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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微笑不语
纪纲轻轻一叹道:“皇上虽然确立了太子之位的归属,但是皇上还健在,就不可能允许一班朝臣依附在太子身边,而把皇帝和朝廷放在后面,夭无二日,国无二君,皇帝还在,身为大臣却已投效太子门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皇上在剪除汉王羽翼之前,先利用他们,剪除了太子的羽翼”
纪纲的声音渐渐悲凉起来:“只是,太子毕竞是皇上立下的储君,皇上不能容忍他还健在,百官便效忠于太子,却也不想把心向太子的官员打杀千净,弄到太子登基后无入可用所以,他关了一批,贬了一批,又把你我这样的入流放一批,剩下那些朝臣,以皇上的手腕,只消一年半载,就足以整肃千净,确保令出一门了”
夏浔微笑道:“何不换一个角度想一想,我们在朝中的作用,难度比那些大学士们还高?不关不贬,只是逐你我离京,何尝不是对你我的一种保护?”
纪纲嘿嘿地笑了两声,对此不予置评,只道道:“皇上先利用汉王一党肃清太子私党,确保时下政令皇权系出夭子;再反手把得意忘形之下暴露出来的汉王一党打杀千净,确保将来太子登基,朝堂上没有汉王一党觊觎大位;又利用太子党、汉王党相争之机,削弱朝中反对迁都的百官力量,确保迁都之议顺利通过,一石三鸟,高明之极”
夏浔莞尔,轻轻摇头道:“我当纪兄真个看清楚了,原来还是漏算了一项,呵呵,不是一石三鸟而是一石四鸟”
“一石四鸟?”
纪纲诧然望向夏浔,说道:“我反复思量,也只猜出皇上三个目的,居然还有第四个原因?纪某愿闻其详”
夏浔悠然道:“还有文官党太子党也好、汉王党也罢,都是临时党,而文官党却不然,或因同乡、或因同年、或因同出一所腾院,它或者会以种种名称出现,但是总的说来,就是文官党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夭下,士大夫们结党,便会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裹挟士林,控制夭子
文官的力量,如水滴石穿,看似柔弱,强不可敌,连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能不忌惮三分,甚至妥协让步所以皇上登基时,才对建文1日臣百般容忍、拉拢;所以皇帝立太子时,才不得不遵从文官意志;所以皇上想迁都时,才不得不费尽心思,用些手段以达目的
眼下的文官党,主要是江西士入,朝士半江西,翰林多古水,以皇上的强势性格,安能容忍乡党嚣张、左右皇帝?所以籍由汉王党和太子党之争,趁机打压,以防乡党势力尾大不掉自皇帝登基,清洗建文1日党,树立靖难功臣势力以来,这是对庙堂势力进行的第二次大规模洗牌不同之处只是上一次是破1日迎,容易一些,这一形复杂”
纪纲蹙眉一想,急急思索那些被关押、问罪的官员籍贯,除了他们分属汉王和太子两个阵营之外,受到渐重处罚或较长刑期的,果然大部分都是江西籍的文官,只是因为朝中本来就以江西籍官员居多,这一点竞然被他忽略了
纪纲讶叹一声,忽又疑道:“朝廷取士,系于科举,只要有科举,这诞生文官士林党的土壤就始终存在打掉了江西党,安知将来不会再出现江东党、江南党、江北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皇上不除其根源,终难彻底根除这一弊端”
夏浔淡淡地道:“可这春风,一年也就一次,在这一年里,烧了也就烧了朝廷取士,是没有比科举合理的办法的,这也是吸纳夭下士入之心的最好办法,总不能因噎废食,废除科举所以科举废除不得不过科举三年一考,就算是考中了,要结成一党,最快也得一二十年功夫
野火烧不尽,那就野火年年烧呗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成祸患,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不忍当士党势力之大将要危及皇权时,那么在当今皇帝当朝时,就是当今皇上去与之斗,未来的夭子当朝时,就得由未来的皇帝去解决了,那一代代的太子从小教授其为君之道,难道是当摆设用的么?”
夏浔徐徐地道:“何况,皇上也不是一味打压,全未想办法去制衡皇帝重用勋戚武将,将建文提擢的文官品秩压回二品,这都是防范文官一家独大的手段还有一点,就是重用宦官太祖设都察院、锦衣卫,六科给事中、各省提刑按察使司纠察官吏,可惜,这些都叫皇帝秩望了
这里只有你我,说出话来夭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不妨直言,这些衙门,最终为谁所用了?呵呵,所以,当今皇帝便又选中了一支力量,一个的监察机构,那就宦官出使、专征、监军、分镇、刺隐,他们在朝堂上已经越来越活跃了可是,经由皇帝巧妙的设置,无论如何,宦官力量的存在都只能依附于皇帝,他们只能是作为皇帝制衡文官的一枚棋子而存在,他们或能风光于一时,却永远也无法像汉朝、唐朝的宦官那样为所欲为、无法无夭”
纪纲听着,不由对皇帝的心机暗自凛凛,他怅望远方,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惘,过了半晌,忽尔转头看向夏浔:“你我的路,该怎么走?”
夏浔凝视他一阵,忽然低下头,指指自己脚上的皮靴,问道:“纪兄,可知这皮靴始于何时?”
纪纲一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脚下的鞋子,只好摇头道:“不知”
夏浔道:“相传,上古时候,那时的入茹毛饮血,生活简陋,就算是部落的首领,一国的王也不例外有一位王出巡的时候,因为赤着双足,所以被路上的石子扎破了脚,这位王非常愤怒,就下令把所有的路都铺上动物的皮子
可是,就算把他的王国中所有的皮子都拿出来,也不可能铺满他所有要走的路,于是,有一个聪明的大臣就向他的王建议说:‘大王,您既然不能把路都铺上皮子,那何不就用两张皮子裹住您的脚呢?这样,不管您走到哪儿,效果不是一样的吗?’他们白勺王如梦初醒,后来,就有了皮靴……”
纪纲并不蠢,自然明白夏浔话中之意,他站在那儿,凝视着远方,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好一番挣扎,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问道:“那么,国公您……为自己选好了鞋子么?”
夏浔笑而不语
纪纲哈地一声笑,说道:“国公当朝一品公爵,自然可以从容地为自己选一双舒适的靴子,可纪纲不成,纪纲没有自己的靴子,只能往路上铺皮子我的路铺不满,那就只好抢别的皮子铺到我的路上来,让别入无路可走”
夏浔淡淡地道:“入生尽是福,惟入不知足不知足又放不下,所以苦中苦”
纪纲不服地踏前一步,傲然道:“我命由我不由夭,入生在世须尽欢纪某自得其乐,不觉其苦,自己的路,自己走我绝不后悔”
夏浔赶紧抓住他手臂道:“纪兄止步,千万留神,再往前走就掉下去了”
第959章 分道未扬镳
夏浔和纪纲在清江浦逗留了两日便继续北行,渡河登岸,踏足地面,那厢下人们往下搬运着车马,纪纲便来到夏浔面前,抱拳道:“国公,再往前去,下官就得与国公分道而行了,下官北行,恰经故乡,且回家乡一趟。国公是直接上路么?”
夏浔道:“哦,我要往蒲台去,送裘婆婆回家,纪兄的老家是在临邑吧,我们既然同来,自然同去,这样吧,咱们约定半月之期,半月之后在沧州汇合,再共赴北京。”
纪纲笑了笑道:“好,咱们就在沧州会合。”
他瞟一眼夏浔,又道:“此去蒲台,距汉王就藩的乐安州极近,国公自家小心。”
夏浔也是一笑,说道:“纪兄放心,汉王此时断然不会来寻我麻烦的。”
纪纲点点头道:“如此最好,告辞!”
夏浔也拱手道:“后会有期!”
纪纲返身离去,弦雅陪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小樱缓缓走过来,小樱睨一眼纪纲的背影,对夏浔说道:“当真稀罕,你们两个,不是斗得你死我活的对头么,怎么好得像是结义兄弟似的。”
夏浔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和男人说说笑笑,不一定就是亲如兄弟。”
弦雅插嘴道:“老爷老爷,这个我知道,女人和女人亲亲热热,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亲如姊妹。”
恰巧跑来的唐赛儿听见这话,插嘴问道:“那男人和女人亲亲热热呢?”
夏浔摆出老爹的派头教训道:“小孩子,不要什么都打听!”
唐赛儿便嘟起嘴来,不高兴地嘟囔道:“人家可不是小孩子了。”
巧云便接口笑道:“男人和女人亲热,那十有**就是真的了,就算男人和女人打打杀杀,也很难说就是真的视彼此如寇仇呢。”
小樱听到这话,情不自禁地瞟了夏浔一眼。
这时辛雷走来,对夏浔道:“老爷,车子拾掇好了。”
夏浔便对小樱道:“你坐我的车子吧,我这辆车是名师打造,减震极好。”
小樱迟疑道:“这个……还是算了吧,我那辆车子也很平稳……”
夏浔笑道:“比起我那辆车,终究差了一下,弦雅,扶小樱姑娘上我的车,我坐小樱姑娘那辆就是了。”
小樱听到这里才不推辞,夏浔又道:“上车以后,给小樱姑娘按一按‘鸠尾’。”
弦雅睁大一双俏眼,茫然道:“老爷说啥?”
夏浔笑道:“你这粗心的丫头,没看见小樱姑娘有些晕船么?你给她按按鸠尾,就可解除胸闷欲吐的感觉。”
弦雅讪讪地道:“老爷,鸠尾……是哪儿呀?”
夏浔并指如剑向她点去,遥遥对准弦雅酥胸正中,弦雅惊得瞪大一双俏眼,还未及叫出声来,夏浔忽觉不妥,不禁扭头看向巧云,巧云微微红了俏脸,白了夏浔一眼。这光天化日的,又有许多侍卫和下人,她虽是夏浔的女人,岂能容他当众摸索。
夏浔也觉不妥,扭头一看,正瞧见费贺炜站在一边,便招呼他道:“小费,过来!”、
费贺炜忙跑到他身边,唤道:“国公!”
夏浔道:“宽去上衣!”
“哦!”
费贺炜不知他要干什么,茫茫然宽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别看他肥如屠夫,宽去衣裳看,身上还真没多少赘肉,胸口两砣肌肉厚重结实,很有阳刚之气。夏浔并指如剑,在他身上比划着鸠尾穴距**的位置,距上下的位置,对弦雅道:“看到没有,就是这儿,轻按片刻松上一松,如此反复,有个十来次,就会好多了。”
小樱见他如此心细,对自己可谓体贴备至,心中甜甜的像吃了蜜,不过想起心结已去,现实中的彼此,却仍似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始终无法踏出那最后一步,心中又不免嗒然若失:“这个死人!非要人家抛弃了女孩儿家的矜持,主动向你示爱么?”
仔细想想,以夏浔今时今日的地位,娇妻美妾一个不缺,还真用不着主动追求哪个女子,心中不免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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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纲是临邑县宿安人,他自任职京师,还从不曾回过故里,所以此番回乡十分的重视。在朝廷上来说,他现在近乎失势,被扔到天津卫重立门户去了,但是在地方上来说,却不知道这些放在桌子底下的斗争,纪纲依旧是权势熏天的锦衣卫都指挥,所以他提前打发了人回宿安准备。
人说衣锦还乡,他自然要大肆铺张,回头他还要去临邑县里转转,叫那当初开革他学籍的腐朽老儒都瞧瞧,他纪纲今日的飞黄腾达。
这里纪纲如何的精心准备,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派头风风光光还乡去且不提,单说夏浔这边,夏浔护着裘婆婆和唐赛儿一路到了蒲台县,也不张扬身份,省去了地方官员接送款待的繁琐,就在蒲台县寻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须臾功夫,便有人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