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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噗嗤一笑:“好吧,男子汉。”
接着,小二便将她点的几个小菜便送了上桌,她不再理会他,低头便吃了起来。
窗外细雨霏霏,春风拂过,雨丝从敞开的窗口飞洒进来,吹打在苏落雪与华修的脸颊上,他们却丝毫不介意这雨点,侧耳倾听说书。
“我很奇怪,为何你要帮荀家。”他在片刻的沉默后,竟询问了起来。
“为了莞城百姓。”她回答的理所应当。
“你不会不知,若是荀家军赢了,帝后的地位就很危险了。”
一直埋头吃点心的她在听见这句话后,猛然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眸,那里便烁着一抹精锐,仿若知道一切。
“帝后的地位危险,干我何事。”她将手中咬了一半的桂花糕放回盘中,尽量让自己平静。
“真的不在乎?”他对她的表情似乎很感兴趣,双手抱胸,继续道:“如今荀家美誉在外,苏家臭名远扬,而你如今做的,是明智之举。”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的手,紧紧握成拳,指尖亦因此刻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懂?”他冷笑。
突然间,她有一种想要逃开华修的感觉,她猛然起身,从腰间取出一锭碎银子放于桌上,转身就走。
她的步伐才迈出三步,身后便传来华修那平静而阴冷地声音:“苏落雪。”
她的步子彻底僵住,似被定在原地,再也不能移动分毫。恍惚间,忆起在莞城的城墙上,第一次遇见华修,他一见她便脱口而出的那个“苏”字。
第一卷·权谋篇·第八章 雨中识(下)
莞城的细雨依旧纷飞,四周蔓延着淡淡地尘土味儿,长街小雨润如酥,淡淡雨雾濛濛,笼罩地整条街一片风雨兴焉。
苏落雪与华修出了客栈,避过了客栈内热闹的人群,走在人烟稀少地大街上,细雨霏霏,纷扰地飘洒在他们发间,凝成水珠,如覆尘霜。
她紧随他身后,感受着雨滴清扫脸颊,全身有些发寒,她却强忍着,不想在华修面前示弱。可她内心却是紧张,惧怕的。她不知,华修到底知道多少,更猜不透华修到底想做甚么,若他只是简单的想要揭发她,他大可在城墙上初次见面便揭发她,何必等到这一刻。
而这一路上,华修一直未说话,这让她根本摸不透他的想法,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你怎知我是苏落雪。”
他的步伐依旧平稳渐行,声音伴随着细雨声传来:“我们见过多次,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她眉头一蹙,立刻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将华修的面容与曾经的记忆重叠起,却丝毫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
“我们,何时见过?”她茫然地问。
他转身,正对上苏落雪那双迷茫的表情:“拿了钱就要保密,这是江湖上的规矩,兄台可懂?”
听到这,她一时不明白他怎就突然说到这里,还傻傻地问:“我何时拿了你的钱……”音方罢,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止步,瞪圆了眼看着华修:“你……你就是我成亲那日,劫持我的黑衣人!”她有些惊惧地后退几步,耳边仿佛回响起那夜在南昭侯府偷听到的两个男子的讲话声,再听听华修的声音,竟然是一摸一样。
这个华修,早就是要和荀夜密谋杀她的人!
而她,竟然还以为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天衣无缝,还女扮男装想跑来莞城见见这个华修,想想就觉得后怕,若是当初真的来莞城见到他,是否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也说不定。而且现在,她还住在这个华修的府上,自己早就误入狼窝还不自知。
“你和荀夜果然是一伙的!”她伸出食指,狠狠地指着他,声音颤抖的控诉着,“姑姑真是为我找了门好亲事,不论你还是荀夜,都是心心念念地要杀我的人。”想到这,苏落雪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感到可笑。
看着苏落雪在瞬间变换的多种表情,原本面容冰冷的华修渐渐软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不要一副死人脸,若我真要杀你,你的小命还能留到现在?”
“你留我的命,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想耍着我玩,还是拿我作为一枚棋子威胁姑姑。若是这样,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是宁死不屈的。”
听到这里,他不禁失笑:“真的肯为了你的姑姑宁死不屈,为何又要帮助荀家烧粮草?你说,若是你的姑姑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她会怎么处置你呢。”
“我为的不是荀家,是莞城百姓。”她一字一句地纠正。
“可帝后未必这样认为,她也许会觉得你爱上荀夜,想帮着他倒戈相向。”
“姑姑会信我的。”她虽然这样说,语气中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华修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才道:“我以为你是看清了形势,才会冒险去烧粮草,看来你到如今还是没有看清形势。”
“什么形势。”
“苏家,即将走向灭亡。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在潼城、莞城应该看的到,如今民心向谁。”
她的目光一颤,其实他来到莞城她就明显感觉到,民心所向已在荀家,苏家,真的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苏家了。
他继续道:“既然你嫁入荀家,你的心就向着荀家吧,这样,才能保你万全。”
她却轻笑一声:“可是,我姓苏。你要我苏落雪在苏家有难之时抽身而出,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到,你想到最后苏家灭满门吗?”华修声音猛然提高,声音回荡在寂静无人的街道。
雨,早已由之前的霏霏细雨逐渐变大,湿透了他们的发丝,衣衫。
雨水,蒙了她的眼睛,额前的发丝早已被水打湿在额前,略显狼狈,可她依旧不服输:“你就这么肯定苏家会输?若输的,是你们呢?”
他饶富意味地看着面前的她,未想到,到如今她还在坚持着自己的尊严:“那就待莞城一战结束后,看鹿死谁手吧。”
“你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把你们的计划全部告诉帝后?”
“你当帝后是傻子吗?她会不知道荀家有谋反之心,如今莞城之战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好戏。”
她垂首盯着地上的水洼中,被细雨溅地涟漪圈圈,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不想你死。”他的声音亦然很低。
“可当初要杀我的人,也是你。”她的声音愈发低,但这句话脱口而出,却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唯有淅沥雨声拍打。
她疑惑地仰头,看着华修,可他却抿着锋唇,目光笔直地盯着她身后地某一处。
她亦转身,顺着华修地目光望去,就在那淅沥地雨中,荀洛撑着一把纸伞,大街的另一头,深邃地目光正盯着他们二人。
那一抹冰凉地疏离令她心惊,亦有心虚。
“二少。”她喊了一句,只见荀洛撑着纸伞,踏着雨水朝他们走来,最后停在她身边,将那纸伞撑在她的头上,为她挡去了全部的雨水。
站在伞中,她有些担忧地仰起头看着高她一个多头的荀洛,此时的荀洛正用冷漠地目光瞅着华修,而华修亦是冰冷地与他对视,视线中仿佛许多不为人知地隐情。
就在她以为,荀洛要与华修打起来之时,却听见荀洛开口了:“该回去上药了。”
她顿时有些哑然,没想到他们对视这么久之后,竟然只是一句“该回去上药了”,这个荀洛真真奇怪。
虽然奇怪,她还是乖乖地尾随在荀洛地身后,随他一起离去。
而华修,依旧站在雨中,看着荀洛将整把纸伞全部挡在了苏落雪的头上,自己却淋了一身。
直到那两个身影愈走愈远,最后淹没在茫茫水雾中后,华修勾起一抹笑:“看来,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在回去的路上,荀洛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往前走,而伞也始终撑在她的头上,她却觉得此时的气氛格外凝重。一路上,她因全身是雨水,冷风吹过衣衫,她打了几个哆嗦,这才感觉到冷。
她不禁朝荀洛的身侧靠了靠,想用他的身躯为自己挡一些风,却发觉这风来自四面八方,猛灌她的衣衫内,她在心里暗骂一句华修。若非是他,她又怎会与他在雨中站了那么久。
“现在知道冷了?”荀洛睇了她一眼:“聊什么那么尽兴,站在雨中都不舍得走。”
“我聊的尽兴都被你看出来了?”她冷讽一句,至始至终她都处于恐惧中,根本没有他所谓的尽兴。
“华修这个人还是少接近为好。”
“怎么说?”她佯装不解地问。
“华修这么年少,能接下华家如此庞大基业,且能游走在天朝各大门阀中,将政治玩弄在鼓掌间,可见心机与城府有多深沉。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
听到这,她了然,于是试探性地一问:“你与他关系很好么?”
“大哥与他关系似乎不错。”
苏落雪在心中嘀咕一句:早就发现了,不然怎会联手要杀我。
她探出手抹了抹脸上残留着的雨水,如今想想都还心有余悸,这么多人想要杀她,她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但是想起方才华修对她说的话,她还是觉得有道理的,他是为了她好,若她想置身事外,只能抽身而出,站在荀家这边。
可……她始终姓苏。
感觉到她突然的沉默,他问:“在想什么。”
“荀家是不是真的要造反了……”
“是反苏后,不要理解错了。”他纠正。
“反苏后与造反有什么区别呢,你们说帝君都已被帝后控制,反她就是反帝君,推翻帝后的政权后,难道你们会把江山还给元家,而你们荀家功成身退?其实你们荀家就是想借着民心改朝换代,对不对。你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名义,所以将矛头对象了帝后。”
“这叫顺应民心,帝后一手遮天的时代也该过去了。盛极必衰,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即便是如今的天朝已失民心,但你们永远摆脱不了谋朝篡位的恶名,史记也将流传千古。”
“你就那么肯定,会是恶名?”
“乱臣贼子终究是乱臣贼子。”说这句话时,她近乎于咬牙切齿,多日来积存在心中的怨气使她想找一个地方发泄。每回与他们荀家人一起,听着他们如何谋划着要反苏家,骂苏家,她却不能发作,还必须装作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她早就受够了。
荀洛听到她这话,剑眉一挑:“看来,你对荀家意见挺大。”
说罢,他们已经到了华府门口,苏落雪才想着压抑地气氛终于得到解脱,只怕与他说的越多,自己的情绪会控制不住。
她跳出纸伞,回首就要给荀洛打个招呼,准备先溜走,才发觉荀洛全身已湿透。她愣了愣,一路上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未注意到他将伞全部给了她,心底顿时有些感激及愧疚:“你也全身湿透了,快回去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
他好笑地说:“这话该我对你说吧。”
她低头瞅了眼衣衫早已全部湿透:“那我也去换了。”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跑回自己住的地方。
而他,依旧拿着纸伞,站在华府门口,目光伴随着她在奔跑中渐渐消逝的身影,这才收起纸伞。
苏落雪回到屋内,正好瞧见紫羽在外候着她,一见她浑身湿淋淋地回来,便立刻吩咐着下人打了一桶热水送进屋内。
她进屋,也未问紫羽怎会前来造访,只是褪去全部湿透的衣裳,后坐进了浴桶。冰凉的身子一坐进热水中,便得到了温暖,扫去了她全身的寒气,只觉一阵舒爽涌入心间。她舒服地呻吟一声,整个身子向桶壁靠去,闭上眼享受着此刻的舒爽。
紫羽站在浴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