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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分手之后,陆靳北很少再吃快餐,偶尔光顾汉堡店也吃得很少。因为他记得,有个女孩子说这些东西吃太多不好,所以他戒掉了。只是郝姨过世之后,汉堡店无人经营,郝叔曾一度想过将店面转让出去,但,陆靳北却出手相助,执意将这个店留了下来。
为了谁?
他再清楚不过了,熟悉他的人也再清楚不过了,也是看在他的颜面上,蒋宁硕等人才会每周固定了时间光顾这个小店。有一回蒋宁硕对他说:郝姨过世了,汉堡再也做不出以前的味道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陆靳北笑而不语,笑容却是苦涩的。他没再吃过汉堡,所以他只记得它原来的味道。
*
周晚笙在北溯楼下转悠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了。走的时候她将包装纸和塑料袋扔进了树下的垃圾桶里。
他有了他自己的生活,她似乎不便再打扰。
那么,她为什么会来?
如果深思,她仍旧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
*
七天之后,确定凉至是否要复课前,校方以当事人责任方的名义在校会议室进行了会审,凉至戏称之为“三堂公审”。出席方除了凉至和夏氏的代表之外,还有校方代表、比赛主办方代表以及北溯工作室代表。
在夏氏向法院提交判决书和诉讼状之前,校方竭尽全力争取了这次所谓“私下解决”的机会,但这毕竟是夏老爷子殚精竭虑要逼她就范使出的把戏,哪里会容许私下解决?只是为了给彼此留条退路,老爷子同意了,但却请来了各大媒体代表,直接坐实了“公”这个字。
公审开始之前,老爷子要求私下会见凉至,但凉至拒绝了。她谁也不想见,包括夏景逸,包括她的父母,一个人坐在校级会议室旁的小休息室里,握紧手机的手轻轻地颤抖着,紧抿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痛到麻木。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公审正式开始,校方派了人来叫她的时候,垂在双腿边的手格外的无力。
颂贞啊,为什么会是你?
*
一个小时前。
对方律师要求私下见她,本是被她拒之门外的,但对方却说了一句让她不得不妥协的话。
他用韩文说的:“夏小姐,你冷血冷情刀枪不入,可你就一点也不关心韩颂贞吗?”
可见,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定是有什么令她不得不妥协的筹码,而且,竟然是关于韩颂贞的。
从她上次出院到现在的公审,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似乎很少见到韩颂贞,打她电话她不接,去教室或者宿舍又总找不到人。她困惑,也担心这丫头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韩颂贞却发短信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然而,这一静就是两个月。就连她生日的时候,韩颂贞也只是发了条短信给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生日快乐。再回拨电话却是忙音。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跑遍了大半个校园堵截到韩颂贞,却被她当时的模样吓了一跳。说不上憔悴,但她瘦了太多,颧骨都有些凸起了。凉至心疼她,想劝她回家里住,她却拒绝了。
凉至怒了,问她: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韩颂贞回答得很直接:在逃避你。
四个字,像是迎面泼来的一盆冷水,生生将她刚刚燃起来的怒火浇灭,也让她彻头彻尾地凉透了。
她问:在怨我么?
韩颂贞摇头,笑得苦涩:姐,我真不怨你,我只怨我自己。
到现在,凉至还不清楚韩颂贞说的“我只怨我自己”到底暗含了什么。
“夏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也不必多说什么。”对方律师当真没多一句废话,直接将一个小型MP4推放到她面前。
MP4正在播放视频。凉至扫了一眼之后,本下意识地皱了眉,移开了视线刚要骂对方低俗的时候,却在对上对方的视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再去看的时候,便惊恐地瞪大了眼。
“你!——”
愤怒,十分愤怒,愤怒到一向冷静的凉至竟然直接把MP4狠狠摔在了地上,拍案而起:“你威胁我!”
相较她的怒不可遏,对方格外平静地摊了手,“我只是在传达我方的意思而已。”
“作为一个律师,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逾越了?!”
“夏小姐,我想你还没弄清楚状况。为什么我会来找你?为什么我会让你看到这个视频?你现在失去理智了,这会影响你的判断能力。”
传达完这些,那人便离开了。凉至站在原地,指甲狠狠地嵌入了掌心,在门合上的前一瞬她突然问:“如果我还是拒绝呢?”
她猛地转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如果我还是与他的意思相悖,是不是这个视频立刻就会传遍J市乃至全国?”
对方顿了一下,回答:“大概是。”
*
坐在会议厅属于她的位置上,凉至觉得浑身都泛着凉意。存有韩颂贞不雅视频的MP4已经被她销毁,但那一幕幕却仍旧存在于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她的思想一片混乱,完全听不进会审上几方代表的讲话,甚至连辩护律师的话她也一句没听进去。
辩护律师叫了她几声,她没回应,现场便安静了。
苏笑放在桌下的双手蓦地攥紧,下意识地看向了老爷子的方向。老爷子的唇畔溢着稳操胜券的笑意,那笑却让苏笑的心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凉至,是受到胁迫了吗?她的女儿,要走上受制于人的道路了吗?
不,不可以!
“不可以!”苏笑下意识地喊出了声,成功引来了众人的视线,凉至看了她一眼,眸中仿佛藏匿了万丈的深渊。
母女连心,那一眼,苏笑便读懂了她的意思,刚要出声,坐在她身旁的夏漠寒却握紧了她的手,轻拍了几下示意她稍安勿躁。坐在夏漠寒对面的夏景逸的脸色也忽然凝重了不少。
校方几位代表有些急了,小声道:“夏同学,你倒是说句话啊!”律师团已经掌握了同校同学柳品宜误传参赛稿的证据,足以证明凉至的“香如故”并没有抄袭尤夏的“素”,现在只需要凉至几句话局势便能反转,可是她竟然一言不发了!
“凉至——”
陆靳北隐隐猜测到了什么,眉心微微拢起。
凉至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之后,目光最终落定在了夏漠寒的身上。紧抿的唇微开了一条缝,她问他:“我可以任性吗?”
不知晓凉至与夏家关系的人不明就里,面面相觑,原本正在拍照记录的媒体代表也顿了顿手上的工作。工作经验丰足些的老记者出于职业敏感,偷偷打开了录音笔进行录音,他想,凉至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会成为明天的头条新闻。
凉至没有理会其他人惊愕的神色,看着夏漠寒,继续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决定了,所以,请您回答我,我现在还可以任性吗?”
今时不同往日。
如果是以前,凉至根本无需夏漠寒点头首肯说她可以任性,她恣意妄为,但无人知晓她同夏漠寒的关系,最多他会替她承担后果,解决她惹出的一堆烂摊子。但,今天她却当众问了夏漠寒:我可以任性吗?
夏漠寒在同凉至对视了片刻之后,原本紧绷的棱角放缓了些许。在众人讶然的注视下,他缓缓起身,笑,“当然可以。”
…本章完结…
☆、123初衷,抱歉让你这么失望
牵连甚广的抄袭门事件,众人只看到了一个女大学生与一个知名品牌在人前的抗衡。他们只看到了表象,便随大众定夺了是非对错。对的,他们加以维护;错的,他们不留余地地谴责。
这几天,凉至也关注相关新闻和报导,一字不落地读完了世人对她的评价:功利、虚伪、恶心、不要脸。
是,在他们眼里,尤夏是奢侈品市场的风向标,尤夏的设计师团自然也就是界内的权威,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在校园内小有名气的女大学生而已,如此大的悬殊,孰是孰非,他们一眼便能判定了。
于是,她陷入了舆论的浪潮,身价跌入了谷底,连带的,J大的名声受损,北溯工作室也染了黑点。
所以,她停课离开了学校,告假离开了工作室,可她的远离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因为她很清楚,设计这一起事件的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不是想让J大名声狼藉,也不是想让陆靳北一败涂地,他们,要的只是她的回归,她作为“夏家人”的回归。
或者说,夏老爷子只需要她松口,承认她是夏家的人就可以了,这样她还是会在舆论浪尖,背后有他的人推波助澜,那么她回到夏家坐镇尤夏也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想到这里,凉至笑了,眉心却隽着疲惫:既然如此,那就如他所愿吧。
*
前几天吵得火热朝天的尤夏“抄袭者”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夏家千金大小姐,这样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无数关注者瞠目结舌,更是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戏称为“年度惊天神转折”之一。
公审上,凉至与夏漠寒“父女相认”的视频被传开之后,凉至的形象也立马来了个大反转。原本被世人踩在脚底的“夏凉至”三个字,此刻却被捧上了天。
原因很简单。
夏氏财阀的千金不是任何人都能得罪得起的。
*
“妥协了吗?”
凉至回答:“是。”
沉思了片刻,她说:“以退为进,这是你亲自教给我的。”
陆靳北靠着办公椅,将凉至放在桌上的辞职信拿在手上把玩,“退出工作室,也是你表示妥协的方式之一吗?”
凉至咬唇不语。
“你好像并没有回夏氏的打算。”看了她一会儿后,陆靳北忽然说。
亲力亲为地教了这几年,陆靳北对她多少有些了解。印象中,这个女孩子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人。要么她是真如她所言的以退为进,要么,就是落了什么令她不得不屈从的把柄,而陆靳北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居多。
见她沉默,陆靳北笑,“真打算任性一回了?”
凉至想,她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刻陆靳北的表情。他在笑,笑意却浸染不开他眼底浓浓的失望之色。
他对她失望了么?或许吧。
他大概以为,回到父亲翅膀下的她不再想着凭借自己的努力去飞去拼搏了,这与她加入工作室的初衷相悖,所以她选择了退出。
“我很抱歉。”
这四个字,前不久是他对她说的,如今角色互换,凉至才知道,原来这四个字出口的时候,她对他……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啊。
心里有些疼,凉至敛了下眸子,重复了那四个字:“我很抱歉,让你对我这么失望。”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好。”
“你选择这个专业的初衷是什么?”
刚入大学时,第一堂专业课上,专业老师便问了这个问题:你选择设计的初衷是什么?
大二,研究生院的学长学姐来挑应届生亲自辅导的时候,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设计?
老教授决定将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之前,似乎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为什么会选择设计?她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没日没夜地啃着枯燥繁琐的概念理论,为了达到模型制作的精密要求小心翼翼到双眼冲血,经常为了绘稿而只睡两三个小时还要担心第二天完不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日三餐只是应付着吃,教室和图书馆成了她最常呆的地方。有时候灵感堵塞了,心情压抑到见了什么东西都想要毁掉的地步。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是啊,设计这么苦这么累,为什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