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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千金大小姐,行不行啊?”荀语极为怀疑。
“这三个月来,一直都是我亲自下厨的,手艺很有长进的。”苏落雪说罢便欢快地朝厨房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道:“你们去屋里坐一坐,我马上就好。”
后面地三个人含着笑她愈跑愈远的身影渐渐消逝,荀语悄悄上前扯了扯荀洛的衣袖:“二哥,你去帮帮她吧。”
荀洛听到这,没有回话,却迈开了步伐,朝着苏落雪身影消逝的地方走去。
阮云玉的眉间却出现愁容,叹了一声:“为何要给他们独处的机会呢,苏落雪是洛儿的大嫂。”
荀语扯了扯嘴角:“有名无实的大嫂罢了。二娘你看不出,二哥真的很喜欢她吗?”
“可我听闻府上人说,荀夜其实也是很在意她的,为了她将要处死的苏扶柳救了出来。我不想看见兄弟二人为了一个女人反目……”
“反目?”荀语嗤鼻一笑:“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就已经反目了,如今只不过是表面的平静罢了。”
苏落雪进入灶房后便拿起一把青菜丢入盆中,才欲挽起袖子动手洗,却见荀洛步入灶房内,她愣了一下,便道:“来的正好,帮我洗菜。”
听到这里,荀洛的目光一冷,怒道:“你让我洗菜?”
“那你来干什么!”苏落雪丝毫不示弱,比他的声音还高。
“我来盯着你做菜。”荀洛说的理直气壮。
“盯着我?怕我下毒啊!”苏落雪为之气结,可一想到荀洛这个从小就未吃过苦的少爷,也不再生气了,自己坐下,便开始洗菜。
而荀洛就站在她身边,俯视着她洗菜的动作,灶房内突然陷入一片静谧,气氛有些压抑。
苏落雪正要开口,却闻荀洛开口了:“这些日子都是自己动手做饭?没有下人?”
“嗯,这样也好,我们本就不想被外人打扰。”她低头洗着菜,声音闷闷地传来。
“这几个月我到潼城安排侯府的琐事,将侯府的重要物品全部带来洛城。”荀洛顿了顿,才继续道:“对不起,在你身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我离开了。”
苏落雪仰头,看着荀洛笑道:“不用解释,也不需要解释,我都明白的。是你说的,我们之间无需相问的。”
荀洛看着她的笑那么单纯,叹了声道:“你永远都不对人设防的,你不知,你有多好骗。”
苏落雪瞪着他:“你会骗我吗?”
荀洛一怔,没想到她会问他,沉默了一下,反问道:“如果我骗了你呢?”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难道你骗我了?”
他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着:“我只是随口问问。”说到这里,伸出手就要和她一起洗菜,她立刻将他的手移开,瞪着他:“二少爷,我已经洗完了,你才想到来帮我洗菜,真是令我感动啊。”她在最后几个字时格外加重语气。
荀洛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心情大好:“快炒菜吧,我看看你的手艺有没有精进。”
苏落雪冷睇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沉声问:“那个……在莞城,我每夜为你熬的枸杞山药汤那么咸,为何你还要喝?”
荀洛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才说:“因为,那是你为我熬的。”
苏落雪的抱着青菜的手微微一紧,开口想说话,荀洛却先她一步开口:“在潼城时有一个官员送了我支朱钗,我一个大男人拿着这个没啥用处,看着便觉得适合你。”说着便从衣袖中取出一支朱钗,朱钗上有一朵粉色的花蕊,晶莹剔透,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这是……彼岸花!”她一眼便看出朱钗上的花是彼岸花,微微地激动后,却是一片沉寂。
彼岸花,她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就在那里,她喜欢了八年的男人和她的夫君要杀她,还有那个陪伴了她五年亲如兄长的风影就死在那儿!
荀洛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支朱钗插在她的发髻之上,低声道:“如你遇见这花,如我遇见你。”
“菜来啦!”此时,天色已暗,苏落雪双手捧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看着托盘内的几盘菜,生怕会不小心打碎了她这半个时辰的心血。
而荀洛则是沉默地跟随在她身后,一同往屋里走,却在迈入门槛之时顿了一下,伫立在原地看着屋内。
屋内异常宁静,苏落雪的到来却没有任何人说话,这倒让她觉得有些异样,稳住步伐看着屋内,一眼便见一身黑袍的荀夜站在他们中间格外醒目。
她未曾想到这个时候,荀夜会出现在此,吃了一惊,站在原地看着屋内沉默着的几个人。
“大哥怎会来此。”荀洛率先打破了沉寂,悠然迈步入了屋内。
“闻管家说起你们今日抵达了洛城,却不见踪影,哪知是集体跑来了这儿。”荀夜淡淡地开口,听不出情绪。
“一家人,找个安静的地方聚一聚。”荀洛转身,看着苏落雪一直僵在原地端着托盘,便伸手接过,然后放至木桌上。
“既然大哥也来了,那就坐下一起聚一聚吧,我与大哥也有大半年未同桌用饭了。”荀语含笑邀请,可语气却有明显的疏离,不似与荀洛在一起那般融洽。
“此处简陋,没有什么好菜……”苏落雪的话说到一半,便被荀夜的眼神打断,只见他悠然坐下:“不妨,我与二弟三妹也许久没有聚一聚了,正好借此机会聊一聊。”
荀夜一坐下,周围的人便动了起来,在小小地桌子上围圈而坐,苏扶柳从一开始就没有说一句话,哪怕是正眼都没瞧他们一眼,可见她对荀家依旧是恨之入骨。
荀夜坐在上座,迟迟没有动筷,周围的人也便不动筷,荀夜不说话,大家也都不说话,只能互相大眼瞪小眼,气氛冷到了极致。
“好像从苏落雪嫁入府中开始,二弟便与她的关系匪浅,是早就认识?”荀夜终于动筷,一边拨了拨那盘西红柿炒蛋,一边问道。
“自从苏落雪嫁入府中,便倍受大哥冷落,为弟看不过去,便在能够帮助她的地方帮一帮她。”荀洛说的云淡风轻,可语气中却满是讽刺之意。
荀夜依旧在用筷子翻那盘西红柿炒蛋,左挑右挑,好像没一块令他满意的。
苏落雪一直盯着他那双几乎要将那盘西红柿炒蛋翻了个遍的筷子,心中闪现不快。
“带着她离开侯府,去莞城打仗也是帮她?”荀夜终于停止了在盘中乱翻的筷子,不轻不重地将筷子放置碗上,发出一声清脆地声响。
荀洛没有再说话,倒是阮云玉出声道:“咱们一家人许久不见,何必一见面就谈这些,吃饭吧,这是落雪花了半个时辰做的菜。”
“既然二娘也在这,我也就把话摆在这儿了。二弟前些年常年不在家辅助荀家完成大业也就罢了,一回家就连父亲的大寿都缺席,最过分的是作为一个儿子只去了父亲的灵堂一次,连守孝之礼都没有,他何以姓荀。”荀夜的目光依旧冷冷地盯着荀洛,话却是对着阮云玉说。
阮云玉猛然起身,在荀夜的身侧跪下:“是云玉教子无方,相爷恕罪。”
荀洛拍桌而起,一声巨响,桌子隐隐颤动着,可见荀洛的怒火之大,只见他冰冷入骨地盯着荀夜:“错的是我,你何故让我母亲难堪。”
“既然做了错事,就应该想到会连累自己的母亲。即使这么多年来,父亲再如何冷漠待你,这守孝之礼,你该懂。”
荀洛仰头大笑,笑中蕴含着几抹狂傲:“大哥你说的真是轻巧,自幼你深得父宠,如今你还贵为相爷,你这一生中又何曾受过苦。你若是站在我的位置,尝试一下这么些年我承受的一切,你又是否还会说这样的话!”
苏落雪看着荀夜亦是缓缓起身,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是眼眸中的火药味甚重。
“这些年,你恨我吧。”荀夜勾了勾嘴角,脸上明显地闪过讽刺:“所以,你就把我的妻子带去了莞城,给她机会接近我,意图用她来作为我的软肋,今后更好对付我?”
苏落雪猛然掉头,看着没有说话的荀洛,用眼神质问他,荀夜这话的真假。
苏扶柳只是一声不坑地冷眼看着,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看来,这晚饭是吃不成了。”荀夜巍巍一声,在屋内显得格外空寂,缓步走至荀洛身边,低语道:“所有的一切,我都能当作没有发生,你还是我的二弟。”
说罢,他便迈槛而去,空留一屋子的人。
苏落雪看着依旧跪地的阮云玉,再望望紧紧握拳,青筋浮动的荀洛,她一步一步地后退,最后转身奔出了屋子。
微暗地夜空,灰蒙蒙地,令人的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昏暗,苏落雪也不顾那呼啸地北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只是一路朝荀夜的步伐追了上去。
“荀夜!”
她在相隔一丈之外叫了声,那声清脆的声响传遍了整个小院。
荀夜停住步伐,转身看着追到他身边的苏落雪。
跑至他面前的苏落雪还没站定脚便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追上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荀夜顿了顿,才道:“其实,这个你亲自问荀洛岂不是更清楚。”
苏落雪纠结着双手,低头,闷闷地说:“你不要怪荀洛,他也是个可怜人。他的母亲之所以得到侯爷的宠爱,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姑姑,他自幼便没有得到侯爷的一分宠爱,你让他如何敬这个父亲?”
“敢情你是来为荀洛说情的。”荀夜愈发好笑,看着低头低声说话的她,他目光黯了黯:“你说的不错,阮云玉是因为长得像苏蔷薇才得到父亲的宠爱,可是我的母亲呢?她就连那所谓的一丝宠爱都不曾得到,父亲的宠爱全部给了阮云玉。”
苏落雪听着耳畔传来他的嘲讽,嘴巴却没有克制住,脱口而出:“但是你却有侯爷的疼爱,荀洛没有。”
“父亲疼爱我吗?”荀夜像是在自问,无声无息地扯出了嘴角地笑意:“是啊,在所有人的眼中父亲是疼爱我的。”
“因为母亲不受宠,她的地位几欲被阮云玉撼动,也许在人前,我的母亲是高贵雍容的,可她默默垂泪的时候只有我看的见。那时我知道,若是我不得父亲的宠爱,那么我们母子在侯府就没有任何地位了。所以我主动跟随父亲去战场,每一场战,都是我用性命在拼,多少次的死里逃生,才换来我今天的地位。”
“父亲的宠爱,不是我生来就享有的,是我用满身的伤痕与鲜血换来的!”荀夜说到这里,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苏落雪缓缓抬头,看着荀夜,她从来没有想过,荀夜竟然有这样一番过往。
“对不起……”她低喃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任何字眼。
脑海中恍然浮现出三年前七夕,他只身潜入苏府,身中一箭险些致命的往事,她似乎明白了,为何一个堂堂荀家大少要只身犯险,原来他一直都在用命去赌。
就如在莞城一战,他任阿达目擒入军帐,他就是那样在用他的命下着赌注。
“你与其在这儿担心荀洛,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荀夜收回微微地失态,恢复了那张万年冰霜地容颜:“荀洛,远比你所见到的那个荀洛要可怕。”
“不论他多可怕,他永远都是我的朋友。”苏落雪一直坚定着这样的想法。
荀夜嗤鼻一笑:“朋友?以后,你就会明白,他究竟欺骗了你多少,利用了你多少。”
说罢,便径步而去,逶地的衣袍带起一阵轻尘。
苏落雪呆站在原地许久,脑海中一片空白,好像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当她回神之时,天色已全部暗下,今夜天际无月光,她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