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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人派人打听过花家的事情,自知道花家行二的是个女人开始,心中就犹如坠了一块大石,再见贺穆兰,面上自然就有些不自在。
这不自在一来二去后就连狄叶飞都看出来了,私下里小声问贺穆兰:“你是不是和若干人那家伙有了什么矛盾?”
这话问的突然,贺穆兰错愕道:“怎么可能!”
“你最好和若干人聊一聊,他原本和你无话不谈的,如今却点到即止,若不是你的问题,便是他的问题。”狄叶飞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没立场说你们,你如今一飞冲天,便是我看你,都有些不自在了。”
“你他日的成就,必不在我之下。”贺穆兰认真地对狄叶飞说道:“你敏而好学,又立下使高车归附的赫赫功劳,如今又得了崔太常的提携,青云直上就在明朝,何必自苦?”
狄叶飞最近一直跟在崔浩身边,所见所闻的都是一时人杰,莫说文韬武略,就是他们说的话、做的事,他也听不懂,看不明白,自然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想法。
尤其崔浩教导人并不是循循善诱,而是习惯以解决问题为主,狄叶飞和崔浩如今相差的距离无异于天上地下,哪敢胡乱问什么心中的不解?他连字都没有学全!
于是乎,两个地位原本就不等的人又没找到合适的相处关系,加之崔浩原本就是要臣,每日事务繁多,也就顾不上这个小弟子,只能偶尔叫过来问问“今天习了几个字?可有什么不懂?”,犹如教导三岁小孩一般。
时间久了,连狄叶飞都害怕崔浩召他前去。
只是这些苦处,狄叶飞却是没有办法说给贺穆兰听的。如今人人都觉得他占了巨大的便宜,又攀了崔浩的高枝,他若说了这些,反倒像是不识好歹一般!
他不说,贺穆兰也就不知道狄叶飞心中的这些苦恼。她还以为狄叶飞是因为见她步步高升,他却离开同火太久,又不知道前程何处而心急,所以只能温声宽慰他。
两人说的不在一个点子上,狄叶飞虽然心中感激,可烦恼却半分没有减少,他原本就是个性子倔强之人,又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不行,就把自己逼得越发狠了,恨不得整个晚上都在帐子里学写字才好。
只是他白天要骑马赶路,晚上又学习汉字,时间一久,当初的那些风采全部都消失了个干净,眼窝下陷人也无精打采,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狄叶飞毕竟在崔浩身边,贺穆兰不能常见,但若干人是个侍官,想要见到却是容易的,晚上歇夜的时候往古弼的副帐找去就是。
这天白天贺穆兰听了狄叶飞的话,再想想若干人这一天的魂不守舍,心中确实有些担忧。
她一想到等他们回了京就没办法这么容易的见面了,忍不住起身取了将牌,去若干人的帐中找他。
若干人也是贵族,身边有人一、人二、人三、人四伺候,其中人二机灵,常常为他跑腿,人一性格沉稳可靠,却是近身保护的。
人一人二今日都在当值,见贺穆兰前来,去过怀朔调查花木兰事情的人二顿时神色慌张,磕磕巴巴了起来:“花花花花花花将军……您怎么来了。”
“我找若干有事,他可在?”
虽是问话,可眼睛扫了眼帐篷,已经看到了若干人的倒影,如今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东西。
人二头皮发麻,对着花木兰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也看不出他哪里像个女人,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此时兹事体大,若干人谁也没有告诉,所以人一还是神色如常,听到贺穆兰的话稳重地点了点头,掀起帘子就请贺穆兰进去。
若干人曾经和下人们都吩咐过,若是花木兰前来,哪怕他在洗澡换衣,也随时请她进来,这是因为他心中实在是信任花木兰的缘故。
人二结结巴巴地看着人一把花木兰放进去了,忍不住一锤同伴:“你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就放花将军进去了!要是主人不方便呢?”
“主人说过花将军随时可以进去的。”
人一瓮声瓮气地反驳:“若是我去通传,倒引得主人和花将军生分,主人一定会不高兴。”
之前从来没有通传过,现在通传了,岂不是让花木兰多想?
人二心中有事,就犹如茶壶里装饺子,有嘴却倒不出来,只得抓耳挠腮一番,听着里面的动静。若有什么不对就飞奔进去救主。
可他再这么一想,就算花木兰真要杀了主子灭口,他这样的本事,难道还能阻止什么不成吗?军中论武勇,花木兰算不上第一也至少前三,顿时脸都黑了。
就在他又挣扎又痛苦的时候,贺穆兰已经弯腰进了若干人的帐篷。
此时若干人正伏在案上出神,因为太过认真,根本没有发现贺穆兰走了进来。
贺穆兰在若干人这里来去自如习惯了,从他背后伸过头一看,只见他在案上铺着一张纸,字迹缭乱的写着许多字,显然心中实在太过杂乱,以至于这些字有的力透纸背,有的虚弱无力,俨然精分一般。
贺穆兰定睛看去,顿时骇的灵魂出窍,根本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讶然出声:“这……这是什么?”
那张纸上,赫然写着无数猜测。
有一行是:花木兰是个女人。
那女人两个字下重重点了两点,然后花了个大圈,旁边写着大大的“可笑”二字。
有一行则是:花木兰被人换了人。
那“换了人”也被圈了起来,旁边注释着两个字——“为何”。
还有一行是:花木兰身上有隐疾,不可脱衣。
可那不可脱衣旁边又写着“事后问过那罗浑,没有不妥,奇奇奇”。
最后还有特别醒目的两个大字。
——“私奔”。
这一张纸就犹如若干人的推理过程,他内心的纷乱和挣扎可见一斑,显然每一种猜测都有无数解释可以推翻,以至于他自己毫无头绪,倒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无法走出来。
若干人原本正在冥思苦想,身后有人出声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当下也不回头,反射性一把抓起案上的纸就揉成个团,一口吞了下去。
这时代的纸质量太差,杂质颇多,纸张也又厚又硬,若干人直把自己噎了个要死,加之墨汁腥臭,吞下肚后几欲作呕。
等他回过头来,看到站在身后的正是他百般猜测的正主,更是一下子往后跌倒,脊梁磕在小案上,发出一声惨叫。
“啊!”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可要我进来?”
人二听到里面的惊叫顿时也跟着大叫,人一颇为诧异地看了人二一眼,似乎不能理解这明显是磕到哪里的声响也至于让他大惊小怪。
“你别进来!你和人一就在门口守着,什么人都不要放进来!”
若干人噤若寒蝉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贺穆兰,扯着嗓子对着外面大喊。
“火,火长,我可以解释的,真的,我可以解释……”
贺穆兰此时面色难看,好似像是被人侮辱般的气愤,可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思绪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
她瞒不过敌国的探子和拓跋焘那是自然,敌国的探子渗入怀朔也不知有多久,有自己的手段是正常的;拓跋焘的白鹭官遍布天下,他要查自己国家一个百姓的生平,那也是再容易不过。
可她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若干人也会查她的底细!
若论同火十人,最心细者是阿单志奇,最胆大者是吐罗大蛮,最冷静者是那罗浑,最认真的是狄叶飞,可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若干人!
为何若干人要查她?
他说的“是个女人”、“换了人”云云,又是什么意思?!
贺穆兰心中虽乱,但理智犹存,她见若干人比她这个身怀秘密的人还要害怕,当下面如沉水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若干人嘴角的墨汁,心中知道他是怕别人知道了她的秘密,故而极力掩饰,面色总算好看了一点。
“你还不说给我听!”
若干人被这样可怕的贺穆兰吓得腿软,连坐都坐不直身子,像是个偷情被发现的小媳妇一般从头开始说起。
“火长你重伤的时候,有一次我去送衣服,正遇到你和寇道长说话,那时候我正好就在旁边……”
他将来龙去脉细细说来,又说到了阿单志奇的猜测,便也想着是不是花家想躲避兵役,所以找了人李代桃僵。
若干人确实是一心为了花木兰好,他先想着若是花木兰身上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了,不得不隐姓埋名为他人征战,他就算不要脸求了两个兄长和古侍中的帮助,也要帮他讨回自己该有的名誉。
自杀鬼之后,他已经对奴隶被主家操纵深恶痛绝。
可等他仔细探听一番后,才知道花家只是普通军户,奴隶和下人是绝不会有的。他实在想不到可能,就把人二派了出去,去怀朔细细打探,最后从邻居那里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花家那个叫花木兰的,是个女儿,不是男人!
待人二再打听出花家那个二女儿很可能跟着别人私奔跑了,所以好几年都没有消息以后,若干人已经彻底被逼疯了。
他只要一想到自家火长私奔云云,就觉得像是看到了陛下光着身子在柔然大帐乱跑一般。
若干人说的可怜,贺穆兰听的惊讶,待若干人全部说完,只觉得心中一松,多日以来压抑着他的沉重终于一扫而空,哪怕此刻是死了也舒坦了,顿时整个身子往下一摊,躺倒在地面上叫道。
“这便是我所有知道的了,火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贺穆兰脸上阴晴不定,她听说若干人没得出什么结论,不知道是该为自己实在太不像个女人笑好呢,还是哭好。
若干人却像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但任凭贺穆兰处置,还十分好奇地问她:“火长,我其实推断出最靠谱的一种答案,可就是不敢相信。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了花家的二女儿,结果出身太微寒,也许还不是军户人家,所以花家不同意,你便带着花家的女儿私奔了?”
贺穆兰脸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若干人。
若干人还以为她脸色大变是因为自己猜测对了,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继续着自己那可歌可泣的猜测。
“再后来,花家得了军贴,花父年迈残疾,花母体弱多病,家里又只有幼子,花木兰心中又愧疚又担忧,你为人如此正直善良,又有一身好武艺,为了得到花家人的谅解,索性就偷拿了花弧的军贴,去替花弧从军,冒名顶替进入军中,想要挣得功名以后返乡去娶真正的花木兰,是不是?”
他越说眼睛越亮。
“是了,我竟不敢相信!这应该才是真相!所以花家把所有求亲的人家都拒绝了,又说给你订了亲!所以你这么多年来不近女色,连狄叶飞这样的美人都没有过异色!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人了!”
若干人低吼了起来:“花家怎么可能同意媒人的说媒!你是花家的女婿,给你订了亲不就是坑了自己女儿!花木兰会消失,也是因为不能有两个花木兰出现,你说是不……”
“好了,别乱猜了。”
贺穆兰越听越好笑,一个伸手把若干人提了起来,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不去晋江写小说呢?这么敢想。”
她将若干人拉到身前,几乎鼻尖对鼻尖,一字一句地郑重道:“你猜的没错……”
若干人立刻露出得意的表情。
“我其实是个女人。”
把人二吓得一哆嗦的惨叫声又响了起来。
“不!!!!!!”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若干人:(高呼)我是发誓要成为英雄的男人,怎么能倒在这小小的推理之下!真相一定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