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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过去,楼湛早已将楼挽当成了亲弟弟。上一世,楼挽的病逝对她来说简直是重重一击,若不是还有沈扇仪,还有远方安然无恙的楼息,她差点不堪重负,大病一场险些随之而去。
这一世,她的大舅舅却说楼挽是她杀父杀母、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子?
楼湛僵硬地跪在蒲团上,盯了父母的灵牌好一阵,才轻声道:“舅舅,不论阿挽是什么人,但是他在楼家待了十几年,是我的弟弟。”顿了顿,她垂下眼帘,声音淡淡的,“希望舅舅能保密此事。我不希望阿挽知道。”
楼挽也是发誓要出人头地,给养父母楼承江素报仇的。他那个性子,看着绵软,实则倔强,说到定要做到。
若是他突然之间知道了,他发誓要寻找的仇人,竟是他的亲生父亲……那该是多荒唐又残忍的一件事。
离开平漓时,江锦没有相送,只是让祝七继续跟着保护楼湛。倒是江蕴采不知所踪,让青枝大大松了口气。
青枝学的功夫本就是杀人用的,要切磋武功,必然束手束脚,担心一不小心就把这个便宜表哥杀了。发现可以用揍的后,却又不能下手太狠,打残了也不好交待。
就跟对待个瓷娃娃似的。
青枝好是憋屈了一阵。
去益州的路比起进云州的路相对来说平缓了许多,益州处在同邻国接壤之处,好在这些年不曾有过战事,还算繁荣。让楼湛讶然的是,益州太守就是江家的人,对萧淮三人的到来显得十分欢迎。
从益州到凉州时过了半个月,都是一片安稳。南平王手下的鬼面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云京那边来的、疑似是大长公主手下的刺客也销声匿迹,似乎多次的失手让他们明白了不可能成功,自动放弃了。
楼湛三人却从未放松过警惕,果然,才刚一踏入凉州,就有一波接一波的刺客杀来。
当真是一波接着一波,有鬼面人,也有蒙面刺客,这次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杀死萧淮和楼湛。
对比,楼湛思量片刻就明白过来。
凉州离云京已经不算太远了,这两班人马都是为了阻止她和萧淮回到云京。因为事关重大,所有证据都没有派人送去,只怕途遇叛徒或者遭劫。如今到了凉州,本可以让青枝带着东西先回云京,但这一*死士不要命地涌来,却是棘手无比。
若只是留下江家祝七,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毕竟追杀的人不断加人更换,被追杀的却都是那几人,还得随时仿察注意,提心吊胆,精疲力尽。
况且一个人对付一大群人,纵是武力再强,也终有衰竭之时。
青枝只好留下,同祝七一同护着两人,举步维艰地向并州而去。
如此被伏击着,祝七和青枝也受了不少伤,穿越狭长的凉州时,已经十一月份。
并州与云京被一座连绵起伏的高大山脉阻隔,若是登山而去,未免太过危险。山中也潜伏着不少威胁,虽然近冬,不少猛兽已经掩了踪迹,但是还有许多猛兽在准备着入冬的储粮。更何况确实在山中迷失路线,就更可怕了,终是不适合当作逃亡路线。
只能下到司州,再从司州穿回兖州了。
敲定行程,几人正准备出发,萧淮突然倒下了。
毫无征兆的,突然咳嗽了一阵,咳出了血,随即就是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脸色苍白得仿若死人,只来得及安慰了楼湛一句,便倒了下去。
楼湛和青枝差点急疯了,给萧淮喂下药,却是没用。楼湛颤抖着拉开萧淮的衣裳一看,果然,原先还开在心口的三瓣莲花,变成了两瓣。
凋零一瓣,就代表着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在客栈中等了三日,萧淮的脸色越来越虚弱惨败,唇色也变得淡色一片。眼见着萧淮似乎醒不来了,青枝终于站起身:“楼姑娘,从前救治过主子的那位高人就在并州一座山中,但同我们要去的道路相反。我要带主子去向那位高人求助。”
楼湛沉默了片刻,点头:“好,你送临渊去救治,我带着东西回云京。”
青枝一怔。原本还以为楼湛也要要求跟着去,他甚至都在思考怎么劝服楼湛,殊不知楼湛一向以大局为重。
“楼姑娘万事小心。”青枝吸了口气,找了纸笔,草草写了事情原委,交给楼湛,便背着萧淮离去。
楼湛在客栈中坐了一宿,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没有任何表情,继续出发。
离云京越来越近,追杀的死士就越来越少。越过司州到达兖州时,楼湛便知这一趟行程接近尾声。
到达云京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正值十二月中浣,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离开时尚且夏日炎炎的云京,已经被冰雪笼罩,上下茫茫,白如盐城。
楼湛望着熟悉的城门,眨了眨眼,莫名觉得仿佛又过了一世,她的心境甚至无波无澜。
走近了,楼湛眯眼抬起头,看到城门外正有两匹膘肥好马,在雪地里嘶嘶吐着白气儿。马上的人一个漫不经心、笑意盈盈,一个眉头微蹙,似是烦心。
见到楼湛走近,两个原本似乎正在发呆的人恍然回神。
沈扇仪笑吟吟的:“阿湛,早啊。”
楼息皱紧眉头:“慢死了,你是骑蜗牛来的?”
楼湛怔了怔,眼眶突然有些发热,正想说话,持续了好几日的眩晕忽然再度冲上大脑,随即,眼前一黑。
***
连日的大雪终于有所止歇,稍稍放了晴,却还是北风呼啸,让人从脚底冷到头顶,不愿出门。
翰林院一众老臣嘀咕了一句什么,忽然听到里间里传来阵阵咳嗽声,顿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是无比复杂。像是有些担心,却又要将这担心压下,像是有点鄙夷,却鄙夷得不能理直气壮。
毕竟……他们现下在用的文献资料、各地的山川记录,都是里面咳嗽的那个人整理出来的。
这几日,云京里总是有些诡异。先是爆出原本奄奄一息、卧病在床的楼湛原来是暗中接到皇命,出京办事。后是连着几个州的太守都被押送到云京,列出了所有罪证后,大理石卿孙北毫不迟疑,眉头都没动一下,隔天就押在闹事的刑场前挨个砍了。
被这血腥气一刺,京中原本有些躁动,现下也安生起来。
而让翰林院里众位老臣纠结的是,《山川录》的编撰,金銮殿上那位选定了大理寺少卿楼湛和国子监祭酒两位来担任总编撰官。
若是从前,众人当然不肯,说不准还会引经据典大骂一通,再作出宁肯撞死在金銮殿上也不肯接受一个卑微女吏来当总编撰官的壮烈反抗景象。那样既能让陛下收回诏令,又能给自己增添几分宁折不弯的傲骨凌霜名气。
但是……
东西全是人家找来的,老臣们纵是再皮厚,也拉不下老脸把人家赶出翰林院。更何况,这个女吏同他们想象的当真是不一样。
听到里间又传来几声咳嗽声,一个学士忍不住开口道:“……要不要去看看?若是昏倒了该如何是好?”
他话一出口,不光旁人脸色更纠结,连他也是一脸苦大仇深。
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冷风灌进,夹杂着几片雪花。众人齐齐打了个颤,定睛一看来人,连忙道:“沈祭酒,站在门边做什么?快快进来吧。”
沈扇仪手里抱着个小罐子,一勾唇,似笑非笑地扫了一转所有翰林院大臣,“唔,连日都坐在这房间里发闷,想必众位也是头昏脑胀,本官只是想让诸位清醒一下,这就关门。”
话毕,慢悠悠反手关上门,往里间走去。
室内比外头要暖和不少,楼湛却还是拥着一件大氅,一手提笔写着什么,偶尔咳嗽几声,脸上的红晕极为明显,眸中也带了水光,潋滟不少。
沈扇仪看了两眼,走过去将罐子一放,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只白玉小碗,一边揭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往碗里倒,一边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看看你,都病成什么样了?一个好好的冰美人愣是成了个病美人,楼息成天要我把你直接打晕了带回去,省点心成不?”
说着,将玉碗凑到楼湛嘴边。
楼湛放下笔,接过玉碗,看了看这碗黑色粘稠、气味苦涩又怪异的药,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是毒/药?”
沈扇仪靠在桌前,抱着双手,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我亲手熬的药,还加了姜汤进去熬,效果肯定不错。喝了喝了,我还赶着去楼府通知一群翘首以盼的人儿你还没死,不用担心收尸问题。”
楼湛憋了口气将药一口喝完,唇角淡淡沁出个笑:“楼息改变不少,你的改变也挺多。说话真是愈发讨打了。一个总编撰官成日往外跑,当真御史台的奏你一本,告你玩忽职守。”
☆、第五十九章
看到她的淡笑,沈扇仪明显一怔,突然就像是被什么毒针刺了一下,勉强牵了牵唇角:“……还说我呢,你的变化才是最大的。”
顿了顿,他又笑吟吟地道:“我和御史台关系好,他们只会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别瞎操心了,早点告了病假回去,等身体恢复了再回翰林院才是。楼家上上下下可被你刚回来就晕了三天的事唬得心惊胆战的,生怕你再晕过去就起不来了。”
楼湛面无表情地将玉碗塞给他,吐出一字箴言:“滚。”
沈扇仪听话地抱起药罐子滚了。
那药虽然卖相奇葩,更是苦涩到令人发指,喝下去后似乎真起了效果,脸上也不再烧得厉害。楼湛重新提起笔,看到雨岭山,突然怔住。
那是初入豫州时碰到的大山,山脚小村落里的村民被逼去捕捉毒蛇。她同萧淮在村子里留宿一夜,不知怎么就抱到了一起。
其实那时候她睡得很安心。
想到生死不明的萧淮,楼湛放下笔,抿唇看向窗外,有些恍惚。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十二月即将到底,盛元八年即将到来。
然而青枝没有传来任何一丝消息。
萧淮如今如何了?醒了未?在做什么?
回来的半个月,除了进宫面圣,交待一切时提起了萧淮,其余时候楼湛都在刻意避免着谈起他。如今乍然想起,心中闷痛,心烦气躁,竟是脑中空白一片,不知身处何时何地,该做何时。
怔了许久,楼湛收回目光,抿紧了唇,提笔重新继续自己该做的事。
待到天色微微昏暗时,楼湛才停下,将手中书卷小心收起放好,整理了一番书案,才走出里间。翰林院众位学士和国子监及礼部等地方挑来编书的同僚还未走,都收了手上的活儿,站在门边望着重新下起的大雪。
见楼湛出来了,众人又是好一阵纠结。
说实话,一个女子能一路艰辛地周游各地,收录信息回来,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这还是很令他们佩服的。
可纠结就在,平日里都对她横眉冷眼,鄙夷万般。若是回头就去亲热打招呼,不是自打脸是什么?
楼湛不清楚他们复杂的内心,只当这些大臣还在排斥她,心中一叹,拱手向众人请了礼,捂唇咳嗽了几声,推门而出。
看着楼湛的身影消失在渐暮的风雪中,终于又有人说话了:“人家都这样给我们见礼了……明日我们也当还回去吧?”
好一阵沉默过后,才有几个人扭扭捏捏地应了。
翰林院在皇城东侧,离楼府不算太远。楼湛拥紧了大氅,眯着眼走下石阶,抬眼就见到楼府的马车夫正在等待。
原本还在更远的大理寺办公时,楼湛都从不乘坐马车,更别说距离较近的翰林院。但楼府上上下下如今将她看作了瓷人儿,怕她一碰就碎,咳嗽一声都要嘘寒问暖,楼湛深感头疼的同时,也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