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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的小厮进来报信,脸色有些不对,目光发直,一见乔氏便道:“太太,外头有人……有人送了一口箱子过来,您瞧瞧吧,咱们没逮住送礼的,他放下就走了。”
乔氏也一愣,出去看了眼,箱子到不算特别大,可一打开,更是吓了一跳。
足足半箱金子,还有一堆文玩字画,她翻出来看了看,其中有一幅竟然是前朝薛荔薛先生的梅雪争春图,就这幅字画,不说价值连城,没个五百两银子,绝对拿不下来。
这下连大老爷那几个爷们都给惊动了。
老太太也看得眼花缭乱,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中都犯嘀咕,生怕这是惹来什么祸事。
乔氏把红尘叫到眼前,又详详细细打听了一顿,红尘又说了一遍,众人都有些呆愣。
按说,如果只是这件事儿,虽然对方做得不对,赔礼是应该的,可赔礼赔到现在的地步,也未免太过。
红尘笑着安抚:“老太太,太太,你们也别太忧心,既然看不出恶意,咱们一切如常就是,要对方有目的,总会自己蹦出来,反正咱们明天就走了。”
老太太都想连夜走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人在外地,又不知对方的目的,最好还是以静制动。
红尘到是一身轻松,早早就睡了。
趁着夜色,张旗带着那把古刀匆匆而来。
本来其实早就该来的,可白日里,他抱着古刀刚走了几步,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整个身体都跟失控了似的,浑身抽搐个不停有,而且,瘙痒从皮肤一路痒到肉里,骨头里去,难受的他只能惨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众人连忙请大夫给看,问题是大夫给诊过脉,什么毛病都没诊出来,换了好几个大夫,开了好几个药方,完全没有用,折腾到晚上,张旗都快连声音都发布出来了。
“杀了我吧,你们干脆杀了我吧,呜呜呜。”
张旗也是个硬气的,比他那店小二强得多,可这次也硬气不起,拼命抓自己的胳膊,抓出一道一道的血痕,身边的人不得不把他给绑了,这才控制住他。
他那好友也有些六神无主,半晌才一拍额头:“我们还在这儿折腾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赶紧的,找正主儿去。”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
他们老爷现在这副模样,怎么出得了门?
“不能出也得出,怎么着,你们还想让人家主动登门不成?都什么时候了,分不清楚轻重缓急啊,张旗我告诉你,你小子要是这会儿还不知道服软低头,你就自己随便死哪儿,别来找我!”
“怎么可能!走,走,赶紧去,我跪死在人家门前,也比现在好……”
他要是不会服软低头,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他那好友总算是脸色好些,想了想,安慰道:“放心吧,在这之前,我派人送了重礼过去,就是人家再生气,想来看见你这副德性,气也就消了。”
可不是,如今张旗可比乞丐还乞丐,衣服让他扯得破破烂烂,身上全是泥水汗水,就这么跟抬着一口死猪似的,抬去了客栈大门口。
此时已经是半夜,他们去试探了一下,发现人家都睡了,因为根本不知道红尘的脾性,也不敢惊动,愣是等了一宿。
张旗几乎要熬不住,他那好友就翻白眼:“你是想一劳永逸,还是想那位高人有起床气,再给你来一下更狠的?”
第二日。
红尘一行人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一出客栈大门,就见张旗趴在地上,抬着头,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绝望,一见她,又满是欣喜,拼命把手里的古刀往上递。
可那古刀仿佛重千金,他拿都拿不动。
旁边小厮都不敢帮他。
红尘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给吓了一跳,连忙护住自家小姐,就怕她被这不知哪来的人冲撞了。
“呜呜,救命!”
张旗嗓子嘶哑,几乎要说不出话。
红尘耸耸肩,无所谓地上前一步,轻轻松松就把古刀给拎起来,随意地拆了包装,把刀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
说来奇怪,这刀在盒子里时,锈渍斑斑,仿佛马上就要风化,化为尘埃,可到了红尘手里,却微微颤动,仿佛十分欣喜,身上的污秽锈迹,一丝一丝地褪去,转眼间便刀锋闪亮,漂亮的惊人。
连张旗那个好友都看得入了迷。
跟在后面,一直没吭声的吴老和赵老都满脸不可思议。
尤其是吴老,吐出口气,轻声道:“以前只在书里读过,原来这就是神物自晦,只有主人面前,才会焕发光彩,真美啊。”
红尘瞥了他一眼,也没解释,这人理解的神物自晦,可不怎么到位。
那应该是越在主人手里,越要晦暗些才是,只有主人愿意,才会焕发光彩。
不过,这算得上神兵利器到是真的。
一行人啧啧称奇,张旗却是欲哭无泪——有没有人还记得他?
第299章 进京
红尘一手拿刀,另一只手取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把刀擦得干干净净,又拿了一盒油膏,轻轻涂了薄薄的一层。
这下,所有人都听见那刀发出一声舒服得不行的呻吟声,好像吃饱喝足,满足异常。
红尘一笑:“以后,你就叫玉红吧。”
那刀又是一声轻轻的震动嗡鸣,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虽然这名字实在够敷衍了事,也不怎么好听。
只因为刀身在阳光下看来,泛着玉色,而刀锋上却带了一点点红色。
刀不大,只比巴掌稍微大一些,可以放入袖中,红尘再擦拭一遍,就把揣到袖子里去,回头冲匆匆赶出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乔氏道:“太太,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出发?”
乔氏点头。
罗娘和小严就过去招呼了几声,行李早就装箱,人也上了车,红尘领着丫鬟们也上车就走。
张旗哀嚎:“救命!”
他那好朋友终于想起这位,心下一着急,连忙扑过去拦住马头,急声道:“小姐,小姐,您看在这老小子年纪不小的份上,再看在他是初犯,真是初犯,您饶过他一回。”
红尘也没太端着架子,撩开车帘挑眉道:“这位老爷好生无礼,我一弱质女流,既不认识他,又没和他打过交道,还能对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样不成?”
底下人所有人都一愣。
红尘的目光落在赵老和吴老身上,略略欠身行了个礼,失笑道:“唔,既然这人生了病,你们不去看医生,找我做什么?难道要我帮他看病,那也罢,虽然我不是大夫,也能给他开个药方。”
不等好友开口,张旗就呻吟道:“女菩萨,您大发慈悲,大发慈悲啊!”
“你身上沾染了毒血,吸出来就好,至于怎么吸……那种读物挺招蚊虫喜欢的,此时也不知道有没有蚊虫,你若是能逮住一些,关在屋里多待个十天半月,应该能好。”
说完,红尘就招呼启程。
马车徐徐启动。
底下那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目送她们离开,到底没有敢再去阻拦,张旗简直欲哭无泪。
吴老和赵老两个人都笑了。
尤其是吴老,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竟然是个这般促狭的,和传说中不同。”
传说中的荣安郡主,姿容秀美,风度翩翩,颇有仁心,是个善良女子,心眼好的很,现在看来,心肠也许好,这脾气也不小。
张旗哭道:“我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照办!
眼下虽然冷了些,可真想找些蚊虫,他们还是有法子的,毕竟不是隆冬时节了。
张旗那好友叹气:“你是真命好,有我这么个朋友,我就倒霉了,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帮你干。”
也不知道他这神通广大的朋友怎么弄的,只过了晌午,就把张旗还有他的小伙计,和一屋子起码几十只蚊虫关在了一间房间里,房子还有些密不透风。
在外面就听他们凄凄惨惨的叫唤,叫唤了一整天。
别说,听着这声音越来越中气十足,大家伙都放了心,要是叫不出声,那才让人担忧,能叫是福气。
“走吧,回家休息。”
吴老和赵老回去,一路上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关于荣安郡主的话,眉眼间略带了一丝凝重。
“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出城,有可能是回京城去,最近京城可不好混,她这位大灵师,此时回京,别不是有什么目的吧……唔,看来真免不了一场大热闹了,这天下。”
老赵瞪了自家这位老友一眼,鼻子里哼了哼:“天下再热闹,那也是年轻人的热闹,你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管那么多干什么。”
吴老苦笑,白了他一眼。
“你能不管,你只有一儿一女,儿女都是省心的,可我不同,我手底下爱徒一大堆,光是在京城混的,就有好几个,还都是我的心头肉,哪一个损伤一丝,也得让我好几天吃不下饭,不操心行吗?天下太平的时候就罢了,可现在呢,你瞧瞧大周朝这暗潮涌动的样儿,那帮龙子凤孙,就跟有深仇大恨似的,稍微愚笨一点儿的家伙,就是走在路上,都可能天上掉下石头来把人给砸死。”
这两位老人家想得还挺多,也挺看得起红尘,非觉得她回京城,就是要卷入大风波里去。
红尘自己都不大有这等想法,她从始至终,真没把自己当成大人物。
一个女孩子,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郡主,京城郡主不算特别多,可也不少,拎出来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便是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大约也和她没多大的关系。
如今坐在马车上,她现阶段还是该关心关心卢家,既然担了任务,用了人家姑娘的身份,就得对人家负责,不能弃之不顾。
卢家老太太和乔氏一路都显得不太轻松。
他们去京城要投靠的,是老太太的一个弟弟,堂弟,不是亲弟弟,关系也并不远。
“不知道远志日子过得怎么样,你们去了,都硬气些,咱们卢家对远志有恩,虽说不挟恩图报,可也没必要觉得寄人篱下……咱们大家伙虽说不一定会在京城安家,可过去了,不能掉架子,不能给你们老太爷丢脸。”
老太太心中,卢家的地位比娘家可高得多,现在一大把年纪还鼓足力气拉扯着整个家,当年她家境不算好,吃过不少苦头,性子也硬,她家里自然不是豪门大户,还是她嫁给卢家的老太爷之后,才拉拔起兄弟,供兄弟们读书,愣是把韩家给拉拔起来。
老太太姓韩,家里也曾经是土财主,韩家不算大族,却也是有几房兄弟,父亲早亡之后,族里到没有落井下石,还给他们孤儿寡母一些照顾,只是寡母带着孩子,便是有族里照顾,日子也不好过,老太太能嫁给卢家老太爷那样的人物,当年真是谁都没想到,而且老太爷一辈子疼媳妇,甚至有些惧内的名声,待老太太那是无一处不妥当,虽然在老太太之前,也难免有两个通房,娶了老太太之后,那是一个妾都没纳过。
现在老太太因为自己教养的儿子,没有一个有老太爷的风骨,一个个的,不是迂腐,就是白痴,纳妾到是轻松,谁家都养了好几个妾,真让她觉得丢人。
好在孙子辈里歹竹出好笋,除了大房的庶子茂哥儿受他亲娘影响太深,长得有点儿歪,其他孩子都是好的,更别说孙女们,那是个顶个能顶门立户,不比男儿差。
如今,又有秋姐儿。
老太太看了看秋姐儿,这孩子正和两个丫鬟凑在一处低声交谈,她那两个丫鬟,现在看来,真是处处不简单。
一个秋姐儿,能顶三个儿子,他们家还是有福气,家里明明待秋姐儿母女不好,可人家一点儿都不怨。
“这孩子不简单,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