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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桌子上的饭菜吃了大半,有在妾室身上捏了几把,这才让等在外面的幕僚进来说话。
“侯爷,”幕僚低声道,“王举振让人送信来了,说是崔奕廷要王卢江帮着在海上拦截张琰和赵祖。”
邓嗣昌抬起眼睛,“什么?”
幕僚道:“我们可能中计了,小陈村的那些货物就是要引张、赵二人去抢,这样也好方便崔奕廷带人抓捕。”
一大块肥肉在眼前,谁会忍住不吃。
原来崔奕廷是这样算计他。
崔奕廷拿他来做垫脚石,想要立下军功在福建横行,邓嗣昌眼睛微红,“这小畜生,他想得倒好,让王卢江来帮忙,他们先后夹击困死张琰和赵祖,我呸,今天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邓嗣昌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两步。
“不但我们要货物,还要让崔奕廷丢了性命,”邓嗣昌说着看向幕僚,“王举振不是已经让人发了消息说控制了局面。”
幕僚颌首。
邓嗣昌道:“那就让王举振假意答应崔奕廷,等到引了崔奕廷到海上,我们一起夹击崔奕廷,倒时候我上奏朝廷,将罪责都推在王卢江身上。”
只要崔奕廷死了,还不是任他说法。
邓嗣昌想着不由地大笑两声。
崔奕廷还洋洋得意,以为已经掌控了大局。
邓嗣昌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这样蠢的人也敢来福建,皇上也是老了,竟然派这样的人过来。”
邓嗣昌眯起眼睛,靠在软榻上,脸上是十分舒坦的表情,这是他的地盘,他在这里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骂朝廷骂皇帝,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崔奕廷。
崔奕廷嘴边连毛都没长一根,凭什么跟他比。
幕僚仍旧不放心,“那王举振也不知可不可靠。”
“可靠,”邓嗣昌道,“他惦记着他叔父手里的家财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咬断王卢江的脖子,这个时候连儿子都靠不住,更何况侄儿。”
邓嗣昌挥挥手,“现在正是大好时候,不要犹豫,立即去办。”幕僚立即退下去。
……
“二爷,都准备好了。”
崔奕廷点点头,十几艘船立即从黑暗里驰出来。
赵祖让人抢了货物,几艘船才下水。立即就有人指着不远处,“有船过来了,是朝廷的船。”
赵祖顿时一惊,立即吩咐手下,“快去让人准备好弓箭和火铳。”
手下人有些慌乱,赵祖一巴掌扇过去,“急什么。朝廷的船追不上我们。”
崔奕廷立在船头。眼看了赵祖的船越来越远。
赵祖船上似是传来欢笑的声音,仿佛是嘲笑朝廷的无能。
隔着几条船,裴明诏眯起眼睛。父亲在世的时候,他还跟着父亲来看过福建水师,什么时候朝廷的水师变成了这个模样。
陈文实密奏邓嗣昌养寇自重,并没有虚言。就算没有勾结海盗,邓嗣昌也该杀。
还好妹妹没有嫁给邓俊堂。他也没有听母亲的话,不能得罪福建的勋贵,这样他才能笔挺地站在这里,心中一片坦然。
“侯爷。我们就听崔奕廷的?”属下低声道。
裴明诏淡淡地道:“皇上本就让我们来听崔奕廷调遣。”
下属顿时没有了话。
裴明诏道:“吩咐下去,跟着崔大人的主船,不要有半点的懈怠。”
……
邓嗣昌悠闲地站在船头。
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崔奕廷该发现无论怎么样也追不上海盗的船只,能依靠的就只有王卢江。
王卢江。恐怕已经自身难保。
邓嗣昌想着弯起了嘴唇。
“侯爷,前面看到了王卢江的船。”
好,好,就让他们狗咬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跟过去,”邓嗣昌道,“别丢了我们的猎物。”
夹击崔奕廷,明年的今日就是崔奕廷的忌日。
船继续前行,太阳升起来将海面上照得清清楚楚,邓嗣昌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侯爷,有些不对。”
下属紧张的声音传来,邓嗣昌站起身顺着下属手指的地方张望过去。
前面、后面都发现了船只。
“谁的船?”
下属摇摇头,“前面的可能是,可能是崔奕廷的官船。”
前面是谁的船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后面,后面是谁的船,他们想要做什么?
邓嗣昌心里油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站起身来还没有弄清楚。
又有人跌跌撞撞地来禀告,“前面打起来了。”
邓嗣昌不禁诧异,“是崔奕廷追上了张琰、赵祖的船?”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是张琰和赵祖打起来了。”
邓嗣昌怔愣在那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有刺骨的寒意向他脖颈靠过来,多年的经验让他下意识地抽刀挡过去。
方才禀告战情的下人,满脸凶狠握着刀死死地支撑,“侯爷,我们张琰老爷让我带句话给侯爷,张家已经归顺了朝廷,朝廷知晓侯爷勾结赵祖,侯爷早些认罪说不得还能有一线生机。”
那人话音刚落,就被邓嗣昌打掉了手里的钢刀,割断了喉咙,顿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张琰。”邓嗣昌大吼一声。
张琰竟然敢背叛他和崔奕廷联手。
“崔奕廷,”邓嗣昌已经面目狰狞,额头青筋爆出,“老子就不信,今天能被你们算计。”
“侯爷,不好了,后面的船追上来了,看着像是海盗的船,船上的人……却……却……”
邓嗣昌抬眼看过去,大大的“崔”字慢慢在船上升起来,迎风招展。
这是连环计。
他中计了。
“退……”邓嗣昌大吼一声,前面情形未定,后面已有追兵,好汉不吃眼前亏,抓住了赵祖再有张琰的口供,他怎么也不能洗脱嫌疑,再被崔奕廷当场捉住,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
王卢江的船停在远处,婉宁站在船头向前望去。
海风吹起来,她却没有感觉到凉。
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海面忽然骚动起来,王太太也忙走过来瞧。
“是邓嗣昌吗?”
王太太看了半晌忽然拉起婉宁的手,眼睛里喊着泪水,“是邓嗣昌,一定是邓嗣昌撞过来了。”
邓嗣昌勾结张琰等人在海上称霸,处处算计老爷,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看到邓嗣昌落马,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
真是大快人心。
婉宁正看着远处,王卢江的船队豁然开了个口子,一条船就冲了进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相见
王太太吓一跳,正要让人调转船头,却看到王家的船上烧起了烟火,起了烟火就代表来的不是敌人。
王太太松口气,转头看向姚七小姐,姚七小姐站在那里看着由远及近的那艘船,一直没有挪动半步。
船破浪而来,站在船头的人也越来越清晰。
“是崔字,是崔大人。”船上的下人喊出声来。
周围王家的船都靠过来,王卢江跟在崔奕廷的船后,崔奕廷一路过来是不是想要和他商量招安的事。
前面正围邓嗣昌不方便说话,所以要找个僻静的地方。
王卢江不敢怠慢吩咐船上的水手,“快点行船。”
几艘船一路跟上,王卢江眼看着崔奕廷的船到了王家家眷的大船旁,不由地诧异,“崔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准备上女眷那艘大船?
王卢江挥了挥手,“愣着做什么,跟上去。”
“父亲,”程举升忙上前,“崔大人不是冲着母亲去的,是……”
是什么?程举升满腹狐疑。
“父亲,我带回的沈家小姐,不是沈家小姐,”程举升低声道,“是姚家小姐。”
姚家小姐?
王卢江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姚七小姐。”
王卢江的表情有些僵硬,是皇上赐婚给崔奕廷的姚七小姐。
“是儿子求姚七小姐帮忙。”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妻子说,如果他再退缩就不配被叫做“海霸王”。他总不能连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都不如。
王卢江转头,“调转船头,一定要拦住邓嗣昌。”
他不能丢尽脸面。
……
崔奕廷的船停下来。
婉宁看过去。崔奕廷一身红色的官服,脸颊看起来消瘦了些,目光清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就这样慢慢地走过来。
周围有嘈杂的声音,王太太领着人迎上来,似是说了什么话。
耳边有人喊。“崔大人。”
满船上的人看着意气风发的他。
有些诧异有些惊奇。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崔大人真的是这样年轻的少年郎,脸上没有稚气多得是能统帅三军的威势。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她本是想直接去见焦无应。这样崔奕廷也就知晓她来到这里,程举升接到王举振的信,想要回家劝说王卢江,王卢江本不愿意见程举升。王太太却听说程举升带了阮姐一起过来,就遣人来接程举升和阮姐。阮姐病得厉害,上船之后恐有闪失,想来想去,她就跟着程举升走了这一趟。
崔奕廷踏上了王家的大船。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婉宁身上,她真的在这里,就只身站在王家人当中。王卢江是闽浙最有名的海盗,被人称为“海霸王”。朝中听说了王卢江,多少人托病不敢来福建,她一个女子却跟着王卢江的儿子千里迢迢来到福建,又这样上了王卢江的大船。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她。
心中隐隐有所察觉时,不是觉得惊喜,而是惧怕,惧怕她有半点的闪失。
看到王卢江的大船拦截住邓嗣昌,那一刻他才算放下心,她一定是安然无恙,光靠程举升不可能劝服王卢江,一定要有人帮忙才能将所有事办得悄无声息,让邓嗣昌轻易上当。
“崔大人。”
王家船上开始有人走过来。
他却不想在这时候应付公事,也不能从善如流地将笑容搬到脸上。
他只是看着她。
她比在京城时瘦了许多,却依旧目光清亮,神采奕奕。
“崔奕廷。”婉宁刚张开嘴。
却来了几个人,轻易地将她和王家人分隔开。
转眼间,崔奕廷已经走到她面前,笔挺的身姿挡住了海风,让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好久没见了。
见到之后才突然发觉,已经很久没见。
四目相对,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伸出手来,她整个人就落在了崔奕廷的怀里。
他的气息有几分的温热,官服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力气很大但是扶着她的手却很轻软,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当,生怕将她跌了似的,她本来要挣扎却松了力气,任由他将她抱上了他的船。
在她的脚落地的一刻,她想要舒口气,耳边却听到崔奕廷很轻的呼气声音,仿佛终于放下心来,崔奕廷是怕她在王卢江的船上有闪失。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忽然暖和起来。
有千言万语想要跟她说,先要问她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去王卢江那里,尤其是看到她立在船头,他胸口如同被坠了一块石头,她终究还是不信任他,或是觉得他不够亲近,否则应该会让贺大年跟他说一声。
可是他也不在乎,不论她在哪里,他都是那个要走过去到她身边的人,无论她在哪里,只要他将她带回来就好,只要她安然无恙,别的他又求什么。
崔奕廷低声道:“裴明诏那边还没有抓住邓嗣昌,我过去帮忙,他们会将你送到岸上。”
婉宁点点头,眼看着他就要转身离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张开嘴不由自主地道:“崔奕廷,你……小心些……”
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崔奕廷有些惊讶。
他转过头,脸上露出笑容,眉眼展开,是那般纯粹的笑容,就像一束阳光,安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
……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邓嗣昌终于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