他耳朵不好,他怎么听到一个不太文雅的词,萧匡不敢相信地看向眼前人。
身后束发横飞,耳垂浴血碧玺,余秭归月眸至清,带点内敛的霸气。
“想救季君则么?”
“想。”萧匡直起身。
“那就跟我走,带上所有可信之人。”
极目远望,那云山万重的朔北之地。
第十八章鸳鸯计
这就是未来舅母心中的可信之人?
京师的北城门外,看着余秭归带来两人,萧匡呆愣了。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卫家这对主仆他是绝不会认错的。半个时辰之前,他与未来舅母分头行动,各自寻找可信之人。他二话不说,便拉上甫入京师的从鸾。从小到大哪回犯事他俩不是一起的,合作无间,两肋插刀,说的就是他和阿鸾啊。
本以为未来舅母心中可托付的,不是她的师兄,便是自己舅舅,害得他还忐忑了半天,却没想是这对主仆。
他能不能将此理解为自家舅舅仅有情路上的重大危机?毕竟,卫濯风可是传说中江湖上少有的四好男人。
他偷觑一眼身侧,只见余秭归与从鸾说笑着,神色依旧磊落坦荡,看不出一丝异样。
“萧匡,你这边的人到齐了么?”
他一怔,回过神来。“齐了,未来舅母呢?”
这称呼原本是笑谈,可在卫濯风面前他叫得肯定、笃定、毫不迟疑,毕竟自家舅舅他是力挺到底的。
“我请了濯风公子和高大侠。”
说着,卫濯风不改冷淡,只向他和从鸾颔首示意。这人怎么会愿意趟这浑水呢?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怪异了点。
“虽然还差一人……”余秭归遥望城门,旋即一笑,“那就上路吧。”
“还差谁?不用等么?”自她手里接过马缰,从鸾问。
“不用,他自会追上。”
“未来舅母。”看着不耐踱步的骏马,萧匡些微迷惑,“不是去救人么,骑马做什么?”
那人就在锦衣卫昭狱啊,要救人直接杀进去就是,用得着烈马奔腾,大张旗鼓么?
余秭归微微一笑,从包袱里取出一本《侠客游记》,这书虽纸张平展,可蓝皮封面微微泛白,一看便是经过反复阅读。她轻车熟路地开卷,手指其中一张地图,道:“我们要尽快赶去这里。”
“北狄的中都?”讶声的是从鸾。
余秭归笑笑颔首:“书上说每年北狄皇帝都会南下中都过冬。”
“北狄皇帝?这关北狄皇帝什么事?”萧匡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你说去做什么?”见他如吞蛋一般张着嘴,余秭归眨眼暗示道,“救一命取一命。”
想不通啊想不通,要救那人明明只要热血劫狱就好,为何要舍近求远去杀北狄皇帝?这两者有什么关系?是他太笨,还是未来舅母太跳脱?
萧匡百思不得其解地站在原地,就听她叹了口气,附耳道:“你当劫狱真能救得了季君则么?”
他一怔。
“那般不名誉的离开,季君则就再无将来了。对于一个浸淫官场数十载的人来说,那是生不如死。”
是了,其实他很明白。可即便如此,救不了那人的心,救得了身也就够了。说他自私自利也好,说他趁人之危也罢,他就是不能坐视那人赴死,就是不能啊。
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余秭归硬是将马缰塞进他的手里。“跟我走,季君则不仅无事,还可官复原职。”
闻言,萧匡心中的一角松动了,他慢慢握紧缰绳。
虽然他曾想过如果那人做不了官,就会接受自己也说不定,可……劫了昭狱会不会连累舅舅?舅舅若知道这一切又会怎样失望?
他不忍想,也不敢想。与其害人害己地将那人留在身边,不如恢复成以前那样,那样才是最好的。
想到这,萧匡翻身上马。
燕云百里无穷密,寒山数点未远时。
余秭归扬鞭一笑。“驾!”
天色渐渐沉暗下来,容府的门厅几个大男人急成一团。
“七师兄,找到了么?”十一迎前问道。
微地摇头,扇后容冶的表情稍稍扭曲。
“这下完蛋了。”
“怕个屁啊!老幺又不是气我们!”一把拎起软软落地的十一,荀刀瞥眼久未出声的两个男人。
虽同是喝茶,六哥微垂的眼中难掩隐忧,显然是在故作镇定。不像某人摸了虎须还不自知,真的很值得同情啊。也难怪,有谁想到五绝门下最爱记仇的,竟然是那个又水又温柔的老幺呢。
老幺进门时,他们不过是以一种独有的方式表达了一下对她的疼爱。以大压小,老幺做事,这本来就是天龙门的传统么。师兄弟哪一个不是这样经历过来的,稀松平常,习惯就好。谁知她记仇记了六年,直到他们大老爷们的可怜隐私全部暴露,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女儿身啊,十二岁就打遍师门无敌手的女儿身啊!若说那年被小自己八岁的老幺踢飞,他还能以“有此师弟就是师兄最大的荣誉”来自我安慰的话。那在得知老幺是女儿身这一残酷事实时,他能说什么?
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儿被一黄毛丫头压制得无力还击,再加上他年少轻狂时的“地图”秘密。
“受伤”严重的他跑到后山,捶胸大吼,痛声久久不绝。久久……久到他发现偷偷发泄的不止他一人,老七的猪油,老九的“遛鸟”,老十的月事带。
你心中的痛我懂,那一夜是师兄弟间从未有过的和谐……
这痛历久弥新,以至于每每面对老幺,都会觉得全身扒光,不仅脸上无光,更是今生无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怎会了解这种痛这种伤?
如今倒霉的换成了这两人,一个是心眼向来不好的六师兄,一个是臭屁得让人很想痛扁一顿的上官意。好啊好啊,风顺轮流转,今年到谁家。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来吧老幺,八哥绝对力挺你!
荀刀如是想着,回头只见扇后容七笑得阴险,哪还有方才的忧虑之色。就连老九那死鱼眼都难掩兴奋,更别提背墙闷笑得老十。一切尽在不言中,兄弟暗爽在心头。
几人正幸灾乐祸着,就听前院的伙计过来传话,说上官府的总管到了。
向厅里有礼一福,玉罗看向自家主人。“少主,余姑娘的行李不见了。”
闻言,暗爽四兄弟肩膀皆是一垮,互视的眼中笑意全无,
“不见了?”上官瞥眼道。
“是,接到少主的命令后,玉罗便去了姑娘房中,可行李已经不见了。”
上官蹙眉。“你看她有没有落下什么,比如那本《侠客游记》。”
“《侠客游记》?”
“对对,那本《侠客游记》是师弟的宝贝,她没事就会记上几页,到哪儿都不会落下的。”十一附和道。
沉思了半晌,玉罗轻轻摇。上官轻敲茶几的指尖骤然停住,他站起身,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他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笃定秭归定会回到天龙门。适才她几个师兄的神态也说明了这点,他们似愁似喜,却不像现在这般焦虑。
“难道……师弟离家出走了?”十一犹豫着不敢相信。
“先派人把她找回来,季君则死就死了,可老幺不能出事。”
“老七说得对,老幺她虽然功夫好,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加上她现在又是什么劳什子盟主,没有人顾着怕是要出事。”
荀八与老七一对眼,说着就要出门寻。
“姑娘应该不是一个人。”
停下脚步,众目看向玉罗。
“表少爷的行李也不见了,玉罗想他们俩会不会是商量好的。”
“萧匡?”几个人一对眼,“他们不会是……”
以萧匡对季君则的感情,还有老幺冲冠一怒的气势,这两人不会是想劫狱吧。
“不会。”
傅咸与上官意几乎是同时说道,两人极不快地互看一眼,傅咸率先瞥开。“老幺不会做这种傻事。”
不仅秭归,连阿匡也不会这样做,即便很想也不会。一个是他看上的女子,一个是他教养出的外甥,他绝不会看错。
再无等待的必要,上官转身便走。冬日偏冷的残阳映入眼中,他神色匆匆,带点沉思。
两人离家定是秭归起头,毕竟此时阿匡心之所系全是一人。带上行李,带上行李,是要出远门么。可季君则明明就在昭狱,她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又是如何劝说阿匡放下一切随之远行?
思及此,上官不禁放缓了脚步。
秭归啊秭归,你究竟出得是什么招,竟让他开始期待了。
第二天天不亮,五骑便来到了距离京师最近的大沽港。
晨曦中隐着光,云霓的颜色瞬息万变,仿若此时大魏的朝局一般。天边一色混黄的海,数十艘巨大海船泊在港湾,油布长帆猎猎翻动,只待排浪而出,乘风沧海。
狂烈的海风中,余秭归与从鸾躲在壮硕的高大山身后。不远处,萧匡长袍翻飞,正与驳岸的管事商量着什么。
看着联排的海船,卫濯风不赞同地聚拢眉梢。“近畿王地竟也公开违背太祖皇帝的遗训。”
严交通外藩之禁,寸板不许下海,这是大魏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
虽然初时有不少商户因铤而走险而株连九族,可巨额的暴利还是引得无数商人不惜身家性命前赴后继。到了大魏第四代皇帝景平帝时,太祖皇帝的威严终于抵不过丰厚贿赂,海禁渐弛。以至于先帝一朝,开国祖训已然成为一纸空文,各地海运兴盛,沿岸的官员大口吃钱,小口欺上,这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如今蒙在鼓里的,也只有金銮殿上的皇帝陛下了。
海风又湿又冷,吹在身上便是沁骨的寒意。见余秭归不顾风吹,自高大山身后探头眺望,从鸾靠在她肩上打颤问道:“在看什么?”
“这里的海和岭南不一样呢。”余秭归望着有别于岭南的浑黄海水,月眸满是诧异。
从鸾哧地笑开:“河口入海的地方当然是黄的。”
“果然如书中所说,大魏江山处处新奇呢。”
“书?”从鸾看她一眼,“那本《侠客游记》?”
“嗯。”
“年初你来游历湖北时,就以这本书为指引,当时我还真有点小小挫败。”
“挫败?”收回视线,她不解地看着从鸾。
“我自认博学广记,天下就算有我未读之书,也没有我未闻之卷,结果你的一本《侠客游记》就让我傻眼了。不瞒你说,后来我查了不少资料,可就不见有关于你那本宝贝游记的一星半语。”
“你还真是不服输啊。”余秭归有些汗颜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包袱,“这本书是我家家传之物,自我祖爷爷那时开始记起,余氏子孙每到一地便记录当地风土人情,算是代代相传的小小癖好吧。”
“听来和我们南山院倒也相似,只是南山院的记录是责任,而你家却是兴趣。”
“确实。”余秭归颔首笑道,“可兴趣终究比不过责任,若不是南山院消息灵通,知道陆路不通,我们怕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恩,没想到圣德帝病重的消息还未流出,北狄的南院大王就已封锁关外了。”想到半途收到的最新线报,从鸾不由叹道。
“由从大沽越海,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