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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稀粥叫他们吃饱,又叫随船而来的医术郎中给他们诊视身体,这一通忙碌下来,天色就极晚了,夏浔见他们疲惫之极,便叫人先安设了他们休息。因为水中有许多建筑,夜间行船一个失慎便如触礁石,故而船只抛锚,就地休息,待天亮才继续前行。到了天亮,继续启航,夏浔拣那所救人员中精神恢复较好的一问,都是这附近的苍生,大水来时淹了家园,在水中挣扎良久才找到一块立足之地,家人、家园尽皆毁于大水,说到伤心处不由号啕大哭。夏浔与夏原吉等人忙好言宽慰,叫他们先跟着自己的赈灾步队去苏州,比及洪水退却,再帮忙他们重建家园……一名山东汉子急仓促地赶到了慈姥山下,他先去的金陵,到了辅国公府却扑了个空,便又奔着慈姥山来了。他是从彭家庄来的,给彭梓祺报丧:彭家老太公过世了!”彭老太爷已年近百岁,身子一直都还硬郎,可是人寿有尽,不是身体硬郎就能一直活下去的。前些天,儿孙跑船从海外回来,一家团聚,吃的火锅子,老太爷眼见家门兴旺,子孙满堂,很是高兴,席间兴致勃勃,破例喝了三杯酒。酒筵之后,彭老太公叫下人侍候着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盘膝坐在房中,摒退所左,照常打坐吐纳。老人虽然年纪大了,拳脚功夫早就搁下,可是内息修炼仍旧是风雨不辍,家中上下也都是习惯了的,下人退出房去,依着规矩,候到老太公练习吐纳的一个时辰已过,轻轻启门进来观察,彭老太公盘膝危坐炕上,面上含笑,已然仙逝。虽然说老太爷寿已过百,乃是喜丧,彭家上下仍是无限悲哀,立即为老太爷准备丧事,正在各地经营买卖的子弟也都赶回家来为老太爷送行,这大汉就是奉命来江南,向彭家女婿和彭梓祺报丧的。彭梓祺听了不由感伤,虽然她和彭老太公已是第四代,关系远些,不比父母那般亲近,可是老太公对她是很喜欢的,小时候也曾被老太公带在身边,此时忆及,黯然泪下。茗儿听说之后,忙也赶来好言劝慰,因为夏浔正在苏松一带赈灾,这是国事,忠孝不得两全时,必得先就国事,彭梓祺清楚丈夫不得马上回来,所以也没等他,便要随那彭家心腹家丁先回山东。茗儿和其他几位夫人置办了厚礼,派了国公府的家将护送,随着彭梓祺返乡奔丧,同时使人往苏松去寻夏浔,先向他报个信儿,如今夏浔回不得山东,可做为彭家女婿,事后总要去走一遭的。杨家庄院里的这些事儿,引起了锦衣百户陈郁南的注意。陈郁南自奉了纪纲的派遣之后,就专心监视起了杨家的消息。夏浔往苏松赈灾,锦衣卫也派了人黑暗盯着的,只是想找夏浔的痛处,直接从夏浔身上下手,太难了!夏浔就是干这行身世的,就连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当初都是他的手下,昔时夏浔指挥飞龙秘谍,在金陵城里呼风唤雨,夜闯中山王府,重重包抄而下飘然而去毫发无伤,那些通天彻地的本领和叫人津津乐道的事迹,口口相传添油加醋之下,如今已经成了江湖传说。许多锦衣卫的秘谍都视夏浔如神人一般,陈郁南耳濡目染之下,对夏浔也颇为忌惮,叫他去对这样的人,他没信心,再说夏浔赈灾,身边高官如云,来往的也都是处所大员,像他那个级另外人物来往,你想了解内情、掌握机密,那不是扯淡么?要是随便派几个能高来高去的人,就能掌握他人的机密,尤其是夏浔这一级另外官员秘密,那天底下早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除非能在夏浔身边放置一个贴身随从的心腹人物,可夏浔是什么人?能叫他引为心腹为他做事的,恐怕祖宗八代是干什么的他都早就查个清清楚楚了,锦衣秘探岂能近身?所以陈郁南把重心放在了夏浔的家人身上,高官们若有什么不法行径,其家人就不成能置身事外,多几几何必有行迹表示出来,而他们不是那官员本人,警惕性不像那官员本人一样高,为人处事也不像那官员本人一样圆滑老练,从这些家眷身上着手,更容易突破。祺夫人娘家老太公过世,国公爷正在赈灾,祺夫人要带女儿先回山东,这不是什么需要背着人的秘密,陈郁南的人很快就从杨家别院的下人那里探问到了这个消息,马上回报了陈郁南。陈郁南思索片刻,说道:“派两个人盯着这位祺夫人!”那校尉道:“大人,咱们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国公夫人回乡奔丧,有什么看头儿?”陈郁南道:“否则,咱们在慈姥山下蹲了这么久了,又拿到什么有用的痛处了?她们在乡下度假,与外人全无来往,也就无甚可查,辅国公去了苏松,自有人跟着,山东一行或者一无所获,可线索从哪儿来?不就是处处撒网么,万一查到一点什么有用的工具,抽丝剥茧,就能揭开一张大幕!”陈郁南阴阴一笑,说道:“兄弟,很多大鱼,就是这么抓住的!”他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当,还是你带人留守在慈姥山吧,这边暂时看来是没啥线索好拿的,本官亲自跟着那位祺夫人去山东走一遭,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第669章 行匆匆
夏浔一行人的船队在接近吴县的处所便停下来,再往前去已经不得行船了,这片区域地势开始渐渐趋高,受灾情况不是特别严重,钦差船队派了人去吴县知会县太爷,不一会儿吴县县令谢新便组织了一批车子,并且亲自赶来迎接钦差。谢县令三十多岁,身材瘦削、容颜清瘦,看那模样却是个机灵能干的样子,见了面夏浔也顾不得客套,与他交谈几句,便和谢县令及吴县的一班头头脑脑一边往城里走,一边问起受灾情况。那谢县令便道:“国公,吴县县城里还好些,不过部分城区一样浸泡在水里,倾圮了一部分衡宇,这些受灾人家的苍生,现在都被分离安设在道观僧舍里面,只是县仓存粮有限,而县城周围的村镇受灾却很严重,现在不单粮米涨价,一应必须之物,诸如油盐酱醋、蔬菜甚至柴薪都翻了几倍……”他们一边说一边走,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会儿功夫,夏浔就快迈不动步了。地上十分泥泞,夏浔的官靴一沾了泥,似乎有几十斤重,地面的泥巴又有粘性,所以举步维艰。那谢县令似乎早有准备,一声招呼,一个班头儿就用刀鞘挑了一串儿芒鞋过来,那谢县令干笑道:“国公爷,您看……是不是换双鞋子?只是这芒鞋……”夏浔忍不住笑道:“好!你倒早有准备,芒鞋怎么啦?挺好,这样的情形,谁穿戴官靴才是神志不清醒呢,来来,给我一双!”夏浔这样一说,其他官员也就都换了,众人换了鞋子,又学着夏浔的样子把衣服下摆掖进腰带,袖子也挽起来,总算是利索多了,芒鞋不单轻便,还不打滑,锦吧小品整理;走在泥地里速度也快了许多。进了城不急着往县衙里去,夏浔等人先在城里转悠了一阵,这城依着地势,也有高低起伏,那低矮地区,确实还有大量积水,一些商贩划着竹筏子顺水而行,向住户兜售柴米油盐、酱醋食物,不时传出住户与商贩大着嗓门讨价还价的声音。夏浔道:“天灾不措置好,就能演酿成!有些商家趁机待价而沽、哄抬物价,朝廷不是已下旨禁止了么,物价必须平抑下来,商家的货物,有些是从外地购进的,本钱是比平时高了许多,叫他们一文不提,那不现实,那样一来,商家根本不去别处采购贩运,光靠朝廷赈济,有时不得那么全面,并且还有个急缓的问题,可是物价连翻几番,那就不正常了,吴县对此不曾加以控制么?”谢县令面有难色地道:“国公,朝廷的旨意已经张贴出去了,三班衙役巡走街头,对哄抬物价的行为一旦发现也是重罚的,可执行起来,确有极大难度。一则,县库里存粮有限,就算尽数拿出来平价销售,扔出去就像往洪水里扔颗石子儿,连个泡儿都溅不起来,难以据此平抑物价。商贩们各展所能,从外地购进的米粮就不消说了,就算本地有些富商大户,家中存粮几多旁人可不知道,你勒令他平价销售,人家就说无粮可卖。自家存粮几多,只有人家自己才知道,人家又没犯法,下官也不得听着点风声,就挨家挨户的搜查,盘点人家的粮仓,这事儿着实棘手,是以……为了免致饿死苍生,他们卖的粮食纵然贵一些,下官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这谢县令说得满脸苦色,不过一般为官者,很少会在上官面前自承自己迫于困难向下边妥协,所以他的坦诚,反而搏得了夏浔的好感。而夏原吉等人熟谙官场,对此更加理解,在处所上做县令,说是一县的父母官,其实在处所上绝对不成能嚣张嚣张,刚愎自用,除非你朝里有极硬的靠山,并且压根不筹算在这儿干多久,否则强项县令可谓凤毛麟角。究其原因,就在于古代人口流动性不强,世家大族几百年假寓一地,繁衍生息,在本地的各行各业中都有势力,因此一方县令要在处所上做出点政绩来,必须谋求这些处所大族的支持,不要说摆什么官员嘴脸了,逢年过节,有个什么喜庆事儿,这些官儿们得去给人家送礼凑趣才成。这样的世家大族由于久居该地,一般是对处所上是很有责任心的,修桥补路、建立义学,遇到灾荒赈济乡里,都被他们认为是自己的分内之事,因此对官府的统治是一个有益的弥补,可是一旦其中有人利欲熏心,想发龘国难财,处所官也有许多顾忌,不敢做得太绝。一方面,他们权力有限,跟处所大族匹敌,最好也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另一方面,他们还要在这儿做官的,一旦撕破脸,以后少了处所士绅的拥戴,政令的下达、粮赋的征收,就都成了大问题,所以很难做出过于坚决的决定。而这些对夏浔来说固然不是问题,他要的是赈灾的效率,效率越高,死的人就越少,温文尔雅的手段,现在是行不得的。夏浔冷笑一声道:“这其中的事儿,本国公也约摸知道一些,你还要在这儿做官,本国公不让你为难,这个恶人,我来做!”他转向俞士吉,叮咛道:“夏侍郎,立即着手赈灾事宜,晓谕处所,朝廷赈粮马上就到,并分部分带来的粮食以平价售卖,对家园全部受淹的苍生设粥棚赈济;俞御使,严查待价而沽、哄抬物价者,因为灾荒,有劫掠哄抢、诈骗偷窃者,严惩不贷!”俞士吉可不傻,夏浔的这言外之音他听得明明白白,立即躬身道:“下官遵命!”有了这句话,哪个大户待价而沽,且又一时抓不到他痛处的,随便找个证人,指认有歹人逃窜入府,就可堂而皇之地入府搜查了,官府中人做事,由曲入直也是经常使用的手段。吴县受灾情况其实不是十分的严重,起码救出来的灾民能够获得一定的安设,物价抬高虽然可恶,也不过是让家中无粮的人家把多年积蓄都换了粮食,叫一些奸商赚个盆满钵满,至少逃过了洪水一劫的苍生不至于再生生饿死,这让夏浔宽慰许多。他亲自行走街头,叫阖城苍生都知道钦差已经到了,赈粮马上到位,人心得以平和平静下来,这才在知县衙门安设下来,准备在这里停留一天,听听救灾的办法汇报,留下一部分人员催促赈灾事宜,然后再赶去苏州府,那里是大城阜,或许受灾比吴县更轻一些,可是由于大量受灾人口的涌入,恐怕赈灾事宜更形复杂。同时疏浚河道的事,也要叫苏州府着手,一个小小的吴县,是没有那个力量的。当夏浔在吴县做短暂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