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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说不通啊。”
“祖母,您应当知道,嫉妒之心,可以让一切说不通的事情说通,宁湘比宁渊要年长,素来在家里的地位也高些,可今年的龙舟大比,祖母与父亲却将此事交给宁渊搭理而没有交给他,他若是心生不满,做下这样的事情便也可以理解了。”
“糊涂东西!”沈氏一巴掌拍在桌上,“居然嫉妒自己的弟弟!”
宁沫谦和地向沈氏福了一礼,“祖母别生气,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沈氏却道:“不,一定是这样,只有这个原因,才能将整件事说通,得知长辈看重自己的弟弟,不努力修养自身德行来搏得长辈更多看重,反而心生嫉妒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这小子实在是欠管教!”
“其实,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宁沫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更凝重了,摇摇头道:“不,一定不会是那样,一定是我多心了。”
可宁沫这番模样反而更大地激起了沈氏的好奇心,“茉儿,你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我……”宁沫顿了顿,眼神忐忑地看了宁如海一眼,“我方才忽然想到,万一这件事,二弟他想针对的人不是三弟呢……”
沈氏一愣,“茉儿你说明白些,难不成除了渊儿,那小子还能针对别人不成?”
“祖母你不妨想一想,如果咱们府没有和曹家人互换舟首,那今次沾染上对天家不敬这般谋逆浑水的,会不会就变成我们家了?”
“茉儿姐姐,你一定是多心了。”宁渊道:“在龙爪上动手脚的,不是应当是曹家人的仇家么,这与咱们家可扯不上关系。”
“我所担心的就是在这里,既然船舵上的事情可以误中副车,那龙爪上的事情就为什么不可以?”
“你的意思难不会是……”宁渊惊讶地瞪大眼,摇头道:“不可能吧,这事太大,二哥可没有这个胆子,而且只是为了针对我的话,也不至于做到那一步,不然一旦东窗事发,首当其中的可不是我,而是父亲,二哥再有胆子,也不敢拿父亲的安危开玩笑。”
宁沫却没把话接过去,只定定地望着宁渊,宁渊眼珠子一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顿时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猛然转头看着宁如海,“难不成……”
“我所怀疑的便在这里,如果二弟想针对的人不是三弟你,而是父亲……那这件事……。”宁沫也跟着转过头,看向脸色阴沉如水的宁如海。
宁沫与宁渊一唱一和把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再没脑子的人都该听出其中关键了,宁湘也许从一开始想针对的就不是宁渊,他派人弄坏船舵,自然也可以派人将四爪蛟变五爪龙,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想要陷害,并且能真正陷害到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宁如海。
“这太荒谬了,二少爷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算计到自己父亲头上去吧。”姨娘张氏只觉得匪夷所思。
“可这事也并非全无可能啊,咱们又不是二少爷肚子里的虫,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姨娘庄氏也跟着开腔,“而且二少爷也不是一点动机都没有,老爷将他亲娘关进祠堂,对他也远没有之前那般宠爱器重,老夫人又下令沉塘了他的妹妹,难道他心里,对老爷和老夫人就一点怨恨都没有吗?”说到这里,庄氏还后怕似的在胸口拍了拍,语气也往上拔高了一个调,“为母报仇?为妹报仇?为自己报仇?”
“够了!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沈氏又是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且拍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严氏立刻上前,不断帮沈氏揉着手掌,“老夫人息怒,这件事真相到底如何还有待查明,而且媳妇也相信湘儿是不会有这个胆子的。”说罢,严氏还抬起头对宁沫厉喝一声,“茉儿,若是没有凭据就不要在这里胡乱开口,你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给老夫人气成这样!”
“茉儿知错。”宁沫赶紧一福身。
“今日的事到此为止,你们无论是谁,管好自己的嘴,也管好身边奴才的嘴,如果赶在外边乱嚼半个字,立刻家法处置,决不轻饶!”沈氏脸色十分难看,“我忽然觉得不太舒服,你们都退下去吧,如海你留下!”
屋子里的其他人立刻起身行礼,接二连三地出了寿安堂,严氏却坐着没动,她以为沈氏让宁如海留下,那他这个正妻跟着留下也无妨,哪只等人走得差不多后,沈氏也对她道:“你也出去。”
严氏定了定神,只能起身告退,不过在退出去之前,她看了身后的徐妈妈一眼,徐妈妈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隐晦地点了点头。
寿安堂里人去楼空,连个下人都没留下,只有沈氏和宁如海一左一右,面对着桌上众人吃剩下的玫瑰圆子,静默无言。
“老夫人留我下来,可是信了方才茉儿的话吗。”过了半晌,还是宁如海先开口。
沈氏道:“信又如何,你不也是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以我这个亲娘对你的了解,你若不是也心有疑窦,绝不可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茉儿毕竟没有陷害宁湘的理由,而且她所说的那些,若将整件事串联起来仔细推敲,也是唯一一个,能将所有事顺利串在一起,并且解释得通的理由。”宁如海叹了一口气,表情晦暗得几乎有些发黑,“不过一切害得等有真凭实据了才能下定论,如今只是猜测而已,不作数。”
“真凭实据?恐怕这凭据还没找出来,你已经被你疼爱的儿子给送上断头台了!”沈氏话说得极为难听,她早已烦透了柳氏,如今又发觉柳氏的儿子极有可能加害宁如海,哪里还有淡定的道理,“我只告诉你一句,将这样的白眼狼养在身边,迟早会变成大祸患,小小年纪就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手,长大了还能得了。”
“老夫人,都已经说了是猜测,此事也不一定是宁湘做的。”
“我只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未雨绸缪总没错,而且即便龙爪之事与宁湘没干系,但他自己可承认了船舵是他弄坏的,此事一旦走漏风声,被曹家人得知了,那无论龙爪是不是宁湘动的手脚,曹家人借着这个由头把黑锅扣过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发生这样的结果,坐以待毙不成。”
“那依老夫人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但凡任何事情,要想在不明不白的情形下尘埃落定,便就只有依靠‘死无对证’四个字了。”依旧是后花园一处隐蔽的凉亭里,宁渊轻巧地将手中黑子放在了棋盘东南角,接着道:“这件事宁湘已然牵涉其中,父亲和祖母为了提防曹家借着宁湘将黑锅反扣到咱们家头上,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宁湘这个当事人消失,只要死无对证,那么便万事皆休了,毕竟跟谋逆的大罪比起来,一个庶子而已,没了想来也不心疼,更别说还是一个‘可能陷害自己父亲’的庶子。”
“但毕竟是亲儿子和亲孙子,我倒不认为他们能下得了手,让宁湘走上宁萍儿的老路。”宁沫却摇摇头。
“我想哥哥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宁渊笑着道:“我也没打算让他们要宁湘的命,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是自己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所以父亲和祖母应当会想个折中的方法,比如……”
“少爷!”却在这时,一声长呼打断了宁渊的话,周石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过来,凑到宁渊边上,双手撑在膝盖上直喘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打听到了!我打听到了!”
“慢慢说,不急。”宁渊与宁沫都转过身望着他。
周石接过白檀递给他的茶水,仰首灌了个一干二净,才缓了一口气道:“老爷刚才已经悄悄下令,让三夫人……不,让柳姨娘带着二少爷躲到雍州的娘家去,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回来,然后对外只说二少爷出远门游历天下去了,归期不定,那个飞鼠方才也已经让人勒死,拖去乱葬岗埋了。”
宁沫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宁渊却不问所动,只淡淡问了一句,“说了什么时候动身了吗。”
周石道:“说了今晚就连夜走。如今已经差人上荷心苑和松润堂收拾东西去了。”
“知道了。”宁渊点点头,“今天早晨辛苦你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周石领命而去,宁沫看了看宁渊的表情,道:“瞧你的样子,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
宁渊笑道:“预料之中的事,能有什么惊喜,刚好回一趟娘家让他们养精蓄锐,兴许下个月又能精神抖擞地回来继续唱戏了。”
宁沫也是轻笑着摇头,“当初我还不明白,你为何要让周石将四爪蛟改为五爪龙,又悄悄让人在颁发赏银的时候于人群中制造谣言,让大伙都发现舟首上的玄机,想来竟然是算计到了这一步,恐怕宁湘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他派人去龙舟上动手脚,其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反正事是他先动手做的,我要是不顺水推舟在后边推上一把,也太白费他这番要算计我的苦心了。”
当天晚上,荷心苑里可谓十分闹腾,出嫁了的媳妇先是从夫人降为姨娘,紧接着又被丈夫赶回了娘家,虽然没写休书,却也是难得的奇耻大辱了,柳氏性子一向厉害,怎么肯这么轻易屈服,于是在荷心苑里好一阵鬼哭狼嚎,甚至还作势要寻短见,一群丫鬟下人没办法,只想去请宁如海,可宁如海压根就不想管这事,最后还是严氏去了一趟,也不知她和柳氏说了什么话,劝了足足一个时辰,柳氏才安静下去,哭哭啼啼由几个丫鬟扶着上了在门外候着的马车。
跟柳氏比起来,宁湘却是要淡定得多,他只简单提了个包裹,眼圈微黑地站在马车旁边,这次他们走得难堪,连下人们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这样屈辱,宁湘自打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可还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一切都和宁渊脱不了干系,反正那小子一直在和他们作对,先是他的妹妹,再来便是他和他娘遭难,之前一直不言不语,最是卑微的宁倩儿如今倒成了运气最好的,不光没受他们牵连,反而因为他们的离开,而住到二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宁湘心想,等他再碰到宁渊的时候,一定要让那个只会拍祖母马屁,处处陷害自己的小贱种跪在自己脚边哀声求饶,谁知他正想着,却果然见着一个穿着身青色外袍的少年带着个随从从远处缓缓走来。
“柳姨娘,二哥,知道你们今日离开,我特地来送送你们。”走到近前,宁渊用一副看起来十分真诚地表情笑着对宁湘说道。
“谁要你假好心!”宁湘却十分不耐,他正在心里痛骂着,这家伙竟然主动送上门来,是专程来讨打的不成。
“唉,二哥就算不喜欢我,可到了如今这部田地,还要对我摆这样的脸色吗?”宁渊故作惋惜地摇摇头,“我此番的确是真心实意来送你们的,二哥怎么能如此让弟弟我寒心呢。”
“我呸!”宁湘一口唾沫就朝宁渊脸上喷去,不过宁渊只是微微侧身便躲过去了,见自己没喷到,宁湘也拉不下脸再来第二次,便指着宁渊的鼻子道:“你便给我等着好了,今时今日这笔账,我来日一定会全部找你讨回来的,只要我还有回来的那一天,你别以为这宁府里可以由得你猖狂!”
“二哥当然会回来,今年九月的乡试,我还等着二哥金榜题名,高中解元的好消息呢。”宁渊依旧笑得温和。
宁湘朝宁渊走了几步,直到两人鼻子都快贴上了才停下,他目光阴鸷,恶狠狠盯着宁渊漆黑的眸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