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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能不担忧,”庄文妃叹息道:“我刚才感觉到了珺瑶公主义无反顾的杀气。”
慕径偲笃定的道:“请放心,我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庄文妃轻问道:“是因为清微姑娘?”
“嗯?”
“无论你喜欢珺瑶公主与否,娶了她,利大于弊。天下男子谁没有妻与妾,况且你是太子,嫔妃将成群,多一个珺瑶公主这样的摆设又有何妨。”庄文妃叹道:“莫非你是顾及阮清微的心情?怕她伤心?”
慕径偲道:“此事与清微无关。”
“真的无关?”
慕径偲神色清明的道:“徜若我此生得已圆满,则与她有关,是因为有她在;徜若我功败垂成,则与她无关,倒是拖累了她。”
庄文妃的心为之触动,感慨道:“她就那么好?”
慕径偲抿嘴一笑,想到她的时候眼睛里温柔了许多,道:“初见她时,我就有一种会与她相爱相守一生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从未有过。
仿佛能看到人生的尽头,是与她在并肩携手同行。
他又笑道:“她倒是真有一种‘好’是我不曾想到。”
“什么?”
“她比我想象中的懂事。”
庄文妃发现他整个人散发着温暖的光,这是他只在提及阮清微时,才会有的一种状态。平日里的他如清风明月,波澜不惊,优雅绝伦似谪仙,因阮清微便有了凡人味。
“我要与她一起回府用膳了,”慕径偲道:“请记住我说过的话,别为我担忧,凡事我都明白。”
庄文妃叹道:“万一你有所闪失,我如何对得住你母后的泉下之灵。”
慕径偲低声道:“我隐隐觉得,母后还活着。”
庄文妃一怔。
慕径偲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信步走出正殿,院中没有阮清微的身影。
京城衙兵都在行宫外守卫,定于明日午后公主选驸马,此时行宫中的人屈指可数。
慕径偲四下寻着阮清微,远远的,看到她站在一棵石榴树下,有个人已经靠近到了她的身边。
正是温润儒雅的慕玄懿!
“阿微。”
一声深情的呼唤惊动了阮清微,她正站在古老的石榴树下赏花,花枝极为茂盛,红灿的花朵镶在绿叶间。
慕玄懿忍不住走到她面前,眼睛里尽是重逢的喜悦,“阿微。”
阮清微见他逼近,颇有不适的朝旁边挪了挪,还是难以相信他所说的话。
“阿微,”慕玄懿痛惜她的疏远与戒备,悲伤的道:“太子殿下警告我不得再打扰你,可是我忘不了你,忘不掉我们的爱,我该怎么办呢?”
阮清微咬着唇,若有所思的回视他,想要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回来我身边吧,好吗?”慕玄懿面带渴求之色,“我可以不追究他曾卑鄙残忍的拆散我们、伤害我们,我只愿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
阮清微挑眉,道:“你最好能有最直接的证据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可信度不高。”
慕玄懿震惊而无助的望着她,喃喃的道:“你相信他?”
阮清微想了想,坦言道:“是我更愿意相信他,毕竟在我的记忆里,他并没有不堪到令我厌恶。”话锋一转,“如果你能证明他确实做过伤害我的事,我将永不原谅他,并会向他讨些代价。”
慕玄懿问出了更在意的问题:“那你还爱我吗?可愿意跟我在一起?”
阮清微挑眉道:“我现在对你只有一种感觉,就是‘奇怪’。”
“我愿意倾尽一切,让你重新爱上我。”慕玄懿信誓旦旦,带着至死不渝的深情道:“为了你,我可以退出此次的驸马挑选,把正妻之位只留给你。”
阮清微一怔,难道他不知柳贵妃和柳丞相的野心?他对于柳家的企图一概不知?当真只是喜游山水?会纵情投入于一份感情,真挚灼热的对待?
她漫不经心的问:“你能退出?”
“能,只要你答应跟我重归于好,即使父皇和母妃不许我退出,我也会毁容自残,不入珺瑶公主的眼。”慕玄懿发自肺腑的道:“阿微,我绝对不能再失去你,就是为了得到你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阮清微难以置信的皱眉,他未免也太疯狂了,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他到底有多爱那个‘阿微’,竟可以痴情到如此地步,太过震撼!
“阿微。”慕玄懿情不自禁冲向她,想要拥她入怀。
阮清微轻快的躲开了他,正色的提醒道:“如果你是正人君子,就别再有这样的举动。”
“阿微?”慕玄懿失落至极,“你把我们曾在一起的快乐全忘了?”
阮清微挑眉,“除非你有办法让我真切的体会到。”
“我有办法了,”慕玄懿诚恳的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到了之后你自然就会知道。”
慕径偲负手而立于他们没有发现的地方,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语,面容沉静而超然,像是一尊俯瞰众生的神像,眼眸里闪着悲悯的光。
☆、第十五章
阮清微绝不打算单独跟慕玄懿去任何地方,她说道:“我可以跟你去,但要带上太子殿下一起。”
慕玄懿满眸的疑惑不解,黯然神伤的道:“你终是不肯相信我?”
阮清微耸耸肩,不置可否。
忽然,又惊又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阿懿!”
闻声看去,竟然是丫鬟石竹。
转眼间,石竹已经狂奔而至,猛得扑进了慕玄懿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他的腰,把脑袋窝在他的胸膛,深情而又苦涩的呼唤道:“阿懿,阿懿。”
阮清微怔住了。
慕玄懿受惊的目瞪口呆,恍惚了片刻,赶紧去推石竹,喝斥道:“放肆。”
石竹搂得更紧,很委屈的抬起脸庞,脸上已经流出了泪,很受伤的道:“你真的狠下心来不要我了?”
“放肆!”慕玄懿更用力的去推她。
石竹被他推开了,跌坐在地上,泪流得很欢,悲痛的道:“你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快乐?你说你会跟太子殿下要我,让我永远陪在你身边,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你都忘记了?”
慕玄懿似被毒蛇咬到般,赶紧对阮清微解释道:“她在胡言乱语。”
阮清微皱起眉,好奇的观望。
“胡言乱语?”石竹顿时从地上跳起来,比他还要暴躁的道:“我胡言乱语?!我尚未及笄时,你就将我的身子要了去,还夸赞我的身子是你碰过最美妙的身子,我们在你的府邸极尽缠绵的那些良宵你都忘了?我你为喝过两次滑胎药,受过多少苦,你不敢承认了?!却说我是胡言乱语?!”
慕玄懿恼的涨红了脸,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儒雅,厉声质问道:“是谁指使你来的?”
“啊?!”石竹很震惊望着他,百般不信的样子,愕道:“你不记得我们曾在一起过的事了?是在三年前的七月,那天的夜色很美,你我初相遇,你赞我貌美似天仙,说对我一见钟情,我一时意乱情迷就从了你。从此,我们常幽会于你的府中,你府中的人都知道我的存在。难道你不记得了?你把我忘了?怎么会这样,你是被谁下了药还是中了什么蛊?是谁那么残忍,竟然使你忘了我?”
“你……!”慕玄懿恼羞成怒,意识到了什么。
石竹眸中满含深情,猛得又扑向他的怀里,哭道:“我该怎样让你相信我说的是实话呢?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了,我已经身心全都属于你,此生不移。你却丢失了那段美好的记忆,我该怎么办啊?”
“滚!”慕玄懿暗暗咬牙,面目有些狰狞。
石竹偏就不放手,搂得更紧,依旧哭诉道:“阿懿,你一直待我温柔体贴,我就知道你不是冷血无情的人。虽然你忘记了我,我不怪你,依旧爱你如初,我会努力的让你再想起那段记忆。”
慕玄懿低声冷道:“放手!”
“就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吧,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活得还有什么意义。”石竹绝望的嚎啕大哭,因过度的悲伤而有些语无伦次,“阿懿,这些日我一直以为是你不要我了,原来是因为你失忆而忘记了我,是我错怪了你,我再也不怨恨你了。”
慕玄懿发现阮清微一脸的错愕,便压下心底渐起的杀气,求助的看向她,很无辜的道:“阿微,帮我把她拉开,我指天发誓我绝没有跟她有过任何关系。”
“阿懿……”石竹悲从心中,语气一扬,慢慢的又软下,哄道:“阿懿,莫发誓,我怕你会遭天谴,你是失忆了,才不记得我们有过的关系。”
阮清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的样子。
慕玄懿保持着无辜的神色,解释道:“阿微,她是受人指使,故意混淆视听,你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混淆视听?
阮清微的眼睛一亮,忙是四下张望,突然又来了一个怨恨的少女。
太子府的丫鬟青苔也奔至,惊骇的看着慕玄懿怀里的石竹,茫然的道:“阿懿,你这是……”
慕玄懿心下恼极,石竹像藤蔓一样缠着他,无论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原来你与那些轻薄浪荡的男人没什么不同,终是始乱终弃之人。”青苔仰天苦笑一声,冷言控诉道:“你说与我一起永不分离,我才将独门的折扇技法教与你,你学会了折扇技法,便置我于不顾,连我们的孩子你都不肯相认。你是一辈子不认我们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的母亲愚蠢单纯轻信于人,他何错之有?万不曾想,你竟这么冷漠无情。”
慕玄懿的脸色顿时很难看,死沉死沉的。
青苔寒心的道:“你是要装着不认识我,从此跟我一刀两断互不纠缠?我最重要的身子和独门折扇技法都毫无保留的给了你,还为你生下孩子,换来的竟是你这般待我!”
慕玄懿有些气急败坏的道:“荒唐,满口荒唐,是谁派你来诬陷我的?”
见状,阮清微恍然大悟,她走出树荫下,目光再次搜寻,终于看到了不远处凉亭下的慕径偲。他像磐石一样岿然挺立,有着看透世事的通彻,和知晓一切的淡定。
青苔和石竹一起在伤心的控诉,那些字句都很熟悉,阮清微背着手从吵闹声中走过,走向慕径偲,心里有些难为情。
凉亭下,慕径偲温柔的凝视着她,抿嘴一笑。
阮清微眨了眨眼睛,站在了慕径偲的身边,看着那场精心安排的闹剧。
同样的情形,慕玄懿显然没有慕径偲沉得住气。两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不休,他被纠缠被胡闹的烦躁不已,戾气浮现在了他的眉宇间,他烦躁愤怒,像是被惹火了的狮子。渐渐的,他急躁至极,火气被拱的越来越大,眸中凌厉的杀气顿显,冰冷的手伸向了石竹的脖子,去扼住她的喉咙。
几乎是同时,石竹和青苔双双撤退,身形一阵,已是跃出数丈。她们又是一跃,双双落在了慕径偲的身后。
慕玄懿顺势一看,冷不丁的看到了慕径偲,他眸中的杀气还没来得及褪去。顿时,他惶恐又不甘心的杵在原地,面色很复杂。
慕径偲不动声色的迎视,炯炯的目光锋利无比,能穿透一个人的灵魂。
慕玄懿的额间不由得冒出了细密的汗,有一种在照妖镜下原形毕露却无处藏身无法逃避的窘态。对峙了片刻,他咬牙垂下眼帘,缓缓的拱手一拜,恭敬的道:“皇兄。”
慕径偲泰然自若,轻轻的牵起了阮清微的手,她的心一颤,被他牵引着走出凉亭,走到阳光下,走过花圃,从局促的慕玄懿身边经过时,他语声平静的道:“下不为例。”
语声尽管平静,落在慕玄懿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