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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剑下来,天地元气随剑势流动运转,结合得天衣无缝,简直就是拿小块坐忘峰往他脑袋上扔。以他此时修为,如何能挡?
无奈之下,李珣便应了功课中所讲的要点,藉着一记近身搏命的剑法,身剑合一,从明玑的剑势中冲出来,不住拔高身形,逃命去了。
明玑看他身形遁走,畅然一笑,御气直追。两人打打逃逃,李珣固然全无还手之力,可他剑势飞动,大有白驹过隙的玄妙精微,每在将入绝境之时,于不可能处脱身出来。
如是再三,差不多整个上午过去,明玑竟然无奈他何。
最后还是明玑先收了手,点头笑道:“别的不说,你这御剑飞空的本事,在宗门内也是拔尖的。”
李珣笑嘻嘻地回应:“再拔尖也被四师叔追着打,何况师叔还未尽全力,我可是汗流浃背,这大冬天的,真能给吹出病来!”
明玑怪他油嘴滑舌,拿剑鞘拍了下他的肩膀。忽地省起一事,转口道:“昨晚上你和文海在外面说话?”
李珣知道瞒不过峰上的诸多耳目,便坦然应了,旋又笑道:“我只是劝劝……”
“人家的家务事,你拿什么去劝!”
明玑嗔怪了一声,接着却轻叹一口气:“其实,你去劝劝也好。尤其是阿碧,与她有交情的同门,除了你之外,还真没有好口才的……“我和你明如师叔别的也不多求,只望她能稍事振作,勘开那层心障,否则修行不说,便是今后漫漫日月,她该怎么熬法!”
李珣估摸着,这应是明如求恳的话语,以明玑的性格,不至于如此小家子气。只是,将信任寄托在他这个弟子身上,不知是明如真的很信任他呢,还是病急乱投医。
心里想着,嘴上也要应承。此时天已近午,明玑还要回去商议事情,便先走一步,李珣本也想着回去继续写稿,可因为明玑转述的言语,他忽地生出去看望祈碧的想法。
追逃了一上午,这里距三绝关已经很近,正好顺路。
三绝关上的九重石矿,怎么说也浸入李珣数月的汗水,如今数十年过去,原先的矿区,此时已被新生的荒草树木遮掩,可若仔细观察,还能从高耸的岩壁上,找到当年挖开的洞孔剑痕。
尽力抛去物是人非的感慨,李珣以九重石矿为中心,远远地转了一圈,花了约小半时辰,便发现了目标。
那是在九重石矿之上约百里处,一片极深密的丛林。
一座外型颇为雅致的竹楼,坐落在密林深处一个小小的空地上,周围都是常青林木,远方还有座山石高崖。
一条细流山涧从上面流过,在十余丈的落差下,形成一条小小的瀑布,落入下方的小水潭。透过林木,水声隐隐,清亮而不乱耳,当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李珣能发现此地完全是运气,若不是今日天气放晴,瀑布反射正午的阳光,引起他的注意,他绝不可能发现隐藏得如此之深的小楼。他此刻就站在高崖之上,居高临下,打量竹楼内外。
出乎意料的,在这个方向,透过竹楼上层的小窗,竟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的情况,包括祈碧。
此刻,她怔怔地坐在窗前,看着楼外的草木白雪,面目神情郁郁寡欢,周身气息,与这幽林小楼是何其相似。李珣遥遥看着,忽然觉得此情此景足堪入画,只可惜,他没有钟隐那样的丹青妙笔!
想到钟隐,他自然而然地想到青吟,也想起文海昨晚说过,这里曾是青吟的一处别业。他心中不由泛起堪称恶意的念头──当年钟隐是不是也曾站在他现今的位置,偷窥楼内佳人呢?哈!
嘎嘎笑了两声后,他忽然觉得好生没趣,再看小楼那边,祈碧眉目间所郁结的忧愁,一时间心情大坏,再没有心思前去拜访,转身离开。
日子又过去了两天,李珣依然保持着枯燥而充实的生活方式,只是将晚课时间削减,以缓解《血影子》的反噬。
相应的,他写稿的时间有所增加,思路又渐入正轨,至今已写了近五万字,其中图文并茂,既有言论之精辟,又有图解之直观,使得阴散人这唯一一位读者赞不绝口。
这一夜,李珣只觉得文思泉涌,笔下竟似收拾不住,数千文字从一件寻常的禁纹复合例子生发出来,极显微言大义,令阴散人拍案叫绝。李珣也相当得意,决定今夜不再休息,写到天明再说。
哪知念头才起不久,他落笔之际,心中突然剧痛,手上微颤,大滴的墨汁落在纸上,铺开一片。好好的稿子,就此毁了。
李珣骇然抬头,只觉得心惊肉跳,不可自抑。一旁阴散人皱眉按上他的腕脉,又轻轻摇头,表示身体并无差错。但这感觉实在太过强烈,李珣已经没法再安心动笔,只能站起身来,在房中转圈。
想起上次阴散人所说的神通感应,李珣不免有些大祸临头的悲观想法。但很快,他就将这没意义的念头抛在脑后,尽力收拢精神,想找出其中的关键契机。
旁边的阴散人也在动脑筋,她比李珣要老辣太多,没有天马行空地去想,而是就近整理出几个人名。
“你最近在山上碰到了谁呢?明玑、祈碧、文海、灵机、单智……”
“单智!”
没有理由的,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李珣心中轰然擂响,那种在迷茫中找准方向的感应,何其强烈。
他甚至没有去想原因,猛地一击掌,急切中连正门也不走,直接跳窗出去。还好御剑时没忘记隐去剑光,消敛气息,这才没在高手云集的止观峰上惹出事来。
阴散人想了一想,身形隐没,追了上去。
李珣的目标是单智“闭关”的幽谷,如果一切正常,单智那小子应该还在里面自怨自艾,涕泪交加才是。可当李珣一脚将虚掩的大门踹开,抢入屋中时,却只见到被翻得一片狼籍的橱柜,还有地上翻覆的十多个药瓶。
“真出事了!”
李珣脑子越发清晰,他几步抢到橱柜前,旁的全都不管,只去找第二层第三个抽屉。
不用他动手,那抽屉已经给扯下来了,里面放置的盛药的玉瓶七倒八歪,还有碎开的。李珣绷紧脸,又察看地面上的瓶子,结果是……没有找到他想找到的!
李珣低骂一声,将脚边的瓶子踩得粉碎。虚空中阴散人很好奇地询问:“怎么了?”
“那小子疯了!他一定是去找祈碧,天知道他会干什么……不,应该说,他除了那事之外,什么都不会干!”
难得阴散人也能听得糊里糊涂,还好,她很快抓住了重点:“你刚刚找什么?”
李珣唇角勾起,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是嘿然道:“飞梦烟。”
阴散人轻哦一声:“那可是极乐宗的宝贝,论功效,不在迷迭香之下……是了,你是说,他拿这迷药,去算计那个祈碧。哈,明心剑宗出了你们这样的弟子,确实有趣的很!”
顿了顿,她又道:“你理他做甚,不管他能否得偿所愿,那都是他做的,与你何干?”
“是啊,是他做的。”李珣森然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可是,那飞梦烟,却是我送的!无论如何,我都逃不脱干系!”
他语气冰冷,心中感觉却复杂得多。这飞梦烟还是当年他与吞阳劫女较量时,顺下来的战利品,后来某次回山,看到单智“为情所苦”,差不多就是存着开玩笑的心思,将这迷香送给他玩儿。
单智是一贯的有色心没色胆,见了这种禁忌之物,虽然大为心动,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其深藏起来。李珣便是以看他卑琐心理为乐,最多是存了个下手闲棋的心思,哪知当日之因,却成今日之果。
“好啊,原来心惊肉跳,是应在这里了!”他低咒一声,却不敢再耽搁时间。
这两日,祈碧在坐忘峰上独居的消息已经传开,如果单智有心,绝对能够得到这个消息,那么,他现去了哪儿,呼之欲出。
李珣咬了咬牙,片刻都不停留,先潜行到坐忘峰上,一待拉开距离,立时全力飞掠。即使不用血影妖身,他此时的速度亦属顶尖,从峰下到三绝关,一路飞驰,竟然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如此神速,足以同此界任何一人比肩而无愧色。
只可惜,他眼下却没有闲情理这些,在以九重石矿稍做定位之后,他继续向上飞行,无边夜色扑面而来,下方枯枝树影,婆娑舞动,妖异非常。
李珣飞了这么长时间,脑子也冷静下来不少,此时再想,从峰下到三绝关,七八万里的路程,以单智的能耐,一天一夜还差不多。
就算是他昨日出发,现在也未必能到。当然,若是更早一些,他现在去了,还有什么用?
他嘿然一笑,胸中杀气暴涨。单智现在已经差不多疯了,留下去必定是个祸害,不管这事犯了没有,他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将这祸害除根才是。
深藏小楼的密林近在眼前。李珣正要飞入,眼中却移入一个人影,撞入树林之中,看那人速度不算快,且偷偷摸摸,难道是单智?李珣眯起眼睛,待树林婆娑的怪影将那人吞没无踪,这才起步。
恰逢一阵山风吹起,树影摇动更急,积了数日的雪粉簌簌下落,眼前的幽林就像是刚打了呵欠的怪兽,对行将入林的外人,展示锋利的獠牙。
“眼前这情形好像在哪见过……”
李珣心中莫名其妙地闪了个念头,又很快忘记。他在半空中稍做盘旋,认准了那日立身的瀑布上方,落了下来。
从这个方向遥遥看去,见到的正是小楼刚刚亮起的微光。
“真巧啊!”
感叹中,李珣又想到自己玄妙之至的感应,再没什么可说的。内外光线的差异,使他清楚地看到祈碧披衣起身,下楼开门的全过程,然后,祈碧便再也没有上来。
李珣吃了一惊:“那厮不是上来便动手吧!”
他正要扑身下去,却又见到隐约的珠光在小楼外亮起,穿过密密的林木枝桠,映着厚厚积雪,迫得黑暗稍稍后移。
李珣看到了枯枝掩映下,仍保持着合理距离的两个人影,但与之同时,他也看到了,珠光亮起时,小楼侧方,一个藏之不迭的身形。
“灵机?”李珣总算明白入林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影是谁,不过,灵机怎么蹑在单智身后,就非他所能知了。
既然发现了端倪,林中三人的动向便再也瞒他不过。李珣立身高处,看着三人两明一暗,方向竟是冲着这瀑布来的。
祈碧手持明珠,当先穿过林木屏障,缓缓行来。珠光之下,她的面色虽然苍白,却也是出奇的平静。而在她身边,单智身子僵硬,还在发抖,脸上甚至泪痕未消,想来,就是凭这面目,才让祈碧答应与他说话的吧。
李珣没有刻意藏起身子,也没有跳出来的意思。他一双锐目死盯着单智的左手,那手正拢在袖子里,僵硬的手腕不自觉地弯曲,把袖口挺起来,怎么看怎么别扭。
两人走到瀑布下的水潭边,水流击打潭面,清响连绵。飞溅的水雾映射珠光,如零琼碎玉,一洗周围密林的阴郁。
在这样的环境下,祈碧的语气显得平和安静:“这里名为洗心潭,我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便会到这里来,洗尽尘虑,再回到人前。单师弟,我请你到这儿来说话,其实也想让你在这洗心潭前,清洗心障……”
单智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仍竭力压低声音,但从嗓子里迸出来的,依然是沙哑的嘶吼:“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祈师姐,我什么都知道!”
祈碧安静地看着,不发一言。李珣离得远,不知道她眼中透出来的,是什么光采。
而单智的反应则越发激烈,他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