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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此刻!
不对!至少在那时,他依然知道自己坠落的方向,可如今,四顾茫茫,全无凭依。
他的身体、思想彷佛也要被虚化掉了,也许在下一刻,他便将成为另一个泡沫,“波”地破碎,留不下半点儿痕迹。
这是一场噩梦,他就在噩梦中窒息,似乎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这时候,一个似乎很眼熟的影子从他眼前飘过,又冷冷回眸─也许这是错觉。
但那身影、那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转眼破开了令他窒息的噩梦包裹,让现实的空气猛地扑入他口鼻之间。
李珣连打了几个寒颤,但在这一刻,他却真正地清醒过来。
这时候,古音正用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他,李珣甚至能从她瞳孔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尖锐的警报声在他脑子里炸响,无形的压迫从四面八面聚拢上来。李珣现在称不上多么冷静自若,但他却仍凭借着本能,将自己的面孔稍做调整,顺势成为一个被惊天秘辛惊呆了的家伙。
“玉散人,真是玉散人?”
“如假包换。”古音微微一笑,似是轻松自若,可她的眸光流转间,如雾如纱,在玉散人身上轻轻抹过,那其中意味儿却难以尽述,顿了顿,她悠悠道:“毕竟,我可只有一位叔父啊。”
随着对话的进行,李珣脑子里支离破碎的思路,终于开始一片片地拼接起来,也可以比较顺畅地控制面部的肌肉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齿缝里还丝丝地透着凉气:“可是……”
李珣似是猛然醒悟,僵着脖子扭过脸去,盯着古音平静从容的面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古音微抬眸光,与他眼神一对,那直贯心底的穿透力,让李珣在心神受震之余,更感觉到其中毫无伪饰的坦然。古音并没有刻意地遮掩什么,也完全不需要!
李珣真正苦笑了起来,在这一刻,“虚拟的他”和“真实的他”在一个微妙的分岔之后,天衣无缝地合在一起。
这让他全心全意地问出了一句话:“为什么呢?”
“真对不住了,这个却不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不过……”
仍是那穿透性的眸光,古音盯着李珣,脸上却是微笑:“我倒很想问你,这一回,我可是打中了靶子?”
李珣心中轻跳两下,但因心中已有所准备,闻言便苦笑道:“古宗主,这是说哪里话来?先前那些也就罢了,可这个……好吧,我承认,贵叔父这情形,确实是让我吃惊不小,但这和前面那些事,似乎绕不到一块儿去吧?”
“是啊,看起来确实与你没什么关系。可是,有一点我仍不明白!”
古音语气先抑后扬,深得纵横之旨:“之前我那几句诛心之言,说得不甚好听,你反应强烈,是在情理之中,不足为怪。可在刚才,为我叔父之事,你那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过激?有吗?”李珣在尽力保持一个无辜的状态。
古音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微笑着,随手掐了个印诀。亭子四周水气被真息聚拢过来,渐蓄成形,接着凭空凝成了一面水镜。而水镜之上,正是李珣方才见到玉散人时的神情变化。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来“驳斥”他,所以,李珣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脸上,丰富至极的颜色变化。
由铁青到深红,再由深红到惨白,在面部肌肉细微的抽搐挤压之下,惊恐、愤怒、仇恨,甚至还有绝望……
一切一切不应该展现出来的表情,在这一刻,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最终再以一个崩溃性的失神做结。
果然!
李珣闭上了眼睛,旋又睁开。心中出奇地没有太多失措或是沮丧,他只是恍然间明白,原来,当积压了数十年的感情喷薄而出时,竟是这个样子的!如此,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古音挥袖抹去水镜,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李珣尽可能隐秘地提气,准备应对一切的变故。
古音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可她反而在另一侧栏杆旁边倚栏坐下,目光则落向花木掩映的极远处。
“很奇怪是不是?对一个素昧平生之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所受的屈辱和威胁更重一些。说来好笑,我曾经以为是林阁的缘故……”
随着古音的低语,李珣脑子里不由浮现出那个已经模糊的身影,这回,连他都要笑了。
古音回眸看他,言语间似乎也有些笑谑。
“是了,如果这样看,就太瞧得起你的德行了。若你能为林阁打抱不平,由栖霞而波及叔父大人,还能如此投入,你又怎能活到今天?那么,就应该还有一个其它的缘故:有一个直接涉及到你,却为我们忽略的事情。是不是这样?”
李珣没有回答,此时他已不再去想别的事了,专注使他的神情如铜浇铁铸,再无丝毫波动,而眼中的寒意也已经蓄积到无法再遮掩的地步。
事情已经没法更糟糕了,与其虚与委蛇,还不如拼他一票!古音正好伤重……
此念未绝,侧方,一股相当熟悉的气机脉动喷发出来,势头并不如何霸道,却稳稳地压他一头。
玉散人!
李珣的身子彻底僵住!
在很久以前,从意识到玉散人有可能已经死去的那一刻起,李珣心中某个角落,便蕴育着这么一个疑问─
不说人伦上的问题,仅就理智而言,玉散人在与不在,对妙化宗又或散修盟会的实力,会有怎样的影响,古音应该有所认识。更别提要杀掉玉散人,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现在,答案出现了。相应的,这被幽玄傀儡锁定的感觉,真他妈的糟透了!
这一刻,古音稳稳占据了上风,但看起来,她并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意向。在一声轻轻的咳嗽之后,她彷佛忘记了刚刚说了些什么,又将目光投向远处,同时示意李珣也学她一样。
“那里,看到了吗?”
李珣怔了下,随着她的目光向那边眺望,在阳光映照下,李珣见得那处水波粼粼,似是一个小湖。
古音悠悠道:“那里是落玉湖,旁边修了座水榭,名唤‘一斛珠’,是叔父极喜欢的所在。”
本来已僵硬到崩溃边缘的气氛,在她的温声和语中慢慢地缓和了,李珣一时间竟再也提不起搏命的念头。
但同时,他也并不清楚古音要表达什么,他只能在使不出力的尴尬中,继续保持沉默。
古音也没指望他有所响应,只是稍顿,便微笑着讲下去。
“当然,叔父的性情你应该了解一些,除了吟风弄月,便是眠花宿柳,所以,那也是他荒唐享乐的地方。也就是在那儿,他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元神湮没,想轮回亦不可得,皮囊则被拿来做这个傀儡……要去看看吗?”
李珣脑子里闪过“勾魂蚀元神术”这个概念,脑袋不自主地点了一点。
“好啊,随我来。”
李珣惊讶地看着她,看着她起身走出亭外,将最可能护她周全的幽玄傀儡抛在身后,一时间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鬼,但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古音不准备再一步步走到水榭那边,而是浮在半空,随风飘流。
李珣亦步亦趋,两人不过就是三两息的工夫,便来到湖面上空,李珣也看到了那所谓的“一斛珠榭”。
水榭临岸修建,岸上修着一个长方形的厅堂,面水处落地开窗,又有曲折石桥连入观水亭台。
总体来说固是雅致,却是四面透光,联想古音所说,玉散人生活之荒唐,可见一斑。
古音神情恬淡,看不出心态抑扬,她居高临下,指着观水亭台旁边的水面,道:“此水下千丈,是为北海泉眼之一,每日潮起时,水力相激,珠泡翻涌,如零琼碎玉,美不胜收,这也就是此湖、此榭名称的由来。可惜……”
她话没说完,两人耳边便又有歌声泛起,唱的却是刚刚那词的下阙。
“才因老尽,秀句君休觅。万绿正迷人,更愁入、山阳夜笛。百年心事,惟有玉阑知,吟未了,放船回,月下空相忆。”
歌声入耳,李珣面色微变。
人的心理也真是古怪,明明是同一人,同一曲,时间也不过就差了半炷香的工夫。先前听来,只觉得歌声绕梁,沁人肺腑,可如今再听,却有如苍凉荒野中孤魂泣诉,鬼声啾啾,让他通身遍体都被寒气浸了个透。
古音察觉到了他心底的变化,却不多说,待歌声消散,便接着上面的话,若无其事地说下去。
“可惜,这落玉遗珠的景致,这几十年来却是看不到了。倒有另外一景,新近得来,值得一观,我想,你对那景致应当很有兴趣才是。”
李珣心中仍被玉散人这歌声所惊,闻言嗯嗯连声,却也不知自己答应了什么。
看他这模样,古音哂然一笑:“也不过就是吟词唱曲罢了,不过残存下来的一缕神念作怪,亏你对幽玄傀儡有所了解,怎么这么不禁吓?”
李珣此时心态略有不稳,本来尴尬过了便罢,他却本能地回了一句:“呃,是吗?我只是见过这傀儡如何出手杀人,倒是没想过这节。”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更缓和一些,而古音眸光一闪,似有所悟:“听闻你与幽魂噬影宗的百鬼道人是冤家对头,莫不是从他那儿见到的?”
“正是!”李珣回答得干脆,但警觉之心亦起,装作随口回应道:“百鬼那厮禁法、修为都有可称道处,但还是那‘影傀儡’最是麻烦,我曾在上面吃了不少亏。”
古音听了,微微点头:“果然……那也好,若是大家谈得妥,便再多劳烦你一件事罢!”
“啊?”
“下去吧!”
说话间,古音当先落下。
李珣目光敏锐,看得清楚,在下落之时,古音分明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丹丸服下。落地后,也轻揉小腹,催化药力,面上更显出难以遮掩的倦色。
只要动得快……
李珣不免有些想法,但手指头才一动,他忽又想起一件事来。
当年在坐忘峰上,他无意间发觉古音不告而来,却因实力不济,险被灭口。而那时,钟隐是怎么救他来着?
古音却不知李珣心中转的什么念头,她在栏杆旁边斜斜坐了,目光投向波平如镜的湖面,李珣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站在她身侧,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两人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直到日头微微下落,斜晖照水,光芒映目之际,古音才微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你站的地方,正是叔父他毙命之地?”
李珣眼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古音将目光放回到这亭台中,环目四顾:“那真像是眼前一般。只可惜,眼下不是夜里,这湖中也不再有珍珠泉涌……越是这样,你就越不能错过另一个景致了,我想,你看了一定会很开心。”
随着她的话音,亭台之下,湖面忽然波翻浪涌,以亭台中心,中分两边,现出一个可容两人并行的甬道来,且尚有台阶相连,一眼看去,见不到底,下面似有隐隐微光,从这里却看不真切。
以李珣的眼力,自然看出这是一处颇巧妙的禁法机关,所仗非是人力,而是避水珠之类。
不过,在湖底修建这样一个机关,有什么使用价值吗?
容不得他多想,古音已站起身来,或许是药力发散的缘故,她面颊稍带红晕,气色好了许多。而她飘飞下落,走入湖水帘壁的身姿,亦如出水洛神,蹁跹飞舞,如幻如梦。
李珣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有此想法,但见古音在水壁之下回眸相召,也不怠慢,跟了上去。
在他身形没入水面之下时,上方劈分开来的水流倏然合拢,水力激荡之际,浪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