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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地一声爆炸开来,溅人一身秽物。水中若只是牲畜的尸体也就罢了,可那浊流中翻翻滚滚的,还有许多人类的尸体,不时会呈现一些男人、女人和小孩子的尸体,有的满身污浊,不到近处根本看不明白那是什么,眼看着那些苍生与牛羊牲蓄、家具杂物都浸泡在一起,其形其状,惨不忍睹,夏原吉,俞士吉等不曾见过死人死得如此凄惨的书生们不由面白如纸,几欲作呕。就连经历过战场厮杀,手下沾过人命的夏浔,看见这般情形都不忍卒睹,眼看诸位大人那惨白如纸的模样,夏浔感同身受,便很体贴地叮咛大家暂时休息,几位大人如蒙大赦,立即返身奔入了舱中,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夏浔心情沉重地又往水中瞟了一眼,恰好浊流一涌,翻上一具女尸来,看那乌黑的头发,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从衣着上看家境还挺不错,至于美丑就无法确定了,尸体被水浸泡到现在,其形其状,叫人看了只想做恶梦,绝对与美丑没有干系。船队后面,一大片竹筏子正顺水而来,那是在金陵以及沿路征募来的闲汉,由他们组成打捞队,专门负责打捞人畜尸体,免得进一步恶化水源,同时也好让死者得以安眠。只是那尸体不得入土为安的,回头都要火化,以免传播瘟疫。这些尸体,后边的打捞队会措置的,夏浔黯然一叹,转身回了船舱。老喷久住辽东,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饶是他性犷而悍,杀人夺命眼都不眨,也受不了这样的排场,一见大人进舱了,他便捏着鼻子,也跟着溜进了船舱。随船而行的还有许多官员和胥吏,夏浔、夏原吉等几位大人负责赈灾的全面指挥工作,具体的事宜固然得有人去做,处所官府许多衙门都酿成了水晶宫,衙中官吏被水冲的不翼而飞了,所以他们还从京里各个衙门抽调了许多职卑年轻的小官小吏,以负责具体赈灾事务。这些人也在船上观望着水中情形,只是船头位置站的是诸位大人,他们便自觉地让到了两边或者船尾位置。夏浔和夏原吉等人进舱之后,一些官吏看那惨状心中不舒服,一见大人们进了船舱,便也从善如流各自回去,有那神经坚韧些的,却还站在船舷边观望。“这一片儿处所我原本极熟悉的,可这一眼望去,居然一点都不认识了!”站在船侧,兴奋地看着大劫之后地狱般惨况,大声颁发感慨的是户部一位从八品的仓部主事,名叫华椋。华主事看着水中,突然指着一处处所急道:“嗳,李兄快看,快看那里,那里可是一位怀了孕的妇人?哎呀呀,一尸两命,实在凄惨!”看他啧啧连声,不竭摇头的样子,好象颇为忱惜,可是看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只有猎奇地兴奋。大船驶过,平缓的水流涌动起来,将那侧着身子半沉半浮的尸体推成了仰躺在水面上,膨胀的肚皮高高地挺着,华椋定睛一看,不由泄气道:“噫!原来是个男人,还是个胖男人,走眼了走眼了……”官员们平素纵然谈不上爱民如子,见此惨状也大多生起侧隐之心,偏是他指手划脚,高谈阔论,令人为之侧目。若有个高他两品三品的官员,此时呵斥他一番,也就叫他滚进舱里了事了。奈何这左右都是品级与他差不多的官儿,旁人纵然不满,也只冷冷睨他一眼,懒得与他生起纠葛,无端结仇。这华椋对旁人的目光浑然不觉,犹自东张西望。忽然,他惊喜地叫了一声,一只手紧紧拉住旁边另一个官员的衣袖,身子半探出船舷,另一只手向前指去,对那同僚道:“李兄,你看到了么,你看那水面的塔尖,那是望湖塔,哈哈,我终于认出来了。当初,我奉部堂所命,到这一带稽查帐册户口,曾经登过此塔,是以记得十分清楚。没错,这就是望湖塔,啧啧啧,那塔虽只三层,却也不矮,如今竟只见塔尖,实在是……”与他站在一块儿的那位李兄已经被四周官吏们冷淡鄙夷的目光看得坐立不安,他勉强笑道:“啊,华兄啊,船头风大,兄弟感到有些不适,咱们……还是到船舱里去歇息一下吧。”华椋正在兴头上,哪里肯走,忙拉住他道:“嗳,李兄此言差矣,如此洪水,百十年难得一遇,你长这么大,可见过这等壮观景象么?机会难得,再瞧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人畜漂流,浮尸蔽水,这等惨烈的模样看到了他的嘴里,居然成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壮观景像,一些年长的老吏不由怫然作色,看这等“风景”居然看的兴致勃勃,这人枉披了一张人皮,可长了一副人心肚肠么?可是大家都没有说话,就算实在抑制不住想要驳斥他几句的人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忽然发现后面已经站了三个人:辅国公、夏侍郎、俞御使。周围人的反应很快被那华椋感觉到了,急一转身,看见三位大人冷静脸站在那儿,华椋和那李主事慌忙施礼:“卑职见过大人!”嘴里说着,那华椋似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言,眼珠咕噜噜转着,想要扮出一副悲戚怜悯的样子来,又欠好让嘴脸的转变太过突兀。夏浔瞪着他,徐徐说道:“本国公在辽东时,隆冬季节,有一日曾逢大雪,本国公微服街头,寻访街市,恐有民家因雪大压塌屋舍,无处栖身。行至一处酒馆儿,恰见内中坐有三人,烫着酒、吃着菜,饮赏雪景!”四下官员包含随船仆役人等都悄悄聚拢过来,那华椋不明白国公为何突然讲起了故事,眨眨眼,忙也做聚精汇神状。夏浔道:“那三位酒客,乃是一位秀才、一个县令,还有一个富绅。眼见大雪弥天漫天,甚是壮观,那秀才诗兴大发,便提议各吟一言,凑成一首诗句。秀才先说,便道:‘大雪纷繁落下!’”旁边听他讲故事的官儿们,哪怕是品的小官,也都是举人一类的人物,饱读诗书,一听这般平庸的诗句,不由暗自窃笑:“听说国公为了倡兴辽东文教之风,对辽东秀才的录取铺开了限制,果然如此,这位辽东秀才所吟诗句,比我这里乡间私塾的学童娃儿所言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夏浔道:“那县令便向天上拱了拱手,恭维道:‘此乃皇家气象!’那富家翁一看秀才好兴致,县太爷也开心,便赶紧凑趣凑趣说:‘下上三年何妨?’”夏浔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街头正有一个农人穿戴薄弱的寒衣,袖着双手仓促经过,听见这人所吟,便站住脚步,接了一句诗,你猜,他接的是什么?”李主事愕然道:“一个农夫,能吟得出什么诗句?”夏浔一本正经地道:“错了,大错特错!这三人所吟诗句,平平无奇,全靠这农夫收尾一句点睛,整首诗才顿生灵气!”华椋惊奇地道:“只不知这农夫所吟诗句是什么?”夏浔瞪着他道:“这农夫说:‘放你娘的狗屁!’”华椋的脸腾地一下就酿成了茄子色儿,羞得几乎无地自容。夏浔冷冷地一扫众官吏,沉声道:“诸君,你我奉旨振灾,不是施舍几粒浪米,扮苍生们的再生父母来的!民脂民膏,取之于民,你我吃穿用度,尽皆取之于用,苍生们才是你我的衣食父母!这番赈灾,咱们心里要揣着苍生,想苍生之所想,忧苍生之所忧,做事要用心,更不成寒了苍生的心!”夏浔说罢拂袖而去。夏原吉寒着脸对华椋道:“你可以回家了,朝廷用不起你这样的人!”华椋面如灰土,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ps:累啊,那腰酸的,几度想站起来处处晃悠一下,可是知道只要松懈一次,就容易养成习惯,这事儿养成好习惯不容易,要变得懒散可是极容易的,总算咬着牙,认真码完了。今晚要出去应酬一下,有个亲戚家孩子满月,请了好多亲友,不得不去,来不及看和回复的书评,等俺回来再认真看过。。。
第668章 意外之喜
华椋完蛋了。。。而后他一直灰溜溜地躲在船舱里不出来,自然也没人去看他,谁都怕沾了他的晦气,就连他那位李仁兄都躲得远远的。不该说的话乱说,还叫国公爷给听见了,这不是不利催的么?如今谁也救不了他了,他这仕途刚刚迈出第一步,就算是走到头了。经此一事,船上的官员们却谨慎了许多,没人敢胡言乱语,也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相信在这杀一儆百的处治下,赶到救灾处所后,他们做事时也能更用心些。将至傍晚,夏浔在船舱里简单地用了点饭食,就跟夏原吉等人继续研究救灾事宜,忽地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俞士吉连忙起身喝问,须臾跑进一人禀报,说是可能发现了幸存于难的苍生。夏浔、夏原吉等人连忙出了舱门,就见许多官吏、杂役、船工都挤在船的一侧,正向远处指手划脚。旁边那人还在解说,说是船只正要择地下锚,忽然有船工发现左近一处建筑屋顶上似乎有幸存的苍生,夏浔听了也不由动容,连忙到船侧举手遮住夕阳,向远处眺望,果见白茫茫的水面上有一处黑乎乎的所在,旁边就有一个小吏赶紧邀功道:“国公爷,是下官先发现的,下官发现那儿隐隐有几道光亮传出,那亮光摇晃来去眩人二目……,啊!国公您看,又有亮光闪动了!”他不说夏浔也感觉到了,那处处所简直有光茫闪烁,并且那强度绝不是水面自然反射的阳光,同时还在来回移动着,刚刚光线掠过他的眼睛时,刺得他的眼前也有些发黑,夏浔大喜,连忙道:“快!快驶过去!”众船工齐心协力,大船改了标的目的,朝着那处处所驶去,到了近处,再看那屋顶建筑,似乎乃是一处庙宇,难怪房顶高些,屋檐顶上,有几个人趴在那儿,有气无力地招手,那蓬头垢面的样子,看得夏浔心里发酸。他已经很久不知泪的滋味了,可年过三旬,有妻有子之后,似乎心也软了许多,如此情景,怎能不叫人黯然泪下。夏浔担忧这船大,一旦靠近,那建筑被水浸泡太久,会因为稍稍的碰撞就倾圮,忙叫人招呼后面的打捞队赶快过来一架竹筏子上去救人。那筏子上已然搭了许多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那儿惨不忍睹,可那些市井闲汉却是既不嫌脏也不害怕。@美女孑提供他们看见还有幸存者,也是惊喜万分,连忙小心驶着筏子靠近,然后两个大汉跃上庙顶,将那庙顶幸存的几个人都搀上了筏子,又送上大船。这几个幸存者有一个白胡子老住持,和一个小沙弥,本就是这水下寺庙的僧人,洪水一来各自逃命,整个寺院都乱了套,老和尚无力跑远,便叫侍候他的小沙弥扶着他爬到了庙顶,结果反倒因此捡回了一命。至于其他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共六七个人,有的是顺水漂到这里,被老和尚和小徒弟用棍棒为杆给搭救上来的,还有的是漂到这里时自己还清醒,自己爬上来的。他们用来放光的工具是一面镶在梳妆台上的铜镜,那梳妆台飘到庙檐下撞碎了,镜子落在庙顶,可这种状况谁还会照镜子?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救了他们性命。原本爬到这处庙顶得以逃生的难友一共有十多个人,可是有的原本就奄奄一息,有的因为饥饿和病痛,结果已相继死去,老和尚粗通医理,知道死尸在这有限的处所搁着受阳光曝晒,极易让他人染上瘟疫,便把死者都推进了水里,所以夏浔的船赶到时,救上来的人都是活的。可这些人都饿了至少七八天了,喝的水也谈不上干净,一个个或病或饿,容颜憔悴之极,夏浔顾不很多问,先叫人准备了姜汤稀粥叫他们吃饱,又叫随船而来的医术郎中给他们诊视身体,这一通忙碌下来,天色就极晚了,夏浔见他们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