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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顾念!”正走着,身后传来高高低低的叫声。听着颇耳熟。
顾念停下脚步转身回看,宋家四位公子小跑着追上来,手里都提着一方小包袱。
“四位师兄,你们这是回家?”寒暄嘛,就是没话找话。
宋二、宋三、宋四、宋五,这四位公子,年龄最长的,跟任焱焱同年。二十岁上下。最小的宋五公子十三岁就进来了,今年才十五岁。托了家学的缘故,宋二公子明年要参加出师试。
四位公子年龄差距不大。从小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闯祸,感情要好得跟一母同胞的兄弟似的。
但鉴于顾念对宋大公子接触得更多些,俗话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二东家和三东家家的二位长公子,看着就没有宋亦柏那样的稳重精明,他们仍然充满孩子气,无忧无虑的青春期男孩,尚需更多磨炼。
五人一起往医馆走去,边走边聊,冗长的寒暄完毕,宋亦柏的胞弟,宋二公子跟顾念说了件正事,明天上午,大东家在总号见他。
虽有心理准备,但召见的消息确实来了,还是有些惊讶,“这么快?不是大东家公事繁忙,多延了几日么。再说了,我的风寒好像还未痊愈呢。”
“大哥说了,早见早了,这年底了,本来就事多,又不能不见你,正好有个空档,你来一趟,前后不需太久时间。”
顾念心想,大东家恐怕跟院长那样,正式的见一面,说些场面上的话,的确不花多少时间,但是来回路上很花时间啊,她明天没有懒觉睡了。
顾念哦哦地应了,五人走后门来到街上,门外已经停了两辆马车,二公子把顾念拽上了他乘坐的那一辆,和三公子一起。
车里三人随便聊着,主要是听顾念讲玉府街和古店街的趣事,他们日常生活范围不包括那边,连逛街购物都去不到的地方,家规也不允许他们这个年纪就流连花街柳巷,只有大公子出于应酬的缘故,偶尔会去南巷,但个人没有那种嗜好。医家总是要更注意养生方面的问题,男孩子过早宣泄精气,不利于日后健康。
顾念搭了半路的顺风车,下车前答应明天早些到总号去。
到家后,顾念抓紧一切时间完成今天的作业。包寄桃仍然是打烊后过来,教导顾念正确的男子行为,光是那走路仪态就够练了。
得知顾念明天要去接受东家的正式召见,鼓励了她一番,给她打气。
第二天一早,照平时上课出门的时间,顾念装扮好,穿上为腊八准备的新衣,雇了街上的蓝布马车,晃晃悠悠地前往上塘街和安堂总号。
顾念笑呵呵地跨进大堂,跟掌柜大夫和伙计们打招呼,行礼问安。
总号上下几乎所有人都认得顾念了,见他来了,都很热情地回礼寒暄,听顾念是受了大东家的召见才过来的,掌柜马上吩咐小厮带去后面休息,大东家今天在这里有公事,估计一会儿就到。
小厮带顾念去后面待客的花厅暂坐,途中碰到宋亦柏,他刚在病房巡查了几个在这里养病的重病号。
顾念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宋亦柏没空聊天,只来得及叮嘱小厮好生服侍,他就匆匆忙下一件事去了。
坐进花厅,上了热茶糕点,顾念道了谢,惬意地吃着东西慢慢等。
一个人坐在这里,上下无事,打量完室内装饰,发现有几样书画和陈设瓷貌似有个一两百年的来头。
正仰着脖子欣赏挂在墙上的名家画作,听到棉帘子的嗦嗦响,一阵寒风灌进室内,外面伺候的小厮进来通报,大东家已经下马车了,让顾大夫做好准备,准时召见。
顾念马上整理仪容,跳跳脚,抖落身上的点心屑,手巾擦掉嘴角的茶渍,抚平衣服的皱褶,整理衣领袖口,力求看上去平平整整服服帖帖。
帘子又闪了一下,以为是小厮新的通报,却见进来的是宋亦柏。
大公子看上去有些疲累,不知道他这一早上都忙了哪些,反正进来后是连礼节都不顾了,一屁股坐下,他的贴身小厮跟在他身后送上茶盏,他一把揭了茶盖,抓起来仰头就灌,然后才有余力冲顾念招手,叫到跟前说话。
顾念摆出昨晚上包寄桃教的走路姿态,脚步略重地走过去,结果被宋亦柏瞪了两眼后,又改回了她习惯的步姿。
“你什么毛病,你那走路姿势,活像要背后偷袭打人闷棍。是不是有人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人提醒说应该要学着稳重一些,别丢了大公子面子。”顾念低眉顺眼含糊地说道,顺便小拍一马屁。
宋亦柏眉毛一扬,“你省省吧,待会儿好好地去见大东家,等回了你自己家去,你想怎么练这打人闷棍的步子都随便,就是别跟我面前这样走。”
“是,记下了。”
顾念的温顺让宋亦柏没什么可说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顾念今天的衣着,看在新衣新鞋袜的份上,还算满意,但是,习惯性挑剔的大公子仍然有话要说。
“你最近这半年穿过的几身衣裳倒是不错,照这样子的,再买几匹好料子,多做几身各种花样的,日后有你应酬的机会。”
这回轮到顾念瞪眼了,“我不会喝酒!”
“晚了,马上就是腊月了,各种应酬跑不掉,别家的同行都存着一颗心想见你呢,不能不给前辈面子,你多预备几瓶解酒丸吧。”
回忆起夏天那几顿酒的经历,顾念有些抗拒地倒吸了口长气,再带着妥协的意味吐出来。
“好吧。我会事先准备好的。”顾念略微放松有些绷紧的肩膀,“大公子,知道东家召见时会讲什么话不?”
宋亦柏看上了桌上的小点心,伸手的同时赏了顾念一个白眼,“我爹没想吃了你,把心放肚子里,一会儿各分号掌柜都要过来开会,趁着人还没来齐,他可能会利用这点时间见你一次,上次院长说些什么,今天他大致也差不多。这年底各种事多,要不了几盏茶时间,你就可以回家了。”
这算是安抚了一点顾念忐忑不安的心情,东家要是查她户口,她是真不知道该编什么故事了。
帘子第三次被打起,小厮进来通报,东家召见顾大夫。
第96章
宋亦柏亲自带顾念去见他父亲大东家宋心鸿,在一间宽敞的大屋子里,宋大东家坐在上首,手边桌上放着一堆帐册,底下站着两位大叔。他俩见大公子进来,暂时退下去了屋外。
仅有的两次见东家的机会,都匆匆忙忙,相比起来,这第三次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但总算是一场单独会面,顾念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站在下面等训话,表情紧绷的紧张模样让宋家父子都看得发笑。
宋心鸿虽有威严,但在晚辈面前,还是个很慈祥的长辈,几番打量之后,满意地点点头,问些顾念的近况,在学堂学得如何,成绩怎样,功课有没有难度。顾念都仔细地答了。然后才转移到她那次的立功上,对她的医术颇有兴趣,却又没细问那些细节,只是嘱咐好好学习,夯实基础。
顾念老老实实点头应承,身后院里此时渐渐多了很多说话声,显示有不少人在外头。
宋亦柏在这个当口插话,结束了这次召见,顾念行礼告退,与大公子退到室外,院里等待的人群还真都是各分号的掌柜。
与众人简短地寒暄,掌柜们进屋开始今天的会议,顾念跟着宋亦柏往外走,心里盘算着去街市上找马车的时候,顺便逛一逛,买些什么东西,这附近一带还没逛过呢。
“顾念!”
宋亦柏的声音冲进顾念的鼓膜,带着不太高兴的情绪,惊醒了她的发呆。
“哎哎,大公子?”
“你走路都能走神?”宋亦柏紧抿着嘴角。望着顾念略带茫然表情的脸。
“没……唔……不好意思……”顾念刚才的确是严重走神,她不狡辩。“大公子有话要吩咐?”
“是有正事找你,跟我来,找个地方说话。”
宋亦柏摇动二指,示意顾念跟上。
两人才刚走了几步,医堂方向跑来小厮,说来了重症病人,需要人手帮忙抢救,请大公子去前面帮忙。
没时间谈话了,宋亦柏带着顾念直奔医堂。匆匆忙忙交待顾念去附近北通街的归山阁订个雅间,中午一起吃饭。到时再跟他说那正事。
医堂那里忙而不乱,刚送来的病人被一群大夫围着,宋亦柏卷起袖子参与进去,顾念径出大门,往上塘街北边的北通街走去。
归山阁很好找,算得上这一带有名气又有档次的酒楼,顾念只消跟掌柜报出宋亦柏的名字,掌柜就一切了然。淡定地吩咐伙计提前预备好宋大公子爱喝的茶水和爱吃的菜。
从酒楼出来。顾念如愿地四处闲逛,顺便可惜损失了半天不能赚钱,但看到一些稀罕商品时。她又毫不吝啬地掏钱,还跑去那间香火鼎盛的庙宇拜了拜,上了香,投了功德钱,求菩萨保佑柳家的案子能早日结案,她的身份不要太早穿帮。
在街上走走看看打发了上午剩余的时光,刚到午初时分,顾念就回到了归山阁,店小二领她去了楼上雅间,给她上了茶水和瓜子,就留她一人等着了。
雅间的窗户能看到归山阁后面的街景,充满生活气息的幽静居民区,顾念捧了茶盏,坐在窗前,眺望楼下,视野里没有值得关注的重点,但她就是看得津津有味。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雅间的房门打开,听到小二领了客人进来,顾念以为是宋亦柏,赶紧回身。
“咦?董公子?好久不见。你看上去,精神挺好。”雅间里的第二位客人是将近有一年未见的董元庆。细皮嫩肉的有钱少爷不见了,古铜色的皮肤,像是经历了残酷的风吹雨打。
董元庆撩了袍角坐下,接过店小二递来的茶盏,先抿了一口,喘了口气,才抬起头来冲顾念笑笑。
“顾大夫,好久不见,听说最近是越发的意气风发了。”
“哪有哪有,承蒙宋大公子看得起,赏了个机会。”顾念回到自己的座位,放下茶盏,客套地寒暄。
“董公子看上去变化好大,是跑船了?”
董元庆看看手背上尚未褪色的皮肤,笑道,“是啊,跟着家里的大船,完整地跑了一趟最远的航线,在海上转了转,整整半年在外面,立冬前才回来。”
“哟,董公子能耐,这一趟肯定开了不少眼界,称得上是董老爷对公子的磨炼吧。”
“唔,还不错,没白跑,有很多收获。”
顾念就爱听这种故事,厚着脸皮央求董元庆讲几个来听听,反正宋大公子还不知几时才能来呢。
董元庆觉得这样打发时间也不错,呷了口茶,整理了一下思路,挑几个有趣的,娓娓道来。
顾念听得兴致勃勃,一脸景仰崇拜地看着董元庆,适时地插些话互动一下,而不是让董元庆像说书人那样一个人无趣地讲。
两人有来有往地聊兴浓厚,店小二终于引来了今日的主角,宋亦柏宋大公子。
宋亦柏在上首坐了,小二飞快地上了茶盏,记下菜单,收拾了桌上的瓜子果壳,转身就风一般地去了。
董元庆说他立冬前就回来了,想必他俩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互相聊了聊近况,说说笑笑。顾念坐在下首,安静地做陪客,该笑的时候捧场地笑两声。
很快饭菜上桌,三人动箸,边吃边聊,董元庆问及宋亦柏需要什么年货,他们即将有趟船出发去京城,这是年前的最后一趟船,等返程的时候会满载京城货物,要是有喜欢的,让船老大一并捎回来。
宋亦柏放下饭碗,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他要的东西都写在里面了。
董元庆收入怀中,又问顾念有没有特别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