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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宛怔怔地看着他。
大臣们立誓来保她的皇后之位?
皇后之位,她是在意的。可是,她的孩子……只要有心人愿意利用,光是这个孩子的来历,便可以说成是她的大错,也足够被休的了。
冯宛苦笑了一下,低声道:“吴君好意,阿宛心领了,只是我心意已决!
断断没有想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还是拒绝。吴君又是失望,又是无力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向冯宛拱了拱手,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
时辰还早,冯宛缓步踱出宫来。走在荒凉的小道上,侧耳一听,随着风吹采的都是呜咽声。冯宛走了一阵,心中厌倦,转身准备返回。就在这时,她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急急回头,冯宛快步走去。看到她走近,那人拱手行了一礼,大声唤道:“夫人!”
“你怎么在此?”冯宛看着眼前的游侠儿,又问道,“曾秀呢?”
那游侠儿说道:“大兄与我等一样,都在此处把守。”他咧嘴一笑,兴高采地说道,“我等刚被卫将军抓回,原以为将军会有处罚,没想到是来保护夫人的。”
“老叔呢?”
“夫人放心,老叔与大兄在一块呢。”
冯宛点了点头,这时,不远处的花园中,传来一阵喧嚣声。见冯宛好奇地涨望着,那游侠儿说道:“那些被将军请到外面的妇人,听说夫人回来了,纷纷求见呢。不过将军都不许她们进来。出现在那里的,是一些大臣权贵,他们找到将军,说要见一见夫人。”游侠儿凑近冯宛轻声说道,“不过将军不肯见他们,太监们说,将军一个人躲在房子里喝闷酒呢。”
冯宛嗯了一声,侧耳昕去,隐隐约约中,倒是听到了~句清楚的话,“冯夫人既已归来,将军便可祭天即位,册立皇后了。”
冯宛转向那游侠儿,随**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夜里,冯宛沐浴更衣后,早早便躺到了榻上。
刚刚睡着,一阵嚷嚷声就将她惊醒。冯宛一睁眼,看到房门大开,一个人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房门处。
“谁?”冯宛颤声一叫。她刚刚坐直,那人歪歪斜斜地走出几步,面容呈现在昏暗的牛油灯下。
这个俊美至极、凤眸墨发的男子,可不正是卫子扬?
只是他脸色潮红,眸子中泪水欲滴,正抿着唇,倔犟地看着她。吐出的气息,尽是酒味。
冯宛心中一松,低声唤道:“子扬,是你啊。”
卫子扬没有吭声,歪着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冯宛。
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移步,跌跌撞撞地走到她面前,就在冯宛想要说什么时,咚的一声,他一下坐在了地上。
卫子扬显然被摔得有点儿晕眩,呆头呆脑地看着冯宛,突然,嘴一张,放声大哭起来。
冯宛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连忙从榻上爬起来,搂着他的头说道:“子扬,不要哭了。”
卫子扬号啕大哭着,泪水横流中,呜咽着唤道:“阿宛。”
“嗯。”
“阿宛。”
“嗯!”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他控诉地说道,“我紧赶慢赶,你还是理也不理便悄悄跑了,我把大伙赶出去,令他们喊着你的名字找你,你依然理也不理。我受不了,自己跑出去,夜那么深,到处漆黑一片,我想着,如果你不愿意,我这一生都找不着你了……阿宛,那时我真想跌下马背死了算了。”
冯宛沉默着。
屋子里十分安静,只有卫子扬的呜咽声回荡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宛低哑地说道:“子扬,我是真的害怕。”她抬起头,慢慢摩挲着他的墨发,指尖滑过他的眉眼。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他,还是没有向她承诺什么。
他依然会坐上这个帝位,依然会广纳美人充入后宫,依然需要不断地妥协和周旋。
是的,他也是迫不得已,没有选择。
而她呢?她唯一的选择,便是离开他,离开这个旋涡。
她知道,自己的沉默,在他和众人眼中,是那么的自私。可她又能怎样?既然一开始便料到了结局,又何必无望地搏斗?
古往今来,那情字因住的都是弱势妇人,天下的男儿,放下那情字,从来都是易如反掌。
慢慢地,她贴上他,把自己冰冷的唇,印在他的太阳穴上,“子扬,”冯宛喃喃唤道,“我白天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会离你太远,也就隔个几百里,一昼夜可以到达的地方,给我建个庄子。子扬,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两全之策。”
她的话,比起白日时多了几分真诚。她想,他应该感觉得到。
卫子扬慢慢安静下来。
就着牛油灯,他看到了她明亮的双眼。这双眼,清澈和纯粹,透着一种寂静和清冷,如子夜星空般清冷。
仿佛,这世间的变幻,她早就经历过。仿佛她已经看到了他与她之间的未来,被抛弃了,不惊,被需要着,也是自然。
便如白日,她的嘴里说着她被遗忘时,很害怕,可她的神色却那么平和。仿佛他把她遗忘,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仿佛她对他,并没有过太多的指望。
慢慢地摇了摇头,他沙哑地说道:“不可能。”他站了起来,“不可能!阿宛,我便是死,也不许你离开我半步!”
她是纸鸢,他要握在手中才安心。
冯宛看着他坚决的表情,心中暗叹一声。
她低下头,轻声道:“容我想想。”
卫子扬狂喜,冯宛疲惫地朝他一笑,道:“这数日间奔波不断,不曾好好休息。子扬,我想睡了。”
卫子扬连忙道:“好,好,你休息,你休息。”走到门槛时,他回过头来,双眼亮晶晶地说道:“阿宛。”在冯宛抬头时,他嘟囔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冯宛抿唇,温柔地说道:“明日如何?”
“好。”卫子扬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当经过那些守卫的游侠儿时,他们可以看到他步伐轻飘飘的,嘴里似乎在哼着歌。
第二天,卫子扬一大早便找到冯宛。见冯宛言笑晏晏,不再坚持离开,甚至在他兴致勃勃地谈到大婚时,还面露羞涩,仡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心情一好,他开始接见群臣。在一番商量后,大臣们都认为,未来的皇后,怎么能安置在冷宫中?于是,冯宛被慎而重之地迎人了东宫,只待大婚过后,正式人住温宁宫。
在这过程中,冯宛如同每一个待嫁之妇,在谈起大婚时,满脸都是羞涩和期待。同时,她又如往常一样,处理事情温和有度,让卫子扬觉得,她是真正地放下了心防,准备与他一起站在这陈国最高的位置上,共享这无尽荣华。
转眼几天过去了。
在群臣大肆张罗着卫子扬的登基大典和结婚庆典时,冯宛也没有闲着,开始清理后宫。这后宫中留下的太监、宫婢,几乎都是前朝余孽,是忠是奸,还真是说不清。足足裁减了五分之四,后宫的清查工作才算完结。
这时,离卫子扬的登基大典已经不远了。
这一日,冯宛坐在殿中,唤道:“把曾统领叫过来。”
不一会儿,曾秀走了进来。不等他开口,冯宛已经笑容满面地说道:“事情可顺利?”
曾秀认真地答道:“有将军看着,自是一切顺利。”
这种四平八稳的对话,众宫婢、太监听了,都不在意。这时,冯宛挥了挥手,命令道:“你们退下吧。”
他们走出去时,听到冯宛轻声问道:“阿秀,不知那弗儿……”一个太监脚步放慢,倾听了一会儿,转身朝卫子扬的正殿走去。
直到那些人都走得不见人影了,曾秀才轻叹一声,道:“夫人这是何苦?”
冯宛垂眸,这阵子解释得太多了,已不想再多说什么。
她慢慢转动着手中的酒樽,徐徐说道:“不能在婚礼准备妥当后再离开,子扬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我的时间真的不多。”
曾秀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夫人,卫将军他对你真是情深义重。”
冯宛幽幽地道:“他知道我害怕什么。”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针对她害怕的事,给过承诺,哪怕是画饼充饥的承诺也没有。也许,对她究竟是情深还是依赖,他自己也说不清吧。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冯宛认真地说道:“弗儿的事,还是落在赵俊身上吧。你派人暗示一下赵俊,便说要想将功折罪,把弗儿献上也许有用。”令吴君在那三个地方搜寻无果后,冯宛不得不打起了赵俊酌主意。
事实上,现在的赵俊处境十分难堪,他除了点卯时,其余的时间都闭门不出。至于大公主陈雅,这阵子更是吓得躲在房中不敢出来。赵俊的那两个妾室,月娘、眉娘,倒是挺直腰背,风光了不少。
曾秀一走,一个太监便向冯宛禀道:“夫人,里姝儿求见。”
“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那太监响亮的喊声,“传里姝儿进见——”
不一会儿,盛装打扮、娇媚妖娆的里姝儿走了进来,“里姝儿见过冯夫人。”
“起来吧。”
“是。”
里姝儿抬头看到温文含笑的冯宛,心头一松,暗暗有点儿得意。自从冯宛回来的消息传出后,整个都城的权贵,都想与她套近乎,以期结个善缘。可至今为止,她愿意见的只有自己。
在里姝儿目光殷切地看向冯宛时,冯宛也是高兴的。上一世,在她死前一个月,里姝儿便死于乱军当中。这一世,她改变了朝局,也改变了里姝儿的命运。
“坐吧,不必拘束。”
“是。”
在冯宛与里姝儿交谈时,宫门外,一辆马车正慢慢驶来。
车帘晃动中,一个女声传来,“曾统领好威风啊,不过一个小小的游侠儿,磐上了贵人,现在就连路人都要向你行礼了。”
策马缓行的曾秀淡淡回道:“冯美人过奖了。”马车中的妇人,正是一直被禁在卫府中的冯芸。只是不知何故,曾秀竟然把她请到了皇宫。
冯芸冷笑一声,“也难怪,你家夫人现在多风光啊!只是不知她流落在外的那些时日,有没有怀上哪个人的野种梦”
她是不想这样说的,可谁让曾秀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冯美人过得可好?
我家夫人说了,毕竟是亲姐妹,临行前,怎么着也得见一面吧?”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杀她吗?她既然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讨好那个贱女人?
见曾秀不理,冯芸又冷笑起来,“对了,你家夫人难道只想见我?她不是将我的父兄恨之入骨吗?有没有下令把整个冯氏一族给灭了?是啊,她也姓冯,灭了冯氏一族的话,岂不是连她自己也不得好死?”
曾秀依然不答。
这时,一个骑士策马急冲而来。他一直冲到曾秀面前,跳下马背行了一礼,朗声道:“曾统领,夫人有急事相告。”
曾秀刚一犹豫,那骑士便瞟丁冯芸的马车一眼,说道:“夫人说了,这个妇人已不值一提,她的事暂且靠后。”
“是。”曾秀马上应了一声,挥手让护卫们把冯芸送回去,而他自己,则与那骑士匆匆驰入宫中。
目送着曾秀和那骑士离开,马车中的冯芸,一脸的怨恨和不安慢慢散去。她向后一倚,咬牙切齿地想:冯氏阿宛,你想要我的命,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她伸手入怀,这一次被传召得匆忙,什么都来不及带。下一次,她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她也是从宫中出来的,携带个什么东西而不被查出,那是早就通晓的。至于杀人害人于无形,自也学了个通透。
就在这时,一个风尘仆仆、形容憔悴、仿佛几天几夜不曾睡好觉的汉子策马冲了过来。他向冯芸和押送冯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