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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换了别人家,遇见这么失礼的客人,肯定都会生气,不过红尘这边大家习惯的很,连那两只老虎和豹子最多也就是一转身子,把屁股冲着他了事。
几个人闲来说笑半天,薛柏桥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红尘家过年吃的美食都是新鲜花样,他现在是一个借口都不找,每次都掐着饭点过来。
曲三娘曲大厨子,这几天老打喷嚏,也不知是伤风,还是让宁侯家的厨子天天诅咒。
下人们摆好饭,薛柏桥自动自发先占了一个位置,香喷喷的烤羊蹄刚刚上桌……他的小厮就急匆匆进门,也不顾郡主当面,急道:“小侯爷,小姨奶奶没了,您看看,这正好赶在年根底下!”
薛柏桥愕然:“等等,我哪来的小姨奶奶?”
他祖父到是有一个妹妹,但落地不久就夭折了去,他们家往上都是独苗,到自家父亲那一代,才生了两个儿子。
愣了半晌,薛柏桥才回过神,脸上露出几分迷惑,很是不可思议:“啊,你说的是燕姑姑!”
燕姑姑不姓燕,只是夫家姓燕,他祖父在时,曾与这位是忘年交,感情很好,家里向来叫她小姨奶奶。
小姨奶奶的身子骨是有些不好,经常病,这个年岁故去,到也很正常,只是时间选的不大好。
念头刚一转,他就被自家小厮拉着匆匆而去。
过年的时候遇见这等事,怕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红尘叹了口气,就招呼罗娘她们继续吃饭。有生就有死,世间生灵,多少个能长生久视?这到也用不着忌讳,本来这事儿,和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也就是这几日薛小侯爷不会再到家里来闲逛,招猫逗狗的惹人烦,还能多几日清净。
“小姐。”
结果还没到天黑,罗娘就神神秘秘,一脸八卦相地凑过来,“小侯爷那个小姨奶奶,就是那位燕姑姑……您猜是谁?”
红尘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把盘子里的朱砂盒盖好,漫不经心地道,“燕九爷的母亲吗?”
罗娘登时愕然,脸上的神秘还没收起,就好没意思地坐下,“小姐竟然知道!”
随即又恍然,也是,小姐在京城虽然时候不短了,可不光亲眷没有几个,认识的人也并不算多,姓燕的,自己会提起,自然多多少少得有一点儿瓜葛,猜到和燕九有关,又有什么稀奇!
京城上层的那些家族,大部分都沾点亲带点故的,那位和小侯爷有点儿亲戚关系,也不奇怪。
红尘没说话。
这等事,本不适合拿来玩笑。
罗娘一提,红尘心下叹息,忽然有一点儿悲凉:“在哪里停灵?我们也去上三根香。”
好歹和燕九爷认识一场。
或许是临近年节,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燕家那位姑姑过身之后。悄没声地运出城去,停灵在郊外老宅。
村子里白幡到处都是,来往的人面上显露出几分悲凉之意。
红尘一行人也换了素净的衣裳,远远而来,从车窗向外看,村子里竟有几分喧闹,却还透着一股子萧索。
来悼唁的人不算很多。乍一眼看去。却三教九流的都有,她进了村子,就遇见几个和尚。一个尼姑,两个道士,还有一帮穿着打扮到很富贵,可看气色就知道。都是捞偏门生意的那帮人。
“就是她?”
他们一路坐车慢慢而来,眺望周围。村口不远处,也有人在打量这边。
问话的是个容色平常的年轻女子,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气势却极冷冽。大冬日里,只着单衣,褐色的长袍。肌肤如雪。
“荣安郡主?”
她的尾音宛转悠扬,却没有好奇。没有轻蔑,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听得人略有些不自在。
燕九就站在她身边,气色不太好,娘亲去世,作为一个孝子,自然伤心难过的很,叹了口气:“是,你要不要去见一见?说起来,曲乌小姐和荣安郡主,同是年轻女子,又都是极为高明的灵师,说不定很有话聊。”
曲乌低着头,也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声音到是半点儿不好奇的样子:“有缘总会见,我还有事,走了。”
话音未落,她就慢吞吞地远去,一走动,风吹过裙摆,嘶嘶作响,慢慢走出村口,才忽然回头又看了一眼红尘的马车,摇了摇头,继续向外走去,走着走着,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人影,不觉略微驻足,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那团黑乌乌的东西像是个人,倒在山脚下,蜷缩着身体,眼睛却发着绿光,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祈求。
曲乌忽然就意动了下。
她这种灵师,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少做沉吟,就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声而笑:“有意思,现在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修习邪术,罢了,就让我瞧瞧结果。”
师父说过,心不正,修邪术,终将招来恶果,可恶果是什么?她没见过。
打了声呼哨,身边立时出现两个戴面具的汉子,一言不发,拎着那团人就消失不见。
那人也没挣扎,只是临走,举头看了看红尘的马车,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还有仿佛能直接把人烧死的愤怒。
曲乌心下多少有些诧异,不过也只是一转念而已——干她何事?
“小姐,到了。”
红尘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和周围的各种灵物沟通,自然不可能知道,身后不远处还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下了车,上了香,红尘默默念诵了往生经,便从灵堂出来,以她的身份,即便是微服,燕九也不可能怠慢,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亲自陪着她去客厅,结果还没进客厅,就听见里面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唱曲的声音。
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人高声念佛号,有人念经,还有几个道士打扮的,开坛做法,甚至有一个神婆在那跳来跳去。
红尘:“……”
燕九脸上也有些黑,咳嗽了声,不好意思地道:“呃,我娘她,她年轻的时候交的朋友多,前几天清醒时,忽然写了好多信出去,这几天来的都是她的朋友。”
他其实也很崩溃。
母亲去了,满心伤感,结果来了一堆三教九流,神神叨叨的家伙们,手里还都拿着亲娘的信函,有的要给母亲念经,有的要给母亲超度,若是分开来还好,偏偏母亲信里交代,就要在一处进行,还必须同一天……
燕九乍见这场面,他都哭不出来了。
不光他,其实里面那些也尴尬。
红尘一进去,发现和尚念经有点儿磕磕绊绊,不在调子上,跳舞的脸色通红。
还有熟人在——坐在角落,恨不得把脑袋钻地缝里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是因为和她抢鬼宅而倒大霉的云芳。
好在云芳和她身边一个老人家,到没什么奇怪举动,云芳显然也认出红尘,眼珠子凸出,脸色爆红。
红尘看了看她和她身边的那老人一眼,若有所思——这女子身上煞气重,她猜测可能家里是盗墓的,再看这老头,身上带有一丝紫气贵气,说不定是个官盗。
第177章 女红
云芳小姑娘可不知红尘正暗自腹诽她,悄没声地走过来,期期艾艾地道:“小姐竟也在,呃,我和祖父……”
话音未落,身后就有人高声呼喊:“玥儿,你究竟怎么想的!燕九哪里好,他都要休了你,还有他的那个娘,对你动辄打骂,你还一门心思要跟他过,他算什么东西,满肚子神神鬼鬼骗人的玩意儿,哪里比得上我对你好?”
声音太高,连屋子里这么混乱的情况也没压住。
红尘一转头,就见内室那边,隔着一扇门,传来一阵快哭的女声:“师哥,你快别胡说八道,我和相公都成了亲,生是燕家的人,死也是燕家的鬼,你,你别坏我名节!”
“别哭,你别哭啊!”
那男声顿时不知所措,声音低下来,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总算没了声响,不多时,砰一声撞开门,低着头钻进来,气哼哼地瞪了燕九这位正主儿一眼,走到角落里坐下。
红尘眨了眨眼,和屋子里大部分人一样当没看见,这等事可管不得,不过,哪怕是江湖儿女,这人也未免有些过分。
不说别的,人家老人刚刚去世,此地虽非灵堂,却也不好大吵大闹。
燕九告罪一声,就匆匆去后面了,想必是去安抚他的夫人去,显得有几分心虚气短。
“抱歉,我有点儿事,先走了。”
燕九一离开,云芳咬了咬牙,和红尘交代了声,便匆匆跑到刚才大吵大闹,很让人不喜的那个男人身边去。蹲下来和他并肩而坐,低声交谈。
罗娘咋舌,连忙扶着自家小姐向旁边走一走:“小姐,这里也未免太乱了,怎么什么人都有!”
燕九平常一身绯色衣衫,卓尔不群,气质高雅。乍见像贵公子。罗娘就一直当他的出身很不一般,但今日见到的场面,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罗娘不是鄙夷江湖人。相反,她还很羡慕江湖人的肆意洒脱,甚至想过以后要是小姐有心,她也愿意跟随小姐走遍天南海北。过一过江湖侠女的潇洒日子。
但是,江湖也该江湖的规矩。哪里的规矩,都不好在别人的灵前,勾搭人家家里的媳妇。
“小姐,要不咱们快走吧。”
红尘点点头。
既然都上过香。本也无事,的确该走了。
想着,主仆几个就站起身。
“等等。”
刚走到门口。后面一阵脚步声,就有个人影挡在身前。红尘愣了一下,还没回神,云芳就匆匆过来,一脸焦虑,急声道:“师哥,你又发哪门子疯!”
挡路的正是刚才闹事的那个。
这人一脸倨傲,头略抬,长得到也人模人样,凤眼,浓眉,高耸的鼻梁,很是英武俊美。
此时目光却在红尘的头上打量,眯了眯眼,轻飘飘地道:“你那个簪子,智芳斋墨老爷子的手艺?”
红尘眨了眨眼:“友人所赠,我也不知。”
“行了,墨老爷子的簪子,价格在千两左右,我出双倍,让给我。”那人一脸就这么说定了,完全不相信对方会拒绝,竟然随手就从怀里掏出两千两的银票,这可是两千两!
红尘失笑,轻声道:“我说了,友人所赠,既然是赠品,怎么可能转让给别人,而且,你既然知道这簪子的价值,怎么不想一想能戴得起千两银子首饰的人,会缺这点儿银子吗?”
一边说,一边摇头,“我看你脾气不好,容易惹祸,还是少在京城走动为妙。”
那人显然没想到红尘会如此说,登时愣了愣,恼羞成怒,脸色涨红:“你……你还嫌少不成?三倍!”
旁边云芳简直快傻了,气得跳脚:“师哥!”
红尘摇了摇头,没心情陪他胡闹,刚想转身离去,忽然顿足,目光一凝,落在这人裂开的前襟上。
他脖子上挂了一个小小的人偶,鎏金的,手持长剑,金红色的丝带在雪白的手臂上缠绕,裙摆很长,是前朝宫廷样式,燕尾头,满头珠翠,眉目清秀靓丽,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那男子顺着红尘的目光,低头一看,皱了皱眉,连忙把露出来的人偶又塞了回去,板起脸,哼了哼:“你想要它?到是识货,可惜不可能,你就开个价吧。”
红尘若有所思:“你那是人俑吧,瞧着像前朝宫廷里的手艺,可是明器?这种东西,便是您想送,我也不敢收,还怕午夜梦回,鬼魅袭扰。”
云芳猛地转头,不可思议地堵住嘴。
那男子不屑地扬眉:“又是个装神弄鬼的!”说着,便伸手摩挲了下,目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喜爱,还有得意的炫耀,显然,这人特别喜欢脖子上的东西。
不过能光明正大地戴在身上,想来也不可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