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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清爽的蓝白条纹晃花了刘雅的眼,刘雅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光源处,蒋方舟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小憩。
这个她爱进了骨子里的男人啊……
刘雅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又去咬唇,只觉得满头都是麻的。
她吓了一跳,呼吸稍大了些,胸口钻心刺骨的疼痛立刻席卷而来,就好像要生生剥离她灵魂那样不堪的疼痛!
“阿舟!阿舟!我疼……”
蒋方舟被爱人的呼痛声唤醒,立刻扑了上去:“你觉得怎么样?!”
刘雅撇着眉,柔柔弱弱的模样,让蒋方舟心都要融化了。他和她两手交握,眼里只看着对方,刘雅缓缓开口:“李姐姐……她怎么样了?”
那个女人,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哦!多么善良的女孩!
蒋方舟觉得自己愧疚极了,他小心地抚着刘雅□在外的半张脸颊,眼里柔情似水:“你总是那么善良,别管她了,你只要相信,我那么爱你,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刘雅忍不住呻吟:“疼……”然而与此同时,也不由自主地牵扯起微笑的肌肉。
——她立刻发现,自己的半张脸颊,在麻醉之下,竟有隐隐的温润!
刘雅惊恐地瞪大了眼,急促的呼吸让她的全身像要爆炸那么疼,她一瞬间,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侥幸般歪过头去看她的爱人,眼角的泪慢慢滑落,却抵不过她战栗的嗓音:“阿……阿舟,我的脸,我的脸……?”
蒋方舟痛苦地去亲吻她流泪的眼睛:“阿雅,阿雅,我娶你,你不要担心,我会娶你!一定会娶你!”
刘雅茫然地看着这个不停和自己承诺的男人,手也颤抖着,一字一顿地问道:“镜…子…呢……我要镜子……”刘雅猛然迸发出尖利的叫嚷,“给我镜子!!!!”
4、第四章
绷带上透过医用棉花渗出来的一条长长的血渍,让承受不住这样大打击的刘雅险些晕过去。
刘雅大受打击,精神都恍惚了,镜子的碎片撒了一地,她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只知道流眼泪。
蒋方舟又心痛又着急,颤抖的手伸到半空,却不敢触碰自己的爱人。
饶是刘雅城府再深,自己从来引以为傲的美貌此刻付诸东流,也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我这伤……是谁划的?”刘雅的声音冷冷的,透着彻骨的恨意,“方舟,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蒋方舟吓了一跳,爱人这幅阴冷的样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是一个女人,经此大变,神经一下也是正常的,蒋方舟也没多想。更何况他心里还有着许多的愧疚,于是低低的回答:“阿雅,小麟他被你弄伤了额头,那个时候看起来也很不对劲,我也怀疑他是不是被砸成神经病了……阿雅,你不要这样子,我觉得,挺害怕的……”
刘雅心中一震,赶忙挂上那付驾轻就熟的柔弱表情,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泪光盈盈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小麟……”刘雅的眼泪就像不要钱那样落下来,胸口的疼痛让她几近窒息,她却不想就这样放过那个贱人的儿子,“方舟!方舟……你知不知道,你曾经说过,你最爱的就是完整无缺的我?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完整了,即使是小麟……可是,他为什么要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刘雅呜呜地哭着,心里思量着自己这道伤,加上父亲的力量,能不能把那母子俩一并抓起来,到了牢里,还有谁记得起她们?
病房的大门忽然被重力踹开了,外头传来护士惊慌的叫声:“老先生,病人需要静养,您不能这样……”
蒋梦麟把她拉到身边,低低的警告道:“滚开。”他眼神阴冷,加上满头干涸后发黑的血渍,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刚从深渊爬出来索命的恶魔。
护士一张小脸吓得煞白,蒋梦麟刚撒手,她就扶着墙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蒋梦麟站在门外,嘴角挂着悠闲的笑容,惬意地看着病房内的闹剧。
蒋老爷子可不会管什么静养不静养,他只知道,病房里那个狐狸精不单勾引了自己的儿子做出那种丑事,还不知死活地打伤了自己的亲孙子!他这辈子没像今天这样生气过,即便是几十年前,大队里要没收家里唯一一头耕牛,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他一生信奉吃亏是福,全村全镇,那个不夸他胸襟广阔,蒋老爷子为人清正爱惜羽毛,家里夫妻生活美满儿孙绕膝那是众所周知的!哪知老来老来,却被这么个骚狐狸破坏的一干二净!
“哟!叫我好好看看”蒋奶奶可没老伴儿那么拙舌,几乎是刚一进屋,她便中气十足地叫骂开了:“哪家的骚狐狸精没看住,怎么专出来勾搭有妇之夫啊?!”
乡野之人,说话也不讲究,嘴里三字经□一里哇啦说的不知道多顺溜,病房大门就这样敞开着,路过来来往往的病友们因为好奇,没两下全围上来了。
蒋奶奶骂的实在难听,刘雅自小家境富裕,父母也有权有势,哪里听过这样无理的话?她一开始只知道懵,后来反应过来,张口就要以牙还牙,却忽然想到还有男人在身边,立刻缩了胆子,咬牙切齿红了眼睛哆嗦着钻进被子里。
她一转头,就看见那个满头是血的孩子站在大门口朝她冷冷的笑,发现了自己的视线后,伸出手,慢慢的,慢慢在脸颊,用手指划了一道。
刘雅什么都明白了!他是故意的!
一瞬间,刘雅绝不承认,她心里第一闪过的,竟然是彻骨的寒意。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毫不犹豫拿着刀就在自己脸上划出……
惊恐让她的胸口更痛了,但还没等她痛呼出声,脑袋上一阵敲打毫不留情地落下!
蒋奶奶骂的尽兴,蒋爷爷气的抓心恼肺,索性上去扬了拐杖就打!
刘雅惊恐地尖叫起来,却忽然听到病房外有人疑惑地谈论:“哎?那不是刘主任家的闺女吗?”
“你开玩笑吧,这老太太可说这是个第三者,担心刘主任听到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啊!我的天,真没想到刘主任是这种家教!”
“不会吧!哎呀快快快叫王主任来看热闹!”
一时间病房外面全是不绝口的唾骂声,这个年代,第三者还是很稀有的东西,寻常人家夫妻离婚都要在周围掀起轩然大波,更别提主动勾引有妇之夫了,那可是掘祖坟臭名声的勾当!老太太嘴皮子一掀,里里外外听的不要太清楚哦!
这个时候,刘雅哪里还敢说要人坐牢的话?就是蒋方舟,也只敢跪在地上抱着父亲的大腿请罪,刘雅挣扎着爬出来,还想说什么,却被蒋老爷子一拐杖击在胸口,登时钻心透骨的疼痛让她在没坚持住,一脑袋栽倒在地上。
那可是一地满满的碎玻璃渣啊……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扎进手心手臂,扣在肉里,血擦潺流出。
现场安静了一秒,蒋奶奶叉着腰骂得更大声了:“装!你再装!骚狐狸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担心你家祖宗上下七八代断子绝孙!生个儿子没P眼!生个女儿去做J!我@#¥@……”
她一边骂着,一边暗暗出手,把病房的门给关了。
蒋梦麟站在门口,一脸血迹的模样可是受尽了关爱,看热闹的看到这么一个小孩子站在门外,七嘴八舌地就开始关怀开来——
“哟!娃儿脸咋弄的?哪个杀千刀的下了这样狠手?”
蒋梦麟低低回答:“我爹,和里头那阿姨。”
众人哗然,又问:“那阿姨咋回事捏?哪家来的闺女,咋抢人老公哇?”
蒋梦麟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低头摇头:“那是大官的闺女,还打我娘咧,大官说不给闺女进门,要抓我和娘吃牢饭去……”
几个先前还在揣测的人立刻着实了刘雅的身份,一边诧异,一边鄙夷,又觉得蒋梦麟母子实在是可怜,恰好蒋奶奶似乎想起了孙孙还在外头,停了嘴,一拉门把蒋梦麟拉回屋子去了。
原本还顾忌小孩子自尊心不去触碰的众人立刻开了锅,各种恶毒的揣测一个比一个能,刘雅到了众人的嘴里,几乎都快成了一个从小学开始勾引男人的坏女人……
刘雅可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父母工作单位已经全部被曝光了,她此刻幸运地昏迷不醒,而她的奸·夫却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蒋方舟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爹你别打了!你别打她,你要打打我,打我!我不出声,我随你出气!”
老爷子被他没出息的模样气的捂着胸口跌倒在一边的椅子上。
蒋梦麟利索地跑到老人身边给他顺气儿,心里却在思索——
上一世的自己和母亲都是傻子,都被人登堂入室了,却不敢告诉两位老人,直至后来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却更要脸面,生怕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可他现在却是完全想开了。出了这种事,别人同情还同情不过来呢!要说异样的眼光,也是对着刘雅和蒋方舟的,自己何苦要替他们遮掩?重获一世,有些东西,看得确实比从前通透了。
老人松了手,蒋方舟也恍若失了魂魄跪在地上,似乎连喘气儿的力气也没有了。
老太太到底还顾着儿子的脸面,见状老泪纵横骂道:“你这是何苦啊!阿玲恁好的一个媳妇儿你不要,跑来城里找个骚狐狸精,娶回家能当饭吃能当衣穿?这种女人摆在家里她也不会安心的,绿帽子少不了!我养你恁大,咋脑子越长越不见了哇!”
蒋方舟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了:“娘!我爱她!我从没想过,生活会那么快乐。以前只要下班回家,我就觉得没劲儿,可自从跟她在一起以后,每天要和她见面,我都觉得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她家里条件好,还看上我这么个粗人,我也和她……好过了,我要对她负责啊!!”
李月玲脸色煞白地站出来:“你要对她负责,就不要对我负责了?我为你勤勤恳恳操持恁多年,你穷时,我帮你种地,你富了,我替你算账,还生了小麟给你传宗接代,我对不起蒋家吗!?”
蒋方舟一听到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心里就说不出的厌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这个黄脸婆生活了二十多年!这样丑陋的、没文化的、见识浅薄的、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女人……自己怎么会娶她?不!不是自己自愿的!
“你以为我想娶你吗!要不是娘被媒婆哄骗,你能进蒋家门?!你看你自己哪里配得上我?我带你出门,会被人笑死!”蒋方舟心神大乱,竟然一脱口,将心中的怨愤全部骂了出来。
李月玲颤抖如风中落叶,却坚持着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她忽然很想笑,这个她的天,她的顶梁柱,她最爱的男人……原来一直以来是这样看她的?
一个带不出手的黄脸婆?
你却不问问,我这脸,是为谁操劳黄了的?
眼泪毫无知觉地坠落下来,耳边是婆婆打丈夫的声音,李月玲却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
然后她听到自己清晰地,最标准的普通话的声音:“那我们离婚吧。”
蒋梦麟惊诧地抬起头盯着自己的母亲:怎……怎么?!!
李月玲感觉到儿子的视线,对上儿子复杂的目光,歉意惨然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娃儿,对不起,你爹这种畜生,娘不要了。”
蒋梦麟怔了怔,忽然察觉到屋里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忙定了定神,开口惨然一笑:“娘,我跟你一起走。”
他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历史已经被改变了,母亲就这样离开了父亲,那么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命运,从此以后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呢?
蒋奶奶哭的声泪俱下:“阿玲啊!我怎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