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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夜廷深觉得律凌辰一点儿也不像律凌天似的好相处,一言不合就送客,“正事儿,一周后沈芳娇的生日宴你有什么打算?宋氏那只老狐狸算是尝到甜头了,怎么你还要为了你那位隐忍下去么?”
律凌辰不语,夜廷深便直接戳破:“澳洲产业链的事情,我知道。”
“出发点和你当初执意回国一样。”律凌辰坦然,“但是……隐忍?不,我相信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现在呢?”
律凌辰给了他四个字,“静观其变。”
*
夜南歌卸好妆洗完澡出来,凉至正盯着手机屏幕失神。
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怎么,从她这个角度看,凉至的脸苍白得有些吓人。她便头发都懒得擦了,直接顶着一块毛巾跑到沙发上坐下,瞄了一眼手机,方才恍悟她怔怔失神的原因是什么。
这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擦着湿发,一边擦一边说:“人在医院救着呢,没死,不过估计也活不成了。”
“什么?”
“温阳啊。”夜南歌见凉至一副还没回神的样子,随手将头发一撩,露出个完整的脸来,“二十好几楼,70多米高,人从上面掉下来,没当场死亡都算他运气好了。听说是为了保护先前要跳楼那姑娘而设了好几个气垫,那会儿还没来得撤掉,让那个温阳捡了一条命。”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夜南歌特别打抱不平地说:“活该,谁让他之前那么对你和我哥来着?我哥差点给弄去吃牢饭了,还耽误了治疗,报应吧?”
凉至听着夜南歌喋喋不休,心里乱糟糟的,随口问了句:“是你哥干的么?”
夜南歌惊了一下,一拍大腿,“大嫂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你没看到新闻上写的么?是温阳自己不堪重辱,纵身一跃而下,跟我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哦,还有啊,在他跳楼前十分钟,我听说温氏撤资了,夏氏直接被收购了。你说这温氏怎么回事儿呢?温阳他再怎么也姓温啊,说撤资就撤资,直接把人给逼得走投无路了……你怎么了啊?”
凉至没说话,手指还在轻轻颤抖着。
温阳跳楼的时候,温迎也在现场。听夜廷深说过,温迎是个有故事的人,而她对温迎这个人的了解仅仅停留在他是温家老二温纪安的儿子,父母早亡,自小体弱多病。
“你哥呢?”
凉至觉得,这事儿还是得问问夜廷深。收购夏氏的人是他,总不会是温阳温迎窝里斗,然后夜廷深刚好坐收了渔翁之利吧?她觉得,这事儿跟夜廷深肯定脱不了关系。
夜南歌想了想,“估计去凌辰哥哥那里了。”
“凌辰?”这两个字在脑子里过了几个弯儿,“律凌辰?你大伯哥?”
虽说有点儿害臊,但夜南歌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他俩老哥们儿了,也就是俗称的‘基友’,凑一起准干大事儿!”
“那你男人呢?”凉至记得夜南歌有跟她说过,外界并不知道律凌天的存在,只因为这两兄弟长了一张一样的脸,所以律凌天一直顶着律凌辰的名字。现在律凌辰回来了,那,律凌天呢?
夜南歌不以为意,“还能怎样?躲起来了呗!”看似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凉至还是从她眼底捕捉到了一抹黯然。
忽然想起去年在厦门的时候,夜南歌曾说有多么羡慕她能和夜廷深在媒体面前大秀恩爱,也是那一天,她请求她,如果从商,权当为了帮助夜廷深,也当帮律家。有了夏氏的帮助,这场仗会打得更容易一些。
然而,世事难料,当初那么信誓旦旦地应承下来的她,还是没能帮到他们多少。
*
医院,温阳仍然在急救室进行抢救。隔着一扇门,外面的夏启昀不知是第几次在护士匆匆开门的时候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了“注射肾上腺素”这样的字眼以及心电图刺耳的嘀声,头两次她还如惊弓之鸟般,现如今都已经麻木了。
忽然想起了自己孤身远嫁海外时的情景,那时她才刚成年,便被父亲夏航以商业联姻为目的交换给了温家,原以为温家在国内的市场会更有立足之地,却不料父亲竟是对温家赶尽杀绝。
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曾经她也是相信的。但,这个天下不包含那个冰冷的夏家。
“当年我母亲在抢救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这么无助地守在手术室外面。”倚着墙,温迎的声音不咸不淡,却足以让夏启昀面容微恸,似乎稍稍一眨眼便能有泪水流出来一般。
他说:“那时候我好像只有十四岁对吧?十五年过去了,但我依然记得,我为了我母亲跪在你面前磕头时你的神情有多漠然。你总喜欢用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看着我,仿佛自己很无所不能的样子。当初不是有能耐轻易让一人死么?现在,怎么没本事让你儿子活下去了?”
此刻,夏启昀连捏紧双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用尽了力气站起身,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在了温迎的面前。
…本章完结…
☆、228比你还了解你
医院的地面平整光滑,但夏启昀仍旧磕破了额头。
她知道温迎不过想要为了当年的事情出一口恶气罢了,为了她的儿子,她忍。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温迎把当年夏启昀说过的话还给她,弯腰与夏启昀看似平静的眼眸对视,唇角轻挑,“夏启昀,你倒是说句话啊!手术室里躺着的可是你的宝贝儿子!你再耽误个几分钟,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他的命了吧?”
——阿迎,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不要以为我给你的帮助是理所当然的。
——时间是你自己耽误的,你母亲的死,怨不得别人。
往日的那一幕浮现脑海,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为了自己的母亲跪在了自己一直厌恶的女人面前,磕得头破血流,却换不来那女人的一丝怜悯与同情。她漠然的话语,多年来,一直像一根刺扎在少年的心里。
如今,少年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当年仇恨的种子,早已于心中生根发芽。
夏启昀闭上了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苍白的唇不停地在颤抖,“当初,我就不该念你还是个孩子,就对你心慈手软。”
*
第二天,凉至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的是睡得横七竖八的夜南歌,被子整个被她裹在身上了,大清早的凉至是被冻醒的。
夜廷深竟是一夜未归。
联想到昨日的新闻,凉至多少有点儿担心。起了身去拿手机,上面竟是一条通话记录都没有。
昨晚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她想着他大概在忙,也就作罢,岂料他竟连条短信都没发。
简单的洗漱过后,凉至轻手轻脚地收拾着东西,手机屏幕便亮了,是夜廷深发过来的,就两个字:下楼。
凉至照做了,快速地收好东西下楼,那辆玛莎拉蒂果然停在楼下。她刚到,玻璃窗便摇了下来,男人坐在驾驶室冲着她招手,示意她上车。
“时间把握得挺准嘛!”她是指发短信这件事。
看着她系好安全带,夜廷深笑了笑,转动方向盘,“那是,你老公我可是比你还了解你的生物钟。”
凉至“切”了一声,心里虽然美滋滋的,但却没被他的甜言蜜语给迷了心窍,侧过脸来看了他半晌,“有话对我说呗?”
夜廷深正专心开着车,听她这么一说,也没否认,只说:“你昨晚很晚才睡。”
“是,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夜廷深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不会以为,昨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我干的吧?”
凉至哑然,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但我还是会担心。”
夜廷深心中一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违法的事情我可不敢干了。虽说不是完全和我没关系吧,但我确实只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
凉至不说话了。
她是知道的,夜廷深若是真的狠起来,绝不会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什么不敢干?若是不敢,他又怎么会……
“这事结束之后,别和温迎接触,任何情况下。”夜廷深忽然说。
凉至没问为什么。
能为什么?今早她只来得及瞄了一眼新闻,才知道,夏启昀被送进局子里了,附带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还哪里在?额头磕破了,血直接流进了眼睛里,双眼通红,满身狼狈。
*
夏启昀被送进局子里了,因为伪造遗书。
从继承法来看,如此一来,夏启昀直接被剥夺了对夏氏财产的继承权,而那名包庇协助她伪造遗书的律师直接被吊销了律师资格证。而夏氏的律师团出面,直接让夏启昀因诈骗巨额私有财物被法院判刑六年。整个过程,夏启昀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请什么代理律师了。
仿佛上了一条独木桥,脚下巨浪滔天,身后无处可退,前方,却又是万丈悬崖。
她被人扼断了退路,横竖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万劫不复。
温迎昨晚对她说:夏启昀,多亏了你当初的“心慈手软”,否则,我还真没机会看到你这么狼狈的一面!
额上和膝盖处的伤口没有处理,只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天热,伤口早已流脓发炎,监狱里又阴凉得很,当晚,夏启昀便发起了高烧,脸颊烧得通红,闭着眼睛,不停地喃喃自语。
她回想到了出嫁前的小时候,虽然父母对她一直不大重视,但,两个哥哥却是没有亏待过她分毫。大哥夏漠寒性子虽冷漠寡言,但对她这个妹妹也算是尽心尽力,二哥夏景逸更不用说了,全家上下,就他最挺她。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逃不过被交易的命运,长大后回忆那段经历,她称那时的自己为“被遗弃的孩子”。
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没有过人的知识水平和文化能力,相较于其他的豪门千金而言,她更像一个跳梁小丑,一个见识短浅的跳梁小丑。即便嫁进了温家,她也做不来所谓的豪门少奶奶。
亏得,当时她年轻,她长了一张男人看到后都想要犯罪的脸。温纪平娶她时虽说不是心甘情愿,但婚后,他却是对她宠爱有加,把她当菩萨一样供养着,给她她想要的一切。也就是那时,她才终于补回了年少时的缺失,同时,也因为温纪平近乎溺爱的宠而端上了架子,以至于后来,她与温家的每个人都相处不来。
温纪平说,她是一根带刺的玫瑰,想要摘她的人必定会先伤了自己。
夏启昀没否认过这一点,婚后那些年,她除了给温纪平生了个儿子,什么都没有为他做,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寡言少语,不善社交,除了开口找他要钱要东西,她与他似乎没有过多由她主动发起的交谈。
——阿昀,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别人不清楚你,但我了解你。
——那个刚进家门的时候羞怯得连话都不敢多说的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纪安是我的亲弟弟,阿璇也是个无辜的女子,阿迎也还只是个孩子……
混混沌沌间,夏启昀似乎又断断续续地听到了温纪平去世前对她说的这一段话。眼角有泪渗出,但因为皮肤的高温而逐渐被蒸干,最终没有落下来。
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十恶不赦的样子么?
纪平,人在尝到了甜头之后就尤其地害怕吃苦。从前那样的日子与现如今的相比,真的不是人过的。可是我却只能依靠你。靠山山倒,靠人人老,我只有自己强势起来才可以免去那些磨难。为了生活,我不得不不择手段……
*
休整了两日后,夜廷深才带凉至回到了夏氏。
自夏氏被夜氏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