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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黑暗将她整个人笼罩,她无助,害怕,想找寻一个停靠的港湾,可是迟迟都找不到那个人。
突然,黑暗中破空而来一道洁白的光芒,如流星一般朝她飞近。
她被光芒刺的睁不开眼,待看清楚那道光芒时,那支锋利地剑已插入胸口,她没有感觉到痛,只是呆呆地看着手握长弓而缓缓走来的荀夜,他的眸子间冰凉冷血,不带一丝情感,仿佛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坚毅。
“啊!”一声惊呼出口,睡梦中的苏落雪从寝榻上惊坐而醒。
她重重地喘息,额头上已布满冷汗。
许久,她才从梦魇中挣脱出来,昏暗的寝殿中唯有一盏青灯摇曳,隐约照亮了一处,可看在她眼中却是那么苍凉。
她不自禁地将衾被拥入怀中,想从中找寻温暖,可她的身子却愈发的寒冷。
终于,她还是掀开衾被,翻身下床,披了件衣衫便拉开寝宫之门,迈步而出。
守夜在外的宫人一见华妃出来便恭敬地一拜:“娘娘,这么晚,您要去哪儿?”
“本宫想一个人走走,都不要跟来。”她的声音空洞无神,呆滞地目光朝那深深的回廊望去,没有任何迟疑,缓步而行。
今夜,是上元节,本该是一家团圆之日,可是这皇宫却发生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他亲手弯弓射死了自己的弟弟。
而她,看着那一幕,也仿佛看透了这皇宫。
没有人情,没有尊严,更没有爱情。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得她的披风与散落的发丝迎风而舞,她仿佛想到了那一日在寺庙中求的一支签:皇室显贵,宫壁高楼,皆非夫人之幸,若想渡劫,唯有归一我佛。
她低头,看着始终紧捏在手心的珠钗,当日被她摔成两段的珠钗,如今已修补完好,几近无痕。
仿佛又想起了那日在灶房内,荀洛将这支珠钗插在她的发髻,用低沉地声音说:如你遇见这花,如我遇见你。
他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结局吗?所以,在今后的日子中,他要用这支珠钗让她时时刻刻来记住他?
其实,没有这支钗,她也永远忘不了荀洛,忘不了这个陪伴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的风影。
他在御书房外挟持她,只不过是一场戏,一场要她认清事实的戏。
当荀夜张弓对准他们的时候,荀洛悄悄在她的耳边问了句:“你说,他会不会射出这一箭?”
对于他这句问话,她没有任何考虑,因为她知道,荀夜肯定了解,荀洛根本不可能会伤害她分毫。
她想的那么透彻,可是当荀夜那一箭射出,她的心还是如凌刀割,荀夜眼中的冰凉以及那支朝她射来的箭,让她痛得无力呼喊。
荀夜,还是理智的。
而她,还是太过懦弱,当断不断,到如今伤人伤己。
紧紧捏着手中的珠钗,她深深地闭上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仍旧是那支锋利的箭,触目惊心。
也许,有些事,她真的该放手了。
最后,荀夜没有给荀洛留下全尸,而是焚尽尸首,挫骨扬灰。
太妃阮云玉听到荀洛的死讯后,当日便一病不起。
而元翊擒贼有功,荀夜赏赐大量珠宝以示嘉奖。
这几天,荀夜陆续来到雪华宫五次,都被苏落雪借口推掉,荀夜也没有强行逼迫其见面,只是每回都来,虽然每每被拒。
直到第六次来到雪华宫,苏落雪终于肯见他一面。
屏退了两侧的宫人,苏落雪与荀夜单独走在雪华宫后园的小径上,步伐缓慢,虽然各怀心事,却没有人开口说话,仿佛在享受此刻的宁静。
“听紫羽说,这几日你身子不大舒服,关在寝宫内几日都未出去过,吃的也很少。”荀夜始终没有等到她开口,便率先开口问,语气中有着关怀。
苏落雪没有出声,依旧缓步前行,空灵的目光看着远方的天际,隐约有几处昏暗。
“始终放不下荀洛的死吗?”没有得到她的回话,荀夜微微侧首,凝望着她发髻上那支珠钗,彼岸花的色泽异常耀眼。
“他,是死在我的怀中。”她沉沉地开口,脸上依旧如常,云淡风轻。
他问:“你在怪我没有放他一条生路。”
她微微一笑:“逆臣贼子,自然难逃死路。”
他的目光黯了黯,而她继续接道:“这几日,臣妾一直在想,若是那夜,荀洛没有推开我,死的是不是就是我。”
他的步伐一顿:“你知道我的箭术,不会有失误。”
她的步伐同样顿住,侧身,冷漠地眸子对上他:“若是你失误了呢?”
荀夜摇摇头:“即便失误,也伤不到你。”
苏落雪穷追不舍:“若是伤到了呢?”
“荀洛不可能让箭射中你,最终,他还是推开了你,不是吗?”
“所以,帝君你的意思是,在射那一箭之前,是对自己的箭术有自信,更算准了荀洛不会让我受伤,才毅然射出那一箭,对吗?”
荀夜不语,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那一刻,她仿佛不再是当初那个苏落雪,她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可帝君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那一箭出现偏差,若是荀洛没有将我推开,此时的苏落雪就不可能再站在你面前了。”说到此处,她的声音有微微的提高,微红的眼眶闪过泪光:“你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将所有事都算计好,理所应当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当你的箭朝我射来,荀洛将我推开了,他在用生命保护我,而你却在用我的生命当赌注……”
荀夜愤怒地将她的话打断:“荀洛荀洛……你的眼中只有荀洛吗?你忘记了他曾经如何的欺骗你,利用你吗?”
“是,他是欺骗我利用我,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去伤害我。”
“你让荀洛劫持你威胁朕之时,你可有想过,置朕于何地?”荀夜浑身散发着怒火,指着她:“不仅如此,你还对元翊通风报信,让他在关键时刻逃过一劫。如今朕对他这个功臣无可奈何,你开心了?”
对元翊通风报信?
苏落雪听到这里,对着荀夜眼中的怒火,她惨淡一笑,却不再说话。
两人,再次陷入凝重的对峙中,空气中的冰寒与浓郁的火药味令人心寒。
这一刻,她仿佛又想起多年前,当荀夜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是苏落雪后,对她那份冷漠与疏离,与此时此刻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苏落雪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只有这么一点点。”
“你要朕如何信你!”
她蓦然转身,不想再与他继续说下去,朝前走了几步,却还是止住了步伐,含着泪水蓦然转身,深深地凝视着荀夜的脸:“荀夜,其实你我的缘分早该在宫阙之变后结束。这样,就不会有两个人的悲伤了。”
她笑着说完,便转身而去,那一刻,泪已滚落。
她没有想过,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这深深皇宫中竟是这样脆弱。
也罢,也罢。
不知不觉,正月已过,大半个月来,荀夜未再涉足雪华宫,而苏落雪也未迈出雪华宫一步,而是命人在寝宫偏殿收拾出一个佛堂,日日夜夜抄着经文,仿若与世隔绝。
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帝君前段时间冷落帝后多日,如今连最宠爱的华妃也冷落了,宫中之人纷纷猜测,是否丽贵妃要受宠了,可是帝君对贵妃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一时间以太后为首的文武百官纷纷上表启奏,恳求帝君恢复选秀制度,挑选贤良淑德女子充实后宫,延绵子嗣。
而帝君在上朝之时却只字不提此事,有大臣在早朝提出,也怒斥,仍旧未应允恢复选秀制度。
宫宵影重,幕灯摇曳。
荀夜批阅好奏折,便起步出了御书房,一直守在一侧的安公公立刻尾随而出,却见他出来之后便站在石阶上许久,不动也不说话。
安公公在他身侧也不敢多言,深知就在不久前,此处发生的宫变,帝君亲手射死了安亲王。
终于,荀夜动了动,迈下石阶,朝外走去,安公公与数名侍卫随着缓行。
今夜微寒,月色却极好。荀夜心里有事,一直若有所思地负手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忽听安公公低声道:“帝君,再往前便是雪华宫了。”
荀夜步子一顿,冰冷地目光望着前方那处宫殿,思附片刻,却还是朝前走去。
月上中天,如今的雪华宫已是冷冷清清,宫人甚少。
守在寝宫外的唯有紫羽,当她瞧见朝这边走来的帝君时,立刻迎了上去:“帝君。”
荀夜没有做声,只是朝寝宫内走,可是紫羽却挡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
“大胆,竟敢拦帝君的路,还不退下。”安公公怒斥一声。
“帝君,娘娘有吩咐,不见任何人。”紫羽照实说道。
“她睡了?”荀夜的声音不冷不热,低低沉沉。
“娘娘这些日子醉心佛法,每日拜佛抄经文,很晚才就寝。但是她在半个月前便吩咐奴婢,她潜心佛法,不再见任何人,包括帝君您。”
“佛法。”荀夜重复了一遍,似乎又想起在相爷府中那一次,苏落雪从寺庙中归来后便开始抄写佛经,也不见他,最终却因他一句“我若许你帝业如画,你可愿陪我并肩征战天下”而放下了。
“进去禀报,说朕要见她一面。”荀夜吩咐着。
“是。”紫羽立刻奔进寝宫内通报。
荀夜至始至终都站在原地等待着紫羽出来,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安公公有些气愤道:“帝君亲自来见华妃,她却摆架子,真是不识好歹。”
荀夜仿若未听见般,耐心地等待着。
又过了半晌,紫羽才从寝宫内出来,满脸无奈地跪在荀夜跟前:“帝君,娘娘说不见您。”
仿佛知道会有这个结果,荀夜只是勾了勾嘴角,问道:“她可有说什么。”
“娘娘说,她与帝君缘分已尽,您勿须再来雪华宫。”紫羽照实禀报。
“缘分已尽……”荀夜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似乎在品味其中深意。
“娘娘还说……”紫羽顿了顿,才继续道:“让紫羽不要再留在她的身边伺候,她说,从头到尾,奴婢都是帝君放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一颗棋子,如今她已潜心向佛,无任何可监视之处,让帝君将奴婢带回去。娘娘许是知道了,那夜是奴婢偷偷尾随她,并告诉帝君,是她对元翊王爷通风报信之事。”
荀夜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许久才睁开:“也罢,若这是她所想,那朕便成全她。”
“那奴婢……”
“你今后就在御前伺候吧。”荀夜一边说着亦转身,迈步离开。
紫羽从地上起身,默默地回首看了一眼寝宫,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终是尾随荀夜去了。
元晟二年六月
帝君口谕,恢复选秀制度,命百官各自举荐品学兼优、贤良淑德之女进宫选秀,充实后宫。
七月天朝各地共二百六十名秀女进宫选秀,入住采薇宫。
第三卷·宫杀卷 第九章 惊骤雨
元晟三年春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
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抄罢,她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发觉天色已暗,不知不觉竟又抄了一整日。
算算日子,抄写经文也有一年了,荀夜不再涉足雪华宫,她倒也清静了许多,宫中许多宫人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两名宫人,一人打扫庭院,另一人为她送三餐膳食。
偌大的寝宫,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在初春之际深觉寒气逼人,她拢了拢衣衫,走至窗口,舒活了一下筋骨。
感受着窗外初春的沁凉之感,清香入鼻,令她神清气爽,脸上不觉挂出了浅浅的微笑。
这一年来,她仿若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