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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挽住二老太太的胳膊,“我会想二祖母。”
“过些日子你们再回泰兴看我老婆子也就是了,族里还有不少事,你大伯不能总在京中。”
虽说心中舍不得,到底也没有法子。
祖孙两个说了一会儿话,二老太太突然道:“你父亲要休了张氏,你可知晓?”
虽然她不在姚家,但是这些事到底还瞒不住她。
张氏和父亲闹了两次,如今父亲已经住去了西园子。
二老太太道:“你那继母,装疯卖傻地把自己锁在院子里不说,还将你那弟弟也带在身边,不许旁人接近。事情已经闹去了张家,张家来人说,你父亲休妻不合礼数,张氏还有三不去,张氏嫁到姚家之前,你父亲没有这样的官职,宅院也比如今小不少。”
所以今天回门,祖母才会这般和颜悦色地拉拢她。
二老太太道:“你父亲如今是进也进不得,退又退不得。”
婉宁眼前浮起父亲无可奈何的神情,同样是休妻,之前是好欺负的母亲,如今是如同泼妇般的张氏,父亲也算是尝到了苦头。
婉宁道:“父亲是想要休了张氏,将母亲接回来。”到底回不回来,不是父亲说了算,如今掌握在母亲手中。
二老太太很有感触,“从前休的时候,你祖父跳着脚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他们恐怕是没想到,休的时候容易,再想请回来可就难了。”
婉宁将二老太太送回屋子,准备带着人去沈家看母亲和舅舅。
姚宜闻带了管事妈妈过来,“你可是要去沈家?”
婉宁点点头。
姚宜闻停顿片刻,看向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笑着道:“老爷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就是等着小姐去沈家的时候一并带过去。”
“也没什么东西,”姚宜闻道,“都是给你舅舅的,你的事,你舅舅和舅母没少操持。”
下人手里碰了不少包红缎子的方匣,父亲的神情和往常不太一样,有些紧张和晦涩,让她送这些东西去沈家,是想要借着她的手和沈家修好。
婉宁想想二祖母说的那些话。
父亲从前是绞尽脑汁休母亲,而今却又要大费周章想将母亲抬回来。
婉宁看向姚宜闻,“父亲想要休了张氏,是想要将母亲接回来?”
姚宜闻的胡子微微一颤,却不敢直视婉宁的眼睛,“婉宁,我也是现在才明白过来,从前太对不住你母亲,你母亲住在娘家,总不是长久之计,我就想着等这边事了了,让人上门去沈家提亲,将你母亲风风光光地抬进门,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如果你母亲和沈家人还气我,我就去沈家认错,一直到沈家肯原谅我,”姚宜闻说着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恳切的神情,“好端端的家被我弄成这个样子,如今我是真的想要弥补那些过错。”
父亲的声音中有几分的沉重,说到后面竟有些呜咽,婉宁相信这一刻父亲说的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
第二百六十九章再娶
婉宁看向父亲,父亲脸上勉强浮起一丝笑容。
婉宁摇摇头。
姚宜闻笑容立即变得苦涩起来。
管事妈妈低声道:“小姐不帮老爷,谁还能帮老爷呢,一家团圆总是好事。”
婉宁神情坚决,“父亲休母亲时没问过我,现在不能盼着我去将母亲求回来,父亲种下的因,不能期望别人去结这个果。”
“能娶回母亲是父亲的福气,娶不回来父亲也只能悔不当初,并不是所有事只要后悔就能挽回的。”
姚宜闻不禁沉默,休了沈氏时,婉宁才六岁,六岁的孩子哭着闹着要找母亲,那时候他还不是狠心地将沈氏送回了沈家,他现在的确不能硬要婉宁帮他。
婉宁向姚宜闻蹲身,“父亲留步。”
姚宜闻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点点头,等到婉宁快出门,姚宜闻站起身,“听说你公公和奕廷父子合不来,你……也不要管太多……能顺着长辈时就顺着长辈,关起门来还是要跟奕廷一条心,若是崔家为难你,你就回来,爹……给你做主……”
难得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婉宁不禁停下脚步。
姚宜闻道:“你虽然已经出嫁,永远都是我的女儿,娘家也是你的依靠。”
父亲很少说出这样的温言软语,大约总是有父女的情分在,她心里对父亲从前所作所为的憎恨减轻了不少。
也许时间终究冲淡一切,到底还是会留下些美好的回忆,这就是亲人和仇人最不同的地方。
……
婉宁吩咐童妈妈和落雨去屋子里将她常用的软枕和笔墨拿去崔家,婉宁和邓氏在花园里说话。
邓氏给裴明慧相看了一门亲事。
邓氏道:“年纪比明慧大些,从前有过一个娘子,难产的时候死了。孩子也没留下,人很老实是个秀才,在家中开了个私塾。平日里还写写画画换些银钱。”
邓氏眉眼都笑起来,“让明慧隔着隔扇望了一眼。难得的是人很端正又懂得营生。”
婉宁点点头,“还是要打听清楚。”有些人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回事。
邓氏道:“我也这么想,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委屈我们明慧。”
说着话,族里的婶娘叫邓氏,邓氏想要将婉宁送去垂花门,婉宁想起园子里的桃花就想要自己去瞧瞧,和邓氏分开,就向园子里走去。
桃花已经谢了满地。铺散在青石板路上,北风一吹纷纷扬扬,倒是石榴花正开着,种在八角亭外,婉宁伸出手去勾那伸出的花枝想要凑在眼前看。
素白的手指搭在枝叶上,小女子轻轻地踮着脚尖,衣带在风中轻轻飘荡,腰间荷包上的铃铛清脆作响,仰着头,发髻上的凤头簪几乎要滑落下来。那一头乌黑的秀发仿佛也会流泻而下,她却浑然不在意,只想要去沾那石榴花的颜色。却不知她比那花更加娇艳。
看清楚了石榴花,婉宁才松开了手,转过头却发现一个人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直缀,脸上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嘻嘻地看着他,面目很是英俊,十分的洒脱,笑起来甚至有种无忧无虑的模样。忽然咧开嘴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就像一只野兽。
婉宁第一次有种恐惧的感觉。浑身的汗毛仿佛都竖立起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这个人明明没有见过,却会让她觉得害怕。
“你是姚家七小姐?”
那人低声道。
婉宁皱起眉头没有回话。
那人却不在意,“叫舅舅。”
“我是你母亲的弟弟,你要叫我舅舅。”
婉宁想起来,张氏有个弟弟,那个因为品行不端,形骸放浪,尚没有封为世子的弟弟。
婉宁不想跟他寒暄,正好童妈妈走过来,童妈妈没想到园子里会多个外男,将婉宁护在身后,婉宁正好转身走出了园子。
张传凌不禁一笑,她明明已经想到了他是谁,却还装作一无所知,转身从他面前离开,一个字也没说。
这样强硬的态度,才让父亲暴跳如雷,家中一片愁云惨淡,这女子和寻常人还真的不同。
……
婉宁才走了两步,就见到一路寻来的崔奕廷。
“手这么凉。”
长长的袍袖下,他握着她的手,温度从他的掌心传来,让她整个慢慢松懈,“没事,园子里风大了些。”
崔奕廷看了一眼童妈妈,皱起眉头,“是遇见谁了?”
什么也瞒不过他。
婉宁道:“应该是张家人,从前没有说话,我也就装作不认得……”
崔奕廷捏了捏婉宁的手,“以后在自家园子里也要带着几个人。”
两个人边说边出了垂花门,眨眼的功夫马车就到了沈家,沈氏早已经等在门口。
崔奕廷见到沈氏上前行礼,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岳母。”
沈氏略有些诧异。
沈敬元也没料到崔奕廷会这般行礼,半晌才反应过来,忙请崔奕廷去书房,昆哥满脸笑容地拉了崔奕廷,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姐夫。”
崔奕廷在姚家时态度不免冷漠,祖母看得只皱眉头,话才没说两句,如今倒是眉眼舒展,少了那份肃然。
婉宁跟着母亲、舅母回到屋子里,沈氏忙着问婉宁这几日的情形,说了会儿话,沈四太太才道:“有没有听你父亲说,想要将你母亲抬回姚家。”
婉宁颌首,转头看向沈氏。
沈氏脸色有些难看,不知在想些什么,可立即就用笑容遮掩过去,“不过随便一说,不用放在心上,再说,那个地方我出来了,就不想再回去。”
沈四太太叹口气。“姚家既然专门请了族里的嫂子过来,定然就不是随便说说,听说这两日广恩公府已经好几个人上门……你也要思量思量……”
沈氏低下头。“嫂子别提他了,我这辈子是不想再嫁人。就这样自己一个人也很自在。”
“说什么傻话,你还年轻,怎么能委屈自己。”
沈氏豁然一笑,“嫂嫂是嫌弃我,不想让我呆在娘家?”
“你呀你,我巴不得有你帮忙,让我省心不少,这样的好事上哪里找去。”沈四太太说着站起身,“我也不劝你了,你心里有个数。”
沈四太太出去准备宴席,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婉宁一眼。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婉宁侧过身躺在沈氏的腿上,“母亲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沈氏笑道:“哪里有呢,昨天姚家的嫂子来劝我,让我等你父亲休了张氏,就答应回去姚家。”
姚家嫂子的意思是,婉宁虽然嫁了人。外面人提起来也总是将休妇之女挂在嘴边,若是她再回到姚家,重新成为姚三太太。那些闲言碎语也就散了,否则婉宁想要孝顺她,还要背着崔家,万一哪天崔家挑剔起来,婉宁难免会被责怪。
为了婉宁,她是不是真的该回去。
她不能自己没有了名声,还连累婉宁。
崔家是外戚,有个规矩,她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个。
“就像舅母说的那样。母亲应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婉宁轻声道。“从前嫁给父亲,都是为父亲盘算。生下了我,又为我操心,如今我已经嫁了人,母亲还有什么不放心,自己想做什么就该做什么。”
沈氏忽然沉默起来,忽然想到了杨老太太床前那轻轻的翻书声响,她却又忙摇摇头,让思绪散乱,然后消失不见。
沈氏道:“我都什么年纪了,哪有那么多想法,如今这样就很好。”
两个人刚刚说完话,沈四太太就进屋道:“杨老太太还记着小姐今天回门呢,让人送来了礼物。”
沈四太太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条汗巾,红彤彤的上面绣着桃花。
沈四太太道:“呦,这是给小姐和姑爷一人一条。”
婉宁直起身来,转头看到沈氏目光有些茫然,却很快又被笑容掩饰,“老太太还真仔细,我们也该准备份回礼。”
“这样不好,还是改日我和母亲去杨家看老太太。”
沈氏又是沉默,半晌才伸出手来整理婉宁的发髻,“这些日子要看账目,我就不去了,你送去就好。”
之前杨老太太病重母亲和舅母几乎天天都去杨家,母亲从心里很感激杨老太太庇护昆哥,现在却怎么不去了。
想到母亲踌躇的模样,婉宁忽然想到了杨敬先生。
如果是这样,杨敬先生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觉得母亲是出妻,就心生嫌弃,“昆哥这些日子课业怎么样?”
沈四太太笑着道:“天天都去杨敬先生那里,怎么能不好,杨老太太将昆哥当亲孙子一样喜欢,让身边人将春天、夏天的衣服做了三四套送过来。”
杨家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
崔家。
素云心中忐忑地在做着针线,刚绣了几针,下人就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