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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亦柏放下饭碗,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他要的东西都写在里面了。
董元庆收入怀中,又问顾念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京城稀罕物。
顾念傻傻地摇头,她对京城有些啥好东西茫然无知。再者京货庄口都是京城来的货物,她也犯不着特意从京城捎带。
董元庆打趣。让顾念求他家少东家介绍一两样,被宋亦柏轻描淡写一句话,“太嚣张了。”
顾念低头吃饭。
董元庆无所谓地晃晃脑袋,给自己盛了碗汤。
午休时间短暂,午饭时间紧张,宋亦柏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三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下楼结账,宋公子买单。
董元庆先走一步。顾念随宋亦柏,沿北通街往上塘街的方向溜达。
“大公子。早上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啊?”
“不是太重要的事,我想问你能否在学堂留一两套你的开刀工具备用。”
“防备着又有重伤病人?”
“意外总是无处不在。你看,你一个月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学堂,要是能有几套工具,有伤患来的话,你能及时处理就好了,像上次那个病人的伤,那样的出血量。要不是你在。他恐怕就将死于失血过多,你大部分的治疗时间都用在缝合伤口内部上了。我们的金疡大夫惯用的止血手段没有你的高效。”
“大公子为病人着想的想法很好,但老实说。我的工具分为两套两种颜色,黄色的专门给妓女小倌看,白色的才给普通人看,所以我没有多余的工具可以放在学堂备用。”
“那如果重新打造一套呢?”
“做全新的?”
“只给你一人用。费用我们出。用最好的材料。你觉得如何?”
“那,我可不可以多加几件工具?”
宋亦柏眼尾下垂,笑得柔和,“只要你觉得有必要,自然可以。”
“手上现成的工具都有模具,新工具需要另外开模,我需要增加一些刀具,有些意外受伤的病人,那真是伤得奇奇怪怪的。大公子真能找到最好的材料?”
“以和安堂的地位,这点事还是办得到的。”
“那我没意见。细节怎么处理?我的模具该给谁?”
“我已经安排人去联络工匠,这几日应该就会有反馈消息。你有什么特别要求?”
“工具不能生锈,尽量用最好的钢材,要真弄得到,兵器级的最好。”
“需要这么高的要求?”
“器械一旦生锈,就失去价值,那样的钳子剪子又做不了生活用途,东西一闲置,就等于是浪费了钱。”
“好吧,我托人联系一下有这才能的师傅,看他们是否愿意接这个活。”
“要是真找到了,你告诉他们,模具是现成的,只求好钢。就我这仅有的经验来看,开模要更考验师傅的手艺,很庆幸古店街藏着能人。”
“那要不你直接找那位师傅再做一套?”
“那位师傅不是打造兵器的手艺,所以为了防止生锈,那些器械我都很仔细地清洗,不敢有丝毫疏忽。”
“我明白了,我会提醒注意的,等都联络妥了,我让人去你家搬模具。”
“行,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达成一致,走到一处巷口,分道扬镳,宋亦柏穿过巷子回医馆,顾念向路人打听着去寻找能租车的地方,送自己回家。
家里一切正常,顾念洗脸更衣完毕,吩咐哑姑把那些模具都找出来清理干净,和安堂的人随时可能过来搬走。
把带回来的礼物分了分,唐嫂子和哑姑各有一份过年的新料子,顾念自己也另外买了很多不错的衣料子。都是宋亦柏那番话说的,为了应酬需要,她需要更多的新衣服。而这些新衣服,又都能变成转移他人关注重点的新衣战术的战袍。
哑姑忙完了顾念交待的工作,来整理她买回来的衣料,唐嫂子跑腿,去了万大夫家,把万宝宝叫了来,带上她的绣花图册。
三个女人聚在哑姑房里,订下每套新衣合适的花样,把衣料都裁剪好。顾念这些新衣都要得急,年底各种应酬,多备几身新衣是应该的。
哑姑拿了钱去街上买回来上等好棉,唐嫂子央了隔壁针黹好的媳妇姑娘帮着一起做,给她们算工钱,万宝宝在旁边帮忙在纸上描花样。
稍晚些时候,邻居一位大叔拿了封信来央顾念给他念念,邮差刚送来的家书。
念完了信,大叔口述了回信,顾念用炭笔抄了,修改完毕,喊哑姑重新誊抄了一遍,交大叔赶在私驿站打烊前拿出去寄了。
这本是生活中的寻常事,街坊们经常请他们帮忙处理一些家书和信件上的事情,但这次不知怎的,顾念脑中一个开关被激活了,她有了一直查无线索的关于沉沙帮暗桩的想法。
记挂着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顾念迫不及待地熬到二更,包寄桃准时过来上课。
顾念先跟包寄桃讲了,她今天那个步姿被宋亦柏取笑为打人闷棍,这让包寄桃笑得伏在桌上,好一会儿才摆着手爬起来,整整衣服,让顾念继续练习走路。机会难得,正好借现在的东风,纠正顾念惯有的步姿和行为,这些变化在外人眼里只会以为她是在进行一些与她现在身份相当的改变,而不会让人想象力过于发散。
顾念在客厅里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包寄桃一遍遍纠正她的动作,从脚步到手势,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果,身体肌肉记住了新的用力方向,剩下的就是强化练习,转化为习惯和本能。
练习走路只是一部分,在包寄桃的计划里,连说话的腔调也要改,重新练习发声,抛弃女子的温糯软柔,否则会让人联想到烟花北巷有的一些角色。
没有一样改变是容易的,顾念认真地完成今天的课程。
包寄桃总算宣布下课,允许顾念坐下休息,捶捶她的酸腿。
哑姑送上冒着热气的甜汤,大家都歇一歇。
“姐姐,秦如栩回来了没有?他还在下面?”顾念咽下口感粉烂的今秋莲子,说道。
“不知道,没他消息,也没见他来过。怎么了?有事找他?”
“下午突然蹦出个念头,关于暗桩可能从事的行当,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先说来听听?我们讨论讨论?”包寄桃吐出嘴里的一枚红枣核,扔在桌上的碟子里。
“以我们江南郡为例,沉沙帮涉嫌参与的案子遍及郡内各地,如果杀手们真是以本城为落脚点,我们讨论过的,城里一定有接应的人,负责一切琐碎事宜,甚至还包括收集任务目标的基本情况。比如确切的家庭住址,家庭人口,生活习惯,房屋结构等等。”
“对,他们怎么收集外地的受害人的情报,这是个问题。雇主给的吗?不可能每个雇主都能提供杀手需要的详实情报吧?”
“我们知道暗桩行事低调,从事的行当一定不引人注意,但又不可或缺,平民或江湖人都有接触,却在大众眼里属于透明的隐形人,他们去哪里,打听什么,都不会有人警惕。就像姐姐刚才说的,不可能每个雇主都能提供切实有效的情报,那么暗桩是以什么职业为掩护收集情报的,今天我终于有了灵感。”
“快说快说,都被你急死了。”
“邮差。”
顾念放下吃光的碗,沉闷的笃的一声,犹如一锤定音的笃定。
第97章
“邮差?”包寄桃不错眼珠的愣瞪着顾念,脑子飞快运转,随即眼睛亮了一下,兴奋地放下碗,“邮差!私驿的邮差!”
“还得是经营全郡生意的私驿,这在城里只有三家,但单单经营私驿不挣钱,会亏死,所以他们的主业都是帮人送货的大车行,车夫们既帮货主送货,也是邮差,他们能去郡内各地而不受人怀疑。谁会留意一个背文书袋在街巷行走的邮差呢。”
“是呀,私驿有这先天条件的呀,披着大车行和私驿的皮子,谁会知道那些人里面有杀手帮会派出去的人手呢。妹子好脑力,我看这想法可行。”
顾念淡淡地笑笑,“行不行得等秦如栩回来,他要是已经调查过大车行了,那就白搭。他到底是一直干这个的,别拿我们的惯性思路去套他的。”
“倒是没听他说过这个,他先前还一直盯在铁匠铺上呢。”
“他一脚站在官家,一脚站在江湖,他的想法,老百姓跟不上。”
“话虽如此,但我是真心觉得妹子的想法不错。所谓嫌疑对象,就得从一堆可疑线索里找出唯一的那个,城里大车行太多,但私驿是真少,就那三家。”
“是啊,私驿就三家,一旦让人起疑就容易暴露,暗桩也可能只干大车行,水陆干货,送达全郡。”
“只干大车行也不是那么保险无忧的,城里有足够人手车辆做送达全郡买卖的大车行,不会比捎带做私驿的那三家多多少,嫌疑对象的数量还是大为减少了。而且,本地人去外地,车夫有休息吃饭的固定地方。经常走的路线肯定早就麻木不仁了,到了一地之后通常忙于休息,懒得四处闲逛。打听这个打听那个。邮差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嗯,姐姐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那咱们还是等秦如栩回来再问吧。他要是已经查过就算了。”
包寄桃皱皱鼻子,觉得不太可能。“那家伙要是早就查过了,做了排除的话,不会不说的,不然岂不是重复调查,浪费人力了么。”
顾念摊开双手,“等他回来才能知道。”
包寄桃做个鬼脸,掏汗巾子擦擦嘴。整了整衣服,晚安告辞。
第二天顾念照常上课,依旧来去匆匆,在学堂停留时间很短。家里集中人手帮她赶制新衣。在下个休沐日,宋亦柏派了人来取走了她所有的模子。
哑姑把已经缝制完工的新衣给顾念试穿,确认没有要修改的地方才开始绣花,让顾念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万宝宝也接了这活儿,按她的话说是给衣服绣花轻松,但赚的钱更多。
看在万宝宝做了这大半年绣娘的份上,顾念表示相信她的绣工。愿意照市价付她工钱。
万宝宝天天过来坐在哑姑房里绣花,她不把活拿家去做,只在中午回家去给爷爷烧饭,午休后再过来继续。
这弄得顾念在忙碌之余不禁好奇是不是万大夫出了什么事。不然万宝宝干嘛不着家,这大半年她改过自新,跟以前的狐朋狗友都断了联系,再没听说她又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顾念平时不好打听别人家闲事,邻里街坊包括家里两个都知道这点,再见她天天出入匆忙,也不好主动拿些闲言碎语飞短流长讲给她听,要不是顾念自己动了心思,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忽视街坊动向很久了。
趁着晚间,家里没外人,街门也都闩了,顾念问哑姑是否知道万大夫家最近动向。
哑姑点头,拿了纸笔来写给顾念看。
事情很简单,万大夫几月前治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这个年纪的妇人病通常与更年期和绝经一类脱不了干系,吃药调理需要些时日,因此常去万大夫那里坐坐。那妇人守寡时间大概不到十年,年纪大了,又有两个女儿,就没有再嫁,一直跟公婆生活在一起,直到侍奉二老百年。如今她两个女儿都嫁了,家里就她一个靠吃房租子过活,两边亲戚也早不来往了。自从找万大夫看病以来后,有传言他俩看对了眼,还有媒婆上门,似要撮合他们两个。
万大夫一把年纪走了桃花运,这本是好事,却偏偏身边还有万宝宝,小姑娘虽未明说,但看得出她并不想要继奶奶,所以这事就僵在了这里。现在看万宝宝宁可天天蹲自己这里做针黹,搞不好事情还在推进,她只能沉默抗议。
顾念再次对这种事表示不感兴趣,别人家的家务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