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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隔了两重屋宇,后进那边传来的呻吟喘息仍时时窜入耳中,勾心荡魄,相比之下,那火光真算不得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已经打扫了大半个院子,敲门声忽地响起来。
不知道深夜还有谁来造访,叶如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前去开门。
门启处,她的身子轻轻一颤,慌忙低下头去:“阎如……小姐,是来找老爷么?”
对叶如的称呼,阎如略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快明白,这位与她同名的师妹,身分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相应的,她的性命暂时保住了。
“倒是个识时务的,可惜心志不坚,误了前程。”
心中闪念,阎如却不动声色,顺着叶如的称呼道:“你家老爷可在么?”
其实不消问,阎如也能听到屋里肆无忌惮的声息,如此说法,只是个礼貌问题。
叶如脸上微红,声音倒是稳定许多:“老爷正歇着呢,若阎如小姐有事,婢子去传唤一声。”
阎如略一点头道:“宗主醒来召见,有些事情要吩咐。”
叶如不再多言,燃起火烛,先引着阎如进正厅,又转到后面,不一会儿,后进人声息止,想必是叶如将话传了进去。
没人的时候,阎如终于皱起眉头。
阎采儿平日里恃宠娇纵,又总是偏帮着叶如,她一向是看不惯的,可再怎么说,采儿也是师尊最宠爱的弟子,百鬼如此肆无忌惮,又是在表明什么态度呢?
“阎师姐,宗主醒了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猝不及防之下,阎如身子紧绷,等辨清了百鬼的声音,才暗吁一口气,面上却笑意盈然,回过头去。
在她目光注视下,李珣仍不紧不慢地系扣子。
阎如心中微哂,却不免想到后面状况不明的阎采儿。
不过,杂念很快消除,她柔声道:“百鬼师弟,宗主刚醒,便要人请你过去,现在动身可好?”
“那是自然。”
李珣装束停当,笑吟吟地伸手虚引,心中也在盘算。病痨鬼亲传弟子七八个,随便找位出来,都能过来传话,何必隔阎如这一层?
两人也不走常路,直接升上半空,向湖心小岛飞去。雾气霭霭中,忽听到阎如轻声说话:“此次师弟要小心些……”
“嗯?”
阎如神色不动,目光直视前方,低语道:“我从湖心岛过来时,南方有飞讯传入,是魅魔宗之主罗摩什亲自发来,正与宗主隔空对话,语中似是涉及到师弟你……”
“罗摩什?”
李珣微微吃惊,想再了解详细,阎如却也只知道这一鳞半爪,再也问不出什么。
不过,李珣也大概明白了冥火阎罗多转一个弯儿的意思。
说话间便到了湖心地宫入口,阎如止步,李珣独自下去。
入夜之后,地宫内的气息相应潜隐许多,李珣自发地调整气机,脚下悄然无声,倏乎间便到了阴馑的居所。也不敲门,鬼魅般飘了进去。
临掀帘时,忽听到里间冥火阎罗低弱的笑声:“好盘算,好盘算。我自断一臂,然后两家罢兵,过一阵儿,没等胳膊长全,让他们再杀过来,无尽小儿一厢情愿的本领,确实见长了。”
李珣眉头一皱,掀帘进去。
室内光线颇强,当日冥火阎罗用来看戏的墙上,水镜张开,其上现出一个人影。
这种相隔万里,仍可面对面说话的手段,他也只是在洛歧昌手上见了一回而已。
他进屋时,那人似乎也有所感应,脸面侧过来,露出青灰长发之下,被妖异魔纹覆盖的苍老面孔。
果然是罗摩什!
李珣还记得在东南林海时,透过分光镜,看到他与阴散人交谈,确是一派宗师风范。
此时再见,明知对方相距万里,仍微有凛然,面上却仅是淡淡地点头致意,径直走到冥火阎罗身前。
“宗主……”
冥火阎罗的气色比几个时辰前要好一些,仍旧口舌不动,声由腹部震荡而出:“百鬼啊,你来得正好,且听听摩什上师的言语,也和你有些关联。”
李珣也懒得做态,闻言即回眸看过去,却不见罗摩什有任何情绪流露,只淡淡道:“无尽提出的条件,你若不允,也可以商量。本座只不愿西南一脉在此局势下再起刀兵,徒令旁人看了笑话。”
“条件?”
李珣自然又回望冥火阎罗。
这病痨鬼脸孔微微抽摔,似是露个笑脸,方才聚气回应道:“刚刚摩什上师提议,愿接纳本宗加入西联,共谋玄海幽明城的藏宝……”
“接纳?那可真是奇哉怪也,旁的也就罢了,冥王宗那儿怎么说?”
旁边阴馑咧开无牙老嘴,笑呵呵地道:“容易得很,无尽小儿还有销魂妃子提出来,只要本宗将‘血魔’交出去,甚至只需做个切割,一切前仇旧怨,悉数化解。
“哦,对了,便连南边儿夺过去的几个矿山灵脉,也一并归还。好啊,好啊。”
李珣闻言失笑,同时感觉到罗摩什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而且长驻不去,意蕴难明。他只作不知,一笑之后,便寻了旁边的椅子坐下,只看对方如何收场。
罗摩什依然从容,在打量够了李珣之后,目光再移到冥火阎罗身上,平静地道:“这便是‘血魔’百鬼了,确实是人才难得。”
冥火阎罗身子抖动两下,嗓子的杂音却不知是发笑还是喘气:“哄孩子的话,你堂堂摩什上师,就不要再说了。遥空通讯所耗不菲,魅魔宗财大气粗,我可心疼得很呢!”
罗摩什不以为忤,微笑中,苍老的面孔竟颇有几分和蔼安详,与李珣记忆中深邃难测的形象大为不同。
“冥火啊,你死到临头,还是那模样……罢了,我不再多说,只是刚刚的条件,一月之内,不管你身前身后,都一样有效,当然,也有商量的余地。”
冥火阎罗翻动眼皮,不再看他。罗摩什摇了摇头,道了声“保重”,水镜上光芒陡消,不见痕迹。
室内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叹声中,冥火阎罗抽动嘴角:“罗老儿确实毒辣……他倒有信心,我活不过一月去!”
阴馑嘎嘎直乐,笑得没肝没肺。“他要没瞧准这关节,怎会放出话来?那老货,我从小就不待见他,不过,却总佩服他见事准,忍得住。嘿嘿,当年他不和小鬼争‘邪宗第一’的虚名,不就眼瞅着小鬼去挑钟隐,一去无回?”
两个垂死的老人议论往事,隐然怀念着既往击天振翅的豪情,但更多的还是故作淡然,难掩悲慨。
李珣暗叹一声,适时插言道:“罗摩什怎么想到与我宗结盟来着?”
阴馑瞅他一眼,道:“也不是只拉拢本宗,据那老小子说,战魔宗、落羽宗甚至包括极西瀚海的大千光极城,都在近两日入了伙,正磨拳擦掌,挖那宝藏呢!”
以李珣此时的胆色也为之倒抽一口凉气:“大千光极城也就罢了,战魔宗在东北、落羽宗在东南,又来凑什么热闹?如此,此界邪宗岂不是给囊括大半?”
“还不止!更远一点,无心宗已派出人去接洽,便连一斗米教,似乎也有意向来着。”
“好气派!”
李珣赞叹一声,反倒平静下来。
不管新扩张的西联向心力如何,相较于之前一盘散沙的局面,正邪双方壁垒分明,倒也清楚明白。
水镜大会上力主的诸宗盟会,甚至算是不成而成,剩下的宗门,只需要各自站队、表明立场便行了。
但同时,幽魂噬影宗便处在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有很大的可能被其它宗门孤立。
这对一个曾经执掌邪宗牛耳的强势宗门而言,无疑是绝大的耻辱。而罗摩什一句话,又将宗门的尴尬转嫁到李珣一个人身上,更糟糕的是,“血魔”的身分,让转嫁变得顺理成章,谁都说不出错处。
转过几个念头,李珣仍维持着姿态的稳重:“宗主回绝此议,百鬼自然感激……”
“有什么可感激的,宗门沿续,从来不是图一时之快的买卖。若连这个都看不透,还做什么一宗之主。”冥火阎罗阖起双眼,虽是腹语,其中也有着掩不住的疲惫。
李珣聪明地保持沉默。听冥火阎罗低声说话:“不求谋万世之基,只要自家选的后人,看得顺眼、信得过去,也算是极了不起的成就。只是,便是这般,也不容易……”
“虽不容易,宗主此时也应该有了决断才是。”
冥火阎罗也不睁眼,微微抽动嘴角:“决断?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决个鸟断!”
李珣微怔,旋又笑道:“此时局势已经明朗,怎地……”
“明朗?”
冥火阎罗翻开眼皮,瞥他一眼,“你说的是哪门子明朗?”
明知病痨鬼在套话,李珣也不在乎。
在明白罗摩什那批人在打什么主意之后,若他还不表明立场,只会落得腹背受敌,全无着落。
稍一顿,李珣便回应道:“宗主明鉴万里,自然明白。碧水君图谋宗主大位,引接外援。若先前还不明晰,此时便能看出,除了西联,再无其它可能。
“罗摩什提出的条件,固然事关仇怨,却也暗合碧水君的立场;另外,也能作为西联插手的理由。”
冥火阎罗不动声色地嗯了声:“不错,早在十年前,碧水便和褚老儿勾勾搭搭,后又经他介绍,与罗摩什扯上关系,顺理成章地和西联打成一片,如今倒是握得一手好牌。”
所谓褚老儿,便是毒隐宗的现任宗主褚辰,是个相当低调的老狐狸。
闻言,李珣略有些吃惊,刚刚对病痨鬼“明鉴万里”的评价,竟出人意料地合适。
虽说这几年他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但消息之灵通、情报之准确,可令很多人汗颜。
正想着,冥火阎罗忽又道:“碧水如此……阎鸳呢?”
阎鸳便是阎夫人的名字,冥火阎罗如此称呼,其中意味儿颇值得推敲。
不过,既然打定主意站稳立场,李珣也就不再多耗心思,淡然回应道:“夫人与碧水君不同。碧水乃因人成事之辈,偏又性情刚愎,自以为是,借西联之力,也许有望升位,却绝对抵不过罗摩什、七修、褚辰等人,宗门未来可虑。而夫人心思缜密,见事周全,只是实力稍逊,不过……”
他稍稍一顿,旋又斩钉截铁地道:“若当真是夫人接位,百鬼愿全力护持,维护宗门基业。而若碧水成功,我势必不能与之两全。碧水之流,焉能逃过我的手段?”
前面什么都是虚的,且不乏胡言乱语。只有这完全符合他本身利益的表态,才真是掷地有声,一语定性。
他干脆的表态,出乎室内两人的预料。
阴馑游丝般的目光在他身上环绕数周,好半晌才消去。冥火阎罗也勉力偏转头颅,盯视过来。
室内稍静,病痨鬼才用腹语道:“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
说完这句话,便再没了下文,只有枯干的手指,敲击扶手,发出“笃笃”的浊音。
看得出来,冥火阎罗心中也颇不平静。李珣抿住嘴,任单调的声音一直持续。
好半晌,病痨鬼方再度说话:“阎鸳为主,由你辅佐,正如当年,我与鬼师弟所做的一样。这本是我所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只是,我却没想到,仅过了数月,你就翻出个‘血魔’的幌子来,嘿,碧水正想睡觉,你送个枕头上去!”
这话什么意思?
反悔了?
正奇怪的时候,忽见冥火阎罗大睁双目,深陷的眼眶中像是燃起了两团火焰,令人望之心惊。
火光很快就熄灭了。
冥火阎罗又回到半死不活的状态,但在他胸口上方,却突兀地现出一面半圆形的铁牌,黑沉沉的,其上缕刻的花纹却显出暗绿的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