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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绪呼吸重了一下,随即当没听见,只道:“郡主请喝茶,这是我叔公珍藏的上好普洱,已有百年之久,别处可喝不到!”
红尘微笑:“是啊,就是可惜了,我不爱喝。”
齐绪登时噎住。
她就轻轻巧巧地把茶碗搁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到凉亭外,远一点儿的地方站好。
齐老爷子眨眨眼,刚想开口,就听见轰隆一声,凉亭倒塌,石头滚下来,所有人抱头鼠窜,烟尘滚滚,好半晌烟气才平复,齐老爷子连忙四下看了看。
其他人也扑过来护着老爷子,见周围的人都还好,他老人家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有没有受伤的?”
众人纷纷摇头。
“咳咳咳咳!”
就在大家想快离开此地,找人来平整山地时,底下传来一阵咳嗽声,齐绪从一堆碎石之下爬出,满脸的血。
齐老爷子大吃一惊,连忙和人一起去搀扶,又命人去找大夫,忙忙活活把人扶着坐好,取来金疮药,才猛然惊觉——可不是应验了这血光之灾?
众人扭头看红尘,却不好多言语。
还是老爷子看着周遭杂乱的一切,苦笑道:“郡主,如今家中混乱,对不住您,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只是那把剑确实未曾拿回家中,想必您要找的东西,也不在此地。”
红尘笑了笑,伸手从腰里拿出一个挂坠,掂量了一下,笑道:“东西我已经找到了。”
齐老爷子一愣。
齐绪捂着头,顿时脸上发白。
红尘瞥了他一眼。挑眉道:“事关重大,不好耽误,我这就回宫去。”
话音未落,齐绪忽然朝着一边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脸色骤变,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挂坠。
“啊?”
齐家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齐老爷子:“该死。不许无礼!”
那是郡主,真当他们齐家不惧怕朝廷精兵强将不成,平日里私底下腹诽一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就算了,江湖人都一样,提起朝廷,个个一脸不屑。可江湖人多,法不责众。朝廷也没力气和一些草莽中人一般见识,但你在这儿对人家郡主动手动脚,那便是大罪,让打上门一门剿了。你也没理。
红尘轻轻一弹手指,指尖缠住红色的丝线,绕了两圈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至于那一尊药师佛。便由着那小厮拿走。
那人紧紧捏住挂坠,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凝重,厉声道:“你便是郡主,也不能强取豪夺,这是我们家的东西!”
齐老爷子气得火冒三丈:“狗剩,你胡说什么!”
狗剩眼睛通红,扑通一声跪下来,一口把吊坠塞在自己嘴里吞了下去:“老爷子,我不服,凭什么咱们家的东西,别人想拿走就拿走,她说这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成,小的再清楚不过了,老太太说的,这是咱们家的家传宝,老爷子好不容易寻回来,可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否则我齐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这话说的,齐老爷子脑子一乱——传家宝?
“狗剩便是拼却性命不要,也绝不接受这等屈辱,这劳什子郡主想拿走我们齐家的东西,就把我开膛剖腹吧!”
这小厮一脸决然。
齐绪的嘴角都直抽抽——这个笨蛋,看人眼色都看错了!
其他齐家的人也愣住,只是比起外人,当然更相信自家人,虽然是小厮,却也是家里好生培养出来的亲信,脑子里便转出不少弯弯绕绕。
他们家有宝贝遗失在外,朝廷看重要抢夺,于是才有今天这一出?
红尘也是哭笑不得,实在没想到齐家的人这般有才,不按常理出牌。
她觉得,这帮人比夏家人适合战场,弄到战场上去,别管领兵打仗的功夫如何,至少能让对人摸不到头脑。
摇了摇头,红尘一笑:“我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至于那药师佛,虽然有点儿意思,却不是我需要的,提醒诸位,有些东西不能碰,若是碰了,恐怕会带来灭顶之灾。”
说完,她转身便离去。
齐绪完全不知所措,刚才那个慷慨激昂的小厮也没着没落的。
红尘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大踏步地向外走。
齐家除了护山大阵之外,家中也是阵法无数,寻常人想出入很是不易。
齐老爷子刚打算找人送郡主,便见她走入园中,山石自动让路,鲜花为其绽放,尤其是家里养的两只守山犬,摇着尾巴,一脸讨好,哼哼唧唧地送她出去。
“……”
红尘莞尔一笑:“罢了,知道他们不是恶人,如果他们不作死,我也不为难他们便是。”
话音落下,旁边一棵巨大的,足足有一人怀抱那么粗的老树,就伸出枝桠,很温柔地拥抱了她一下。
众人:……
一群禁军傻愣愣地跟着红尘下山,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下山竟是这般容易,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入了京城。
红尘直奔甘泉宫,于逸远远看见她,几乎要扑过来,只是红尘闪避了一下,迅速入宫门,没给他近前的机会。
“荣安?怎么样?”
皇帝守在床前,一只手握着皇后的手,急声道,“她刚才醒了,又睡了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
红尘看了看两个人交握的手,低声道,“陛下请到外间休息。”
这老头子待在这儿,恐怕皇后娘娘更不愿意醒,谁愿意看他那张老脸!
清场完毕,红尘深吸了口气,才取出红线,拴在皇后的手腕上,心里砰砰直跳。
听说命线只救有缘人。什么叫有缘人?
红尘刚一系好那根线,眼前忽然一黑,随即便是一片浓雾。
她看到一个和林师兄很像的身影,坐在云头,他的身量笔直,正襟危坐,膝前却依偎着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女子。女子虽然看不清五官。给人的感觉,却充满压抑和愤怒。
“为什么你能为她做这么多?”
“你可以为她生,可以为她死。但她都不知道!”
“……”
“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她的根底只是一只鸟,难道比我还高贵不成?还是说。你喜欢她长得美?但我也很美,我并不丑陋不是吗?喜爱我的上仙。也能从天上排到地下去!”
‘林师兄’似乎显得有些困惑。
“美?”
想了想,他才迟疑道:“她长得美,我爱她,她长得不美。我也爱她,我只是爱她而已,又不是美貌。也不是才华。”
他说这话,很是平淡。
“至于我的生死。我为她怎样,那是我的事,又和她有什么相干?便是我爱她胜过我的所有,却也不肯拉她下着苦海,她愿意爱我,我自欣然,可她若不爱我,我更开心,爱情之苦,只有爱过的人知道,她已经够苦了,又怎么舍得还让她再多十分苦楚!”
伏在他面前的身影,瞬间僵硬,却是大笑出声:“这是你的劫数,你个傻瓜,这世上无论神佛人都一样,爱情是穿肠毒药,谁先爱上,谁就堕入了无边苦海,哈哈哈哈,好啊,真好,我到要看看,你生生世世尝此苦果!”
红尘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脸,好像流泪了,泪水滚滚而落,心里没有感觉,不知道为何而哭。
不觉皱了皱眉。
真是奇怪,心中冰凉,头脑清明,可身体却有种种异样,红尘摇了摇头,伸手轻轻一拨,眼前的迷雾就散开,影像也消失不见,她扭头,这才看向皇后。
皇后也醒了,一睁眼便道:“看见了另一条路,没有入宫,一生追求大道,虽然寂寞,却是难得舒畅,差一点儿便随人去了,不肯回返,可是,终究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红尘轻笑:“那便放不下吧。”
她给皇后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忽然轻叹:“娘娘,陛下的寿数快尽了。”
“是啊,我也能看得见。”
皇后叹气,“这一次我半只脚踏入地府,隐约听阴差们说,过不了几日阳世帝王就要受审判,入轮回,他至多是条假龙,罪孽要是多些,来世还不知会如何。”
皇后笑起来:“这话我听得也挺开心的。”
红尘拍了拍娘娘的手:“睡吧,您倦了。”
一离开寝宫,皇帝便叫了御医进去诊治,都说娘娘身体恢复,他才多少放下心,可心中依旧狂怒,直接把红尘叫到身边,厉声问:“皇后的病,究竟因何而来?”
皇后病时,他顾不上追究,此时却十分后怕——能让皇后病成这般,对付他,岂不是也很轻松自在?
红尘摇了摇头:“娘娘确实是中了别人的咒法,不过对方道行高深,红尘也看不出始末。”
世间高明的灵师果然数不胜数,便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皇帝的脸色顿时阴沉。
朝廷虽然供养灵师,可皇帝最怕的就是有人以玄术作祟,但凡发现,绝对是追究到底,绝不轻忽。
他是皇帝,掌生杀予夺之大权,可是却还是肉体凡胎,挡不住那些灵师们的毒辣手段,不怕不行。
不管这位陛下怎么去追查,红尘先回郡主府去,进了家门,忽然很想念林师兄。
奈何天机那边的消息似有若无,只说他有要紧事要做,再问,一帮小子的牙关就紧得不行,根本撬不开了。
红尘叹息一声,也只能放下,痛痛快快地去洗了一回澡——反正薛柏桥成亲,他总要回来的。
林师兄朋友遍及天下,恐怕也只有薛柏桥一人,属于很无用的大麻烦,偏偏又是林旭不肯舍弃的麻烦。
红尘沐浴,罗娘她们还找了一大堆花瓣给她撒进去,心疼她连日奔波,更是各种香精都涂抹了身上。
罗娘按摩的功夫甚好,没一会儿就按得红尘昏昏欲睡。却不免觉得自己到底是腐化了,以后恐怕过不得苦日子。
这日晚上,红尘睡得正香甜,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总是沾染些不是人间的东西,神魂不安定,忽然有东西入梦来。
是一块儿大石头,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齐字。
也就一闪而逝。红尘的梦。不是那么好入的。
一觉醒来,红尘就叹了口气——那是齐家的功德所化,就那么一下。恐怕齐家仅剩下的一点儿功德就要被耗损掉七七八八。
她起来了,就让罗娘拿来齐家的详细资料。
当初没来京城之前,他们就多方调查京城各个世家的资料,虽说齐家在朝堂上没多大的实力。可调查姚宗师的时候,却免不了要涉及到。
不过那时候很粗疏。这次她再要,天机那边送来的具体是密封的,涂了红漆的绝密资料。
仔细一看,红尘才大吃一惊。甚是不可思议,原来齐家看似低调,也很不简单。主要是祖上不简单,他们家祖上原本是陈国的一位公主。
和陈国大部分性情骄纵的公主不同。这位公主生性温柔悲悯,在战乱之前,便怜贫惜弱,对宫中那些老宦官,老宫女,也很是尊重善待,时常请太医帮他们诊治,若是宫中众人有事相求,但凡不是什么坏事,她必要伸手帮忙,别的龙子凤孙生活奢侈,她却不注重衣食,幼时喜欢吃鱼汤,后来发现她要吃鱼,就要有手脚干净的年幼宫女,每天早晨起来辛辛苦苦地剔除鱼刺,她吃一顿鱼汤,要消耗掉至少百余条鱼,鱼身上只有最鲜嫩的部位才会给她烧汤喝,从此以后,十年不沾鱼腥,以至于后来的宫人都以为她不爱吃鱼。
陈国没了之后,宫人们最心疼这个公主,就有忠肝义胆的宫女迷昏了公主,自己替换,放火焚烧寝宫,救了公主出去,但公主醒后,虽然手下人百般隐瞒,可公主却是聪慧之人,怎能不知始末?她知道了便沉默许久,并没有大吵大闹掀开一切,毕竟她绝不愿意手下人的牺牲没有意义。
她所做的,便是花费了五年时光,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