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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崔映容皱起眉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疯了不成?要进京就算不告诉你父亲,也要捎封信给我,就算在京里不给我消息,前些日子我正好在应天府,你既然在泰兴也该打发人去说一声,你这不声不响的从京里到泰兴,又从泰兴回到京城,家里都炸开了锅,你母亲哭得不行,生怕你父亲打死你,我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回京里……”说着上上下下又盯了几眼崔奕廷,“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崔映容说完深深地喘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涉及到崔家,可是孰对孰错我心里清楚,这些年……你叔父在京里确实做的离谱,我试着劝过几次他都不肯听。”
姑母是族里二房的长女,嫁给了献王爷的孙儿周端裕。周端裕成亲之后封了镇国将军,姑母就成了正经的宗室夫人,叔父还没有升为户部尚书的时候找过姑母,想请姑母走走宗室的关系。姑母没有答应,从此之后姑母和叔父两家就走动的少了。
崔奕廷道:“母亲信里怎么说?会来京里吗?”
“这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崔映容道,“你叔父是户部尚书,你才入仕是什么官职?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就算你赢了,将你亲叔父送进大牢,日后又要怎么办?”
“姑母,”崔奕廷看向崔映容,“我审的是案子,不管到时候会牵连到谁。如果叔父为官清廉,和贪墨案没有牵连,不管谁来都不会害怕。”
崔奕廷的话让崔映容一时语塞,“你说的没错,只是崔家长辈不一定都像我这样想。”
崔奕廷道:“父亲为官清廉。崔氏子弟县试时,因为名声好才不愁廪生具保,如果崔家长辈觉得我做的不对,那崔家子弟都不用寒窗苦读,只要学那些没落家族的子弟卖祖田买官职入仕,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崔映容又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你母亲也知道劝不了你,干脆连书信也没给你写。”她这个侄儿,从小就有自己的思量,就算被长辈打罚也从来不肯低头,她就知道来这里不出几句话一定会被顶回来。
只是她不明白,奕廷怎么会突然进京来查案。之前居然没有跟家人提起半句。
这孩子,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崔映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才接着说:“我才回来,安怡郡主的信就到了,向我问起你。”
说到这里崔映容目光闪烁。
“你是和沈家一起进京的?”
崔奕廷点点头。
崔映容道:“那你要小心,御史既然弹劾你和商贾勾结。就一定会咬住不放,你姑父已经去帮你打听,有消息我就让人知会。”
崔映容话音刚落,陈宝进了门,“二爷,曹佥事那边有消息了,请二爷过去。”
曹佥事,崔映容一怔。
是锦衣卫?
这一路上她还在想,崔奕廷不一定能对付她那个族兄,现在看来既然锦衣卫都已经出动,皇上是真的想要将南直隶的案子查个清清楚楚。
怪不得连将军都说,你族兄看走了眼,你崔家的子弟将来有出息的就是奕廷。
她和崔实荣不过是族亲,平日里不太走动也就罢了,奕廷和崔实荣是亲叔侄,奕廷竟然真的有胆量要将案子查到亲叔叔头上。
……
“抓人了。”
“抓人了。”
姚老太爷这些日子心情很好,让张氏置办了一桌宴席,将广恩公夫妻请到姚家来看戏,京城正红的戏班子,几个人落座,姚老太爷就点了出热热闹闹的戏《张甫查案》,台上正演到张甫将儿子绑了送去衙门过审。
台上的张甫不怒自威,斥骂儿子,儿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张甫却不为所动。
姚宜闻有些坐不住了,看到这出戏就让他想起婉宁。
“抓人了,抓人了。”台上接着喊着。
姚宜闻准备出去更衣。
张家的下人匆匆忙忙跑过来,伏在张戚程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戚程豁然站起身。
姚老太爷先回过神来,忙也让下人搀扶起来,就要向张戚程询问,却正好迎上张戚程惊诧的目光。
姚老太爷顿时心里一紧。
这是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姚宜闻也停住了脚步。
台上仍旧在唱着。
张戚程皱起眉头,“别唱了。”
台上正唱的兴起,张甫拖着儿子向前走,儿子一路跪着前行,一个老管家哆嗦着手唱词劝说。
一场戏演的淋漓尽致,一时半刻谁也没注意这句话。
“都退下去。”张戚程声音豁然大起来。
所有人被吓得愣在那里,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正和乳母玩的欢哥也扑进了乳母的怀里。
戏班子的班主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张戚程凌厉的目光,顿时不敢再耽搁急忙吩咐下人退场。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张甫”也落荒而逃。
张戚程的眼睛要冒出火来。
姚老太爷忙吩咐下人,“快,快将书房收拾出来。”
几个人去了书房说话。
姚老太爷刚坐在椅子上,只听得张戚程道:“户部尚书崔实荣被锦衣卫抓走了。”
姚老太爷“腾”地跳起来,嘴唇顿时变得青紫,“公爵爷说的是……崔尚书?”
崔尚书为什么被抓,是因为南直隶的案子?
不是说崔奕廷的案子不能查了吗?怎么会有锦衣卫抓人。
姚老太爷只觉得额头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耳边是“嗡嗡”的声音作响,崔奕廷的案子查下来了?户部尚书都被抓了,下一个轮到谁?
如果要查个清清楚楚,谁还会被牵连?
将来定案的时候怎么办?老六还能不能被放出来。
姚老太爷几乎都不能喘息,木然地看向姚宜闻。
姚宜闻也睁大了眼睛。
谁能想得到,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户部尚书就被锦衣卫扣押。
既然出动了锦衣卫,也就是说……这是皇上示意的。
崔奕廷身后的人是皇上,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胆战心惊,如果崔奕廷赢了,也就是说,二房的大哥立了大功,不止是姚宜州,沈家……沈家帮忙找到了漕粮,岂不是也……
姚宜闻愣在那里半晌不能说话,他还等着大哥受挫来求他帮忙,可是现在惧怕的人是他,说不定他要去求大哥,请大哥帮忙在崔奕廷面前说情。
姚宜闻觉得空气一下子变得火热起来,他每吸一口气从鼻子到喉咙都是辣得难受。
“王征如没有死。”张戚程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王征如没死,他就能供出崔尚书和所有染指漕粮的官员,姚老太爷已经想不出个办法,寿家要完蛋了,老六也要跟着完了。
姚老太爷的手拼命地抖着。
老六啊,老六啊,现在还能去求谁帮老六。
“公爵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宜春……”姚老太爷的声音嘶哑,额头上青筋爆出,仿佛已经歇斯底里。
张戚程没有做声。
姚老太爷顿时觉得胸口似是被人死死的攥住,他不要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在泰兴经过一次,来京里他就是为了将天翻过来,而不是再一次重重地跌倒,摔的面目全非。
姚老太爷眼泪都要流下来,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感觉这样痛苦过,之前的那些得意、高兴就像一只手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老太爷,”寿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老太爷,您出面去见大老爷吧,现在只有大老爷才能救老爷了啊。”
寿家人将听到的消息告诉寿氏,寿氏几乎昏厥过去,惊慌失措地来到书房。
听着寿氏呼喊的声音,姚老太爷头上的火顿时冒起来,“谁敢,谁敢去见姚宜州,我打断他的腿。”
院子里的下人没有拦住如同癫狂般的寿氏,寿氏冲进屋子径直跪下来,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姚宜闻,“三哥,三哥,您去问问婉宁,婉宁毕竟是您的长女,您只要说句话婉宁就会求大老爷,就会请崔奕廷帮忙疏通关系,那……那宜春就有救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烫手
问问婉宁?
张戚程转头看向张氏,张氏点了点头。
婉宁,姚宜闻的长女,姚六太太冲进屋子里,像是攥了救命稻草大声喊婉宁救命。
张戚程皱起眉头看向跪着的寿氏。
姚六太太急疯了?这个时候却提起那个十二岁的孩子。
姚宜州做过粮长,自诩有几分正气,崔奕廷定是借着这个说动了姚宜州来作证,跟姚七小姐有什么关系?
这么大的漕粮案,怎么也扯不上一个女子。
寿家是没有了办法,寿氏也跟着癫狂起来。
本来高高兴兴的宴席,一下子如同哭丧考妣,只要出了事姚家就靠不住,张戚程不想再继续留在姚家,吩咐下人,“去准备车马我要回府里。”
下人退出去,张戚程进了内室,姚老太爷忙让姚宜闻搀扶着跟进去。
姚老太爷哆嗦着嘴唇,“公爵爷,这事……难道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张戚程道:“在泰兴是崔奕廷查到了你们家屯着的漕粮?”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将话说清楚了,才能知道最坏的情况。
姚老太爷摇头,“是,是我们老六和寿家将漕粮卖给了一个商贾,商贾运粮的时候被朝廷抓了个正着。”
有了漕粮,崔奕廷又扣押了姚家办事的下人,这案子如何能抵赖。
姚老太爷道:“老六要怎么被论罪啊……”宜春被抓他心里着急,可是还没想过真的到了要被定罪的地步。
现在听说连崔尚书都被抓,他心里一下子破了个洞,整个人就掉了进去。
怎么办?姚老太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张戚程抓住这句话的重点,“买卖的商贾有没有一起被抓?”
姚老太爷摇摇头,“不……不知道……也没听说……”
“不是泰兴的商贾?”
“是从山西过来开铺子的,就在泰兴开了间茶楼。”
山西的商贾,姚家怎么能放心将漕粮卖给一个不知底细的商贾,要将整个案子弄清楚。想好每一个环节,找到最薄弱的一点下手才可能有转机。
姚家却对商贾这件事一无所知。
“寿家恐怕要折进去了。”
不光是寿家还有朱应年,无论崔实荣会不会被定罪,这两个人定然会被牺牲。张戚程道:“这时候别着急,将家里的事都安排好才是最要紧。”
姚老太爷还要询问,张戚程看向姚宜闻,“你也小心点,姚宜州那边该问还要去问,不能什么都不清楚。”
到了这个关头要懂得用手段,最重要的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姚宜闻想了想才点头,“我也去问过两次,大哥是看好了崔奕廷。”
所以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崔奕廷。
张戚程要出去,姚宜闻跟上来。张戚程却道:“将瑜珺叫过来,我有话嘱咐她。”
不多时候张氏穿了斗篷匆忙赶过来。
父女两个走到旁边的屋子里,孙妈妈出去守着。
“寿氏定要来求你,”张戚程道,“这个时候你要稳住寿氏。姚宜春不在府里,尤其是寿氏的两个儿子你要亲自照应。”
张氏连连点头。
“你要让寿氏知道,就算姚宜春被定了罪,她和儿子都要靠着你才能渡过难关,稳住寿氏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氏仔细地听着。
“至于宜闻的那个长女……”
张氏抬起头来。
张戚程道:“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才十二三岁做不出什么事来,等这件事过了再慢慢处置……”
张氏目光闪烁。
张戚程觉得张氏的神情有些异样。“怎么了?”
“父亲还记不记得我生欢哥前那晚,”张氏顿了顿,“我总觉得婉宁看到了,我这才……”
张戚程不由地面色一变,“你说……”
张氏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