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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从何说起?”姚宜闻不禁问过去。
郑敏脸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停顿了片刻才道:“下官奉命审案,查问了余家,余家说在宣府买田地的是姚大人家里,下官便来核实,免得弄错了。”
书房门口的婆子听了这样的话立即提起裙角一路到了张氏屋里。
张氏正要将姐姐送过来的荷叶杯拿出来用,听到婆子的话,忘记了手里的杯子,随手一甩,杯子顿时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买余家田地的不是沈家吗?怎么会变成了姚家,姚婉宁在这里捣什么鬼。
……
姚宜闻走到婉宁院子里,就听到一阵欢笑声。
“小姐那个插的好。”
然后是婉宁的声音,“我的这枝梅花太短没有插到底,是浮搁着的。”
“小姐耍赖。”
童妈妈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怪不得人人都说落雨最实诚,若是落雨也跟着门上的婆子每天玩一把,恐怕要将身上的银子都输了干净。”
婉宁重新去拿笔,“再这样下去,等到冬天过完了。我的九九消寒图还没画好。”
婆子看到姚宜闻要撩开帘子进去禀告,姚宜闻伸出手来阻止。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婉宁轻声道:“试数窗间九九图;馀寒消尽暖回初。梅花点徧无馀白;看到今朝是杏株。”
婉宁仔细地写着。练了这么久,她用毛笔写字是越来越熟练了。就是时不时的还会写错,昆哥看到的时候就会故意板着脸纠正她,还拿出杨敬先生的口气让她牢牢地记住。
“小姐这边怎么就写了一个字,还有那么多地方。”
落雨指着九九消寒图的右边。
“这是要八十一天才写完的: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你看梅花添了多少瓣,这字也就有几笔。”
落雨听得点头。
婉宁道:“你跟落英一起都学认字吧。”
落雨笑着摇头,“那哪里是奴婢们学的,奴婢们蠢苯。学不来这些东西。”
“哪有这种事,学了认字有许多好处,没事的时候就不用发呆,可以拿本书来看。”
姚宜闻忽然想起几年前,他给婉宁请了先生在家,先生教了婉宁一个月,却说什么也不肯再留下,还跟他说,内阁中的小姐不一定要学认字,还有琴棋书画许多种。
他听了心里十分生气。觉得不是婉宁不能学,而是先生没有本事,可从那以后也确实没有花心思给婉宁再请更好的先生来。
没想到婉宁现在已经学会了读书写字。
“老爷。”
从屋子里出来的落英没想到会遇到姚宜闻不禁惊讶地喊了一声。
姚宜闻点点头撩开袍子走进屋。
婉宁刚放下手里的笔。落雨正收拾砚台。
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这正是姚宜闻从前想过的情形,只不过他就因为一时的自大错过了。
“婉宁,”姚宜闻坐下来,“刑部的人来问,说你跟余家买了宣府的田地是不是真的?”
说不定这件事是虚传,就想外面都说沈家要买宣府的田地。
“是真的。”婉宁回答的很干脆。
姚宜闻不禁抬起眼睛,“为什么要买宣府的田地?难不成你也要学着沈家去卖盐?”一个内宅的小姐,卖茶叶已经让人议论。在学着去卖盐,难不成要做真正的盐商?
婉宁看向父亲。“太祖建国时就说过粮乃立国根本,边疆开荒种粮不收赋税。余家要离开京城回到凤阳,宣府的田地自然不能千里迢迢地来打理,正好我的茶也要卖去南直隶,我的家在京城,回去卖茶也不便利,余家卖茶,我买了田地秋收时卖粮有何不妥?”
“那么多人买田地,难不成都要去做盐商?每年去宣府收米的米商也有不少,再说余家的土地离宣府城还有些距离,再走几十里还有达官显贵的庄子在,那些达官显贵也是盐商?”
田地买来出了粮食可以卖粮,谁说一定要用来换盐引。
姚宜闻顿时被顶了回来。
婉宁接着道:“余家的土地便宜,我才买来,文书都十分齐全,刑部的大人要看,父亲就将文书递过去。”婉宁看向童妈妈,童妈妈立即进了内室将文书拿出来交到姚宜闻手上。
婉宁看着姚宜闻,“父亲不要耽搁了,免得让人误会,以为我是要做什么大盐商。”
看着女儿的侧脸,姚宜闻不由地叹了口气,婉宁做生意是从泰兴开始的,因为寿氏对婉宁不好,沈家来帮忙婉宁才想了这样的法子,现在将茶叶卖到了京城,他心里觉得亏欠婉宁也没有插手。
至于用自己的银钱买田地,文书和鱼鳞册又都齐全,还有什么好说的。
姚宜闻站起身,“我去说一声。”
“父亲要先和母亲商量吗?”婉宁的声音带着几分的质疑,嘴角微微地扬起还有几分的讥诮。
婉宁那双清亮的眼睛就这样注视着他。
让他想起这些年的过往。
要不是他听张氏的也不会将婉宁送去族里。
姚宜闻摇头道:“这是你的事,你母亲不用知道。”
……
张氏吩咐婆子,“去外面等着,见到老爷就说我在担心,现在正好是该吃饭的时候,若不然让厨房准备些酒菜送过去。”
先要将人稳下来。然后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给她时间去跟父亲说。
朝廷上的事,老爷还是听父亲的。
婆子应了一声去长廊里等姚宜闻。
张氏穿上氅衣刚准备出门。婆子就匆匆忙忙走回来,“太太。老爷说不用了,已经拿了什么东西将那位大人送走了。”
就这样送走了?
完全没有让她插手。
张氏愣在那里,她连老爷送出去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
刑部的郑敏从姚家出来,径直回到衙门,衙门里还有几位大人为了这个案子争的脸红耳赤。
“还审什么,证据确凿,这种小事还要请皇上亲自过问不成?南直隶的案子就是皇上钦命的崔大人来审,这次若是再如此。我们刑部的脸面往哪里搁……”
“可是这案子该怎么定……是要将李大人请过来,还是……”
“请什么请,不过有军功在身,怎么,大周朝的律法还奈何他不得了?”
光是刑部就多一半的倾向给李成茂定罪。
郑敏在门外微微一笑,撩开官服走进去。
各位大人都看向郑敏。
“怎么样,案宗拿来了没有?我们今天早些动手写奏折,也好让皇上定夺。”
“大人准备怎么写?”郑敏缓缓地道,“这江仲的口供和事实不符啊。”
江仲的口供和事实不符?
哪个事实不符?
所有人目光中透着疑惑。
郑敏将手里的匣子打开,“江仲说。沈家要买余家的徒弟,李成茂大人才让他去恐吓沈家,好让余家害怕。再也不敢卖地,让大商贾们也不敢买余家的土地。”
所有人都在看着郑敏。
郑敏将盒子里的文书拿出来,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可是余家的土地早就卖给姚家了,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以为拿着江仲的口供就可以定案。
如今就像是被自己扳起来的石头砸了脚。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神情,低头去看那张文书。
拿着这文书的时候,他怀里就如同踹了一只活奔乱跳的兔子。
他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些想要陷害陈老将军的人,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刻。
他是这样的雀跃,笑容就忍不住要溢出来。
这就是反败为胜的滋味。
郑敏看向旁边的书办。
书办上前道:“回禀各位大人。宣府卖商屯的还不止是余家一家……宣府,不止是宣府。西北的商屯也在卖,沈家就是要卖掉自己手里的屯田。”
沈家不但不是要卖田。而且还要卖田,和江仲的口供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整个案子都要推掉重新审理。
郑敏笑容可掬地将文书收起来,崔大人说的没错,现在到了这些人收场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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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弹劾的奏折,像潮水一样压过来,京城里同样闹腾不停的还有盐商卖手里的屯田。
盐运使司批白条了,可以用银子换盐引。
那屯田还有什么用处。
这些精明的商人,先想到的就是卖掉手里的屯田。
京里但凡和盐运使司有些关系的人家,门槛都要被踏破,所有人都想要明年的盐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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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戚程厉眼看过去,“你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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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戚程怒其不争,“我早就告诉你,事成之前,你要收敛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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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一百五十四章抓起来
天还没大亮,街道上是一片冷清,准备早起做买卖的人刚洗了脸,将一盆水泼在地上,京城的大门慢悠悠地打开了,等到城外的马车顿时迫不及待地驰进城内。
马车才安顿下来,就有下人四处打听消息。
本来准备过了年搬迁去凤阳的余家老小也在隆冬时起程,只留下余家长房在京中打理余下事宜。
望着余家马车出了京城,同在宣府屯田的商贾顿时更加焦急起来。
京城里充斥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婉宁将焦无应叫来说话,焦无应将这些日子的账目仔仔细细地说了,然后躬身道:“这段日子京里乱的很,小姐还是少出门。”
婉宁点点头,焦掌柜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这股卖屯田的风潮是刮起来了。
盐商拿不到盐引迟早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只不过是因为余家和沈家早一点到来。
“去宣府的人走了没有?”
焦无应道:“已经走了。”
“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明年春天要开始种地,所有一切都要筹备好。”
焦无应道:“还有人上门来问我,”说着将手里的文书递上去,“宣府的屯田,我们还收不收。”
这还真是越闹越厉害了。
到了年底,屯田不卖明年还种不种,怪不得屯田的人家都会着急。
……
张氏每次回到家中,母亲都是眉开眼笑的模样,如今母亲却坐在贵妃榻上半天没有说话。
“母亲,”张氏忍不住先开口,“姐姐那边怎么样?总不会有什么事吧?”
京里闹腾的厉害,可朝廷里不是还没有文书下来。
张夫人看向女儿。不由地叹了口气,“听你父亲说,刑部的证据是宜闻递上去的?你怎么也不拦着些。哪怕是晚个一两日,你父亲也有些准备。”
说到这个。张氏脸上顿时难看起来。
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老爷将姚婉宁买地的凭据递给了刑部的官员,这几天只要她提起婉宁的事,老爷就是一副,你不用管的模样。
她是连话都说不进去。
“母亲。”张氏抬起头来。
张夫人道:“毕竟是你们家里的事,你父亲平日里也不好插手,你总要牢牢地把握住才是,你那继女屋子里的事。你怎么半点都没有察觉?”
看着母亲失望的神情,张氏心里如同被挖空了一块。
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信任她。
“母亲……”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