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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贺炜道:“听说远洋回来的官兵都发了大财?嘿嘿,那又如何,他们的家人受的欺负,可不是钱就解决的。再说,浙东水师已经占了双屿卫,绝不肯吐出这块肥肉,如今他们已经通过军方运作,将双屿卫全部调往天津卫戍守定居,他们全家老少都要离开,更是怨声载道,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
辛雷阴恻恻地道:“真就有人出幺蛾子也不要紧,咱们的骊龙……”
夏浔轻轻一摆手,辛雷立即绝口不谈。
飞龙之后有潜龙,潜龙之后还有骊龙,骊龙是什么龙?
宋词有云:“曾归车共载,非虎非熊。急流勇退,渊底卧骊龙。”
卧于渊底,应该是最难得一见的龙了。
夏浔沉默片刻,将面前一口匣子轻轻推过去,吩咐道:“这匣中,就是那遗失的三枚玉玺,叫戴裕彬妥善安排,藏入无主孤坟,再透露于胡濙知道,仔细些,莫出纰漏!”
“遵命!”
两条人影飞快地闪离轻车,须臾功夫,几匹轻骑离开这支队伍,消失在山脚下林木中。
日已西斜,一地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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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锦衣卫南镇抚司。
“大哥!”
刘玉珏泪光盈盈地看着夏浔:“两年多不见,大哥瘦了。”
夏浔微笑道:“还好,风浪锤炼了一下,我觉得更结实了。你要在南京留守到什么时候?”
刘玉珏道:“塞哈智大人一直留在北京,这边只好交给我善后了。等最后一批官员迁徙完毕,我才会过去。”
夏浔点点了头,目光闪烁着,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嗯!我要先走一步了,那咱们兄弟,就此分别了。”
刘玉珏笑道:“相信也就三两个月功夫,等来年开春,我就会过去的,也分不了多少时候。大哥回来,本该我去看你,却劳你先来看我,还……送了这么多东西,兄弟好生过意不去。”
夏浔笑了笑道:“应该的,你成亲的时候我没有去嘛。不送你,还要送弟妹不是?”
刘玉珏神情黯了一下,忙又展颜道:“那……我就代她谢过大哥了。”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夏浔笑了一下,略一沉吟,返身自那一堆礼盒上面缓缓抽出一卷画轴,双手托着,对刘玉珏轻轻道:“兄弟,这副画,是罗大人交给我的,就是罗大人自尽的那一天,你还记得么?”
刘玉珏神思恍惚了一下,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刀光剑影的夜晚。
那一晚,罗大人自尽了!
那一晚,萧千月自尽了!
那一晚,金陵城改天换地……
虽然,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过一个男人,可是这一辈子,唯一一个占有过他身体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传承了这副画给这个男人,两个男人,一个是夺去了他身体的男人,一个是夺去了他心的男人,通过这样的传承,托着这副画时,他有种身与心、灵与肉融合在一起的感觉。
他没有打开,他知道这副画就是《锦衣伴驾乘舆图》,当年他曾不只一次在罗大人的房间里见过它,他还曾代罗大人小心地拂过上面的灰尘,那时候人人都知道这是罗大人的宝贝,除了他没有人敢去触碰,画面上的一切,他最熟悉。
他望着夏浔,讷讷地道:“大哥,你……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
“因为……”
夏浔脸上绽开一个奇怪的笑容:“你应该知道,大哥如今功成名就,靖难六大国公,我是硕果仅存的一位。这些年来,东奔西走,我没少忙活,这次回来,怕是要就此封刀,安心享乐了。
罗大人传这副画给我,是希望我能继续锦衣卫,并把它发扬光大。可是很惭愧,我并没有做到,锦衣卫被纪纲弄得乌烟瘴气。他终于是伏诛了,塞哈智性情直爽憨厚,掌管锦衣卫,还得靠你这样心细如发的人!
我把这副画送给你,也是把罗大人的遗愿交给你。虽然跟罗大人作对那么久,可他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人!”
刘玉珏点点头,握紧了那副画,深深地望着夏浔的眼睛,低声道:“我明白!大哥把这使命托付给我,我就一定努力把它做好!”
夏浔微笑着伸出手,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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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6章 将欲行(六更求月票!)
辅国公府要搬到北京去了。
此一去就要长住北京,南京这幢宅院只能留几个家人看管,以后只能南来巡游的时候才会在此小住,所以国公府里的丫环奴婢俱都要跟随北上。
原本雇佣于本地的仆役有不舍离开故土的,就遣散离去了,到了北京另行招募就是。像那些犯官家眷贬成的官奴或者签过卖身契的,就得跟着一起走了。
这辅国公府上上下下千余口人,再加上他们的家眷老小,足足五六千人,这些人俱有行囊,队伍浩浩荡荡,足足装了八条大船。
燕子矶,夏浔携一家老小正欲登舰,南京的皇亲国戚、权贵功臣都迁都南京去了,还没来得及迁的官员跟人家辅国公的地位差了十万八千里,连送行的资格都没有,是以送行的只有刘玉珏一人。
“兄弟,保重!”
夏浔向刘玉珏拱拱手,刘玉珏拱手还礼,有些失落地道:“大哥一去两年,此番回来,与小弟真的是生份了呢,忒多的礼节。”
夏浔大笑:“哈哈,人说礼多人不怪,你倒嫌我多礼,好好好,那大哥就不多说了,我这就离去了,你……”
他刚说到这儿,一骑飞来,老远便叫:“辅国公爷!辅国公爷!”
夏浔和刘玉珏诧然望去,就见一个豪门家丁打扮的人骑着一匹黑马飞驰过来,因为夏浔穿着便装,不敢就认,忙下马施礼道:“不知哪位是辅国公爷?”
刘玉珏道:“这位就是辅国公,你是谁府上的,有什么事?”
那家丁听了连忙上前给夏浔跪倒,说道:“国公爷,小的是曹国公府上家丁,曹国公马上就到,请国公爷稍候片刻。”
“哦!李景隆?”
夏浔有些意外,他跟李景隆好久不打交道了,想不到这位一直赋闲在家的国公爷会来送他。夏浔向刘玉珏悄声问道:“曹国公还没迁去北京么?”
刘玉珏留在南京善后,所谓善后,其实就是督促所有该迁往北京的权贵豪卿、文武大臣不要不情不愿、拖拖拉拉,所以李景隆虽早就淡出政坛,他的动向刘玉珏却是一清二楚,便道:“曹国公前些日子生了病,所以没有及时北迁……”
这话是说给曹国公那家丁听的,刘玉珏说完这句,马上压低声音,小声道:“据我所知,生病是假,是不舍得他那些田地庄院、众多店铺在此荒废了,除了保留了几处由他的心腹打理,其它的田地、宅院、店铺,他都亲手处理,一一变卖,换成了金银。”
夏浔听了不由哑然失笑。
当初,李景隆被陈瑛等人告发“在家坐受阁人伏谒如君臣礼,大不道;其弟增枝多立庄田,蓄童仆成千,意叵测。”被永乐皇帝问罪,景隆惊恐万状,绝食萌志,十日不死,后来走了夏浔的关系,向他讨了个主意,这才保全了自己。
在本来的历史上,李景隆会因这一劫而削爵,曹国公一脉三世而终,因为夏浔这一插手,他的爵位居然保住了,只是经此一劫,李景隆那轻浮的性子便改了许多,时常约束家人子弟,安份度日,渐渐的便淡出了官场和勋戚圈子。从那以后,李景隆不再热衷权力,对钱却兴趣大增了。
既然李景隆要来送他,夏浔和刘玉珏只好在码头等待,等了大约一刻钟光景,远远现出一队人马,夏浔和刘玉珏见了都不觉有些吃惊,那车队迤逦不断,怕不有上百辆车子,车队左右还有大批的随从,这是送人么?怎么跟搬家似的。
正吃惊间,几匹马当先驰来,到了夏浔面前纷纷翻身下马,当下一人穿锦袍系披风,快步上前,向夏浔抱拳道:“文轩,久违、久违啦!惭愧惭愧,为兄忙于家事,直到文轩要走,这才听闻消息,幸好还来得及。”
这人正是李景隆,夏浔本以为他在家里养尊处优,应该比当年胖了许多,不想这一眼望去,面目清瞿,倒是比当年还瘦一些。
这李景隆本就仪表堂堂,此刻气质比年轻时候少了些轻浮怠懒,更加的一表人才了,而且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精神劲儿,看来离开官场之后,李景隆修身养性的功力大增。
夏浔忙拱手笑道:“九江兄,久违,久违。你这是……”
夏浔指指他后面长长的车队,李景隆恍然大笑:“哈哈,怪我,怪我,我知道讯儿晚了,生怕文轩就此走了,追赶不上,所以使人来追国公,不曾说明缘由。”
李景隆道:“为兄不是来送你的,是要随你一起北上!”
夏浔一怔,似乎有些怔忡,眨了眨眼睛,才道:“你……你跟我……一起北上?”
李景隆笑道:“是啊,前番王公大臣们北迁,我没赶上,要再拖下去,就赶不上给皇上拜年了。可是我拖家带口的这么多人,走陆路太困难了,走水路呢,那海路风浪重重,偶尔还有小股海盗出没,你说靠我这几个家丁护院能护得周全么?”
李景隆一边说,一边用马鞘轻敲着自己的靴筒,悠闲的很:“我听说文轩要北上,好得很,咱们正好搭个伴儿。”
“呃……呃……呃……”
“嗯?”
李景隆有些不乐意了:“文轩,莫非不愿与我李景隆一起赶路?”
“不不不,九江兄这是哪里话来,我是说……哦,我的船,人都满了,九江兄这拖家带口男女老少的,这……”
“哈哈哈哈……,你呀你呀,你个杨文轩呐,哈哈哈,你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说我这么多人,能是搭你的船么?我只是要与你同路而已嘛,喏,你瞧,我的船来了。”
李景隆扬鞭一指,夏浔扭头看去,只见长江上游两条大船很招摇地驶下来,在江边停住,李景隆回身吩咐道:“快着些,快着些,先把东西搬上船,咱们跟辅国公一块儿走。”
“呼啦啦”先过来一群女子孩子,乃是李景隆的妻妾子女们,奔着那大船就去了,内中一个三旬美少妇还向夏浔盈盈福了一礼,娇声唤道:“辅国公!”
夏浔定晴一看,却是李景隆的爱妾一浊。
随即,那家丁下人,丫环侍女,便张罗着往船上搬东西,把夏浔看得目瞪口呆。
李景隆瞟了夏浔一眼,凑近了低声道:“文轩呐,我这儿还有一位你的好朋友,也想跟着一块儿去北京呢。本来,他是想搭我的顺风船,如今我要与你同行,却不得不告知于你。”
夏浔还没从震惊中醒来,听李景隆一说,惊上加惊地道:“还有哪个?”
李景隆扭头笑笑,在他那几个侍卫中便闪出一个人来,向夏浔抱拳一辑,唤一声:“国公!”便潸然泪下。
夏浔一瞧,不禁哑立当场。
原来这人竟是解缙,解缙是被纪纲搞进诏狱的,纪纲伏诛后,解缙自然就被放出来了,可是永乐皇帝不肯复其官职,解缙是个官迷,他才四十多岁,不甘心回家养老,便一直留在金陵疏通关系。
奈何他的人缘本来就不大好,关系还不错的只有内阁几位同僚,可他原是内阁首辅,把他请回来,所有的内阁大臣都得倒退一步,给他让位,谁能无私到那种地步?
结果解缙在京里活动了好久,一事无成。解缙无奈,便想去北京再找机会,当初他是靠一份《永乐御极登基诏》发达的,到了北京,未必就没有机会再进一篇文章,得到皇帝的赏识。
可他在狱里时,为了让他少受罪,家里上下打点,已经散尽家财,如今家里穷得就只剩下书了,解缙的书倒不好,不说藏书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