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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哼了一声,狠狠甩门而去。
阿香神情未变,将门关好,坐在香炉边上。
依旧唱着那歌:
寒夜凄恻,月如钩,花如月。
君已远去,独留下一纸悲伤。
当年你弹琴来我燃香,
当年一切都依稀,
可是而今,
只有一钩新月,
还唱旧时歌。
这些日子,有时,她也会出来走走。总是闷在屋内,她也不自在。
现在该忙的也大体都忙过了,阿香回一回头,秋天却过尽了。
伸出手指,冷风如刀一般割着她的手指,她手指发红发痛,这些日子浸泡于药水之中,肉皮都绽了开来。
一阵浓浓的花香随风袭入鼻翼。清清的,好像清润的山泉一般。
“这是哪里的花香?”阿香不禁问道。
婢女伸着鼻子嗅了嗅,指了指不远处一片梅林,说:“小姐,可是那边的梅花香?”
阿香望去,远处红红白白一片幽静的梅林。她不禁踩着落叶轻轻走去。
好大的梅林
而且,梅的品种也极多,有绿萼梅,宫粉梅,水边梅,婀娜绽放,亭亭玉立。除了那飘然的美丽,独立于水边的傲气之外,这缕缕清香,也似幽幽的山林之风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哥哥也喜欢种花?”阿香有些诧异,孙权并不懂花经,如何他的院子里,会有那么多的梅花?
她抚摸着瓣瓣梅花,心头有些怅惘。梅林浮起水汽如烟,她的脸庞如玉般闪耀在梅林中,更加添了几分美。
小时候的每年冬天,也是有梅花的吧?
似乎那些日子都是与孙权有关的日子。
本是与他,兄妹情深的吧。可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疏离?
天坠着雪,如丝,如玉。
正站着,一片雪花坠落下来,落在她的手上,化成了水,顺着她的掌纹流下来。
又是一片。
“小姐,要下雪了,还是回去吧。”婢女说。
阿香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吸了口冷气,说:“我们回去吧。”
晕晕沌沌过了一夜,阿香反而犯了病,像惠妃请了个假。她今天颇为心绪不宁,天气又冷,她只穿了件明红色对襟夹袄,袄上有一朵水红色的梅花。
她开着窗户,冷风吹动窗板发出“卡卡”响,窗里是一片雪雾。
她的脸对着窗口,蝴蝶般的睫毛一眨一眨地,婢女轻轻走进,将一碗红枣薏米汤搁在案上,过去要关了窗。
“不必关了。我想看看这雪。”阿香叫住了婢女,婢女的手还没有缩回去,说:“小姐,天气冷,你会着凉的。”
“我说了不要关就不要关。”阿香声音硬了一硬。
婢女便将手伸了回去,走到榻边,将床单理了理。
“婢女,给我拿件披风来。我想去看看那梅园。”阿香说,她想起了上次无意中看到的梅树园。
婢女想制止,但见她态度坚决,便低了头说:“是,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拿来。只是这汤,小姐还是趁热喝了吧。”
阿香端起来喝完,暖暖的甜在心头,可是她心头却只有苦。
“怎么不多放些糖?下次要多放些糖,我怕苦。”她说。
其实婢女知道阿香喜欢吃甜的,早就在汤里放了很多糖了。她知道阿香是心里苦,所以嘴上也苦得发干,吃什么都是苦的,便也不说什么,兀自走去拿来一件米白色狐皮披风,帮阿香披上。
阿香拿了把水红色的雨伞,便出门了,婢女跟在她身后。
“你不必跟了,我想一个人。”阿香现在看到婢女特别烦。
雪停了,地面负着一层白,像粉一般。她收了伞。
很快便到了那梅园,梅花负雪,点点珠花,万里一片素雅的红。阿香步入梅园中,深深呼了一口气,这口气马上化为一口白烟,升腾起来。
“谁在那里?”
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在冷滞的空气中显得出奇地清亮。
阿香不禁回头,一个英俊潇洒、衣如清风的男子正立在她面前。
正是孙权
他却先笑了,轻轻走来,在她面前立定。
他向她轻轻走来,而她面前,浮现出的竟是周瑜微笑着向她走来,笑容如一捧明玉,灿烂在雪天。
“香儿,这么冷的天,怎么会在这里赏花?”孙权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原来不是周瑜,而是孙权。
她一脸失望。
“你也喜欢梅花?”孙权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
“有点。”她说。
“梅花比之兰花如何?”他问。
这话让她听来,好像在问:“周瑜比之孤如何?”
因为梅花是孙权一直很喜欢的,而兰花则是周瑜所爱。
她笑笑:“梅花与兰花各有各的美。”
这时,阴沉的天空飘起了雪,落在她的脸上,冰冰的。她仰起脸,不自觉地伸手接了朵雪花。。。。
五十讲合
阿香摊开手掌,雪花瞬间融化。
有几颗大的雪落在她的衣领内,滑在颈上冰冰的。
她正要撑伞,头顶已撑开了一把绿色的绸伞。
孙权亲自执伞,二人同立一把伞下,隔得很近,很近。
她一阵羞涩,紧张地不知手要往哪里放才好,他已抓了她的手,一抹明暖的笑容在雪中绽放开来,“且随我下完这盘棋,如何?”
他指了指梅园内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石桌,桌上是一盘未完的棋。
园内并无其它人,原来他方才一直在与他的婢女在下棋。
婢女也如他一般,乖巧恬静,立于他身后。
他见她不语,便以为她同意了,便拉了她的手,二人对坐于棋两侧。
“哥哥,香儿的棋艺委实会让你见笑。”她推脱着,不太想下。
“孤可以教你。”他还是暖暖一笑。
她只好与他下棋,可是不是他对手,三下五下,他便吃光了她的子,让她毫无退路可言。
他的杀伐,竟不似他表面那般谦让,而是步步紧逼,决不手软。
“哥哥高明。”她总算难得一见的笑了。
婢女立在他身后,静静的,好像也是一株梅花。阿香想,连婢女都培养得这样有气质,可见孙权也有优点的,也有文雅的一面。
天渐渐暗了下来,阿香输了最末一盘棋,起身行礼:“天色已晚,阿香要回去了。”
“好,孤送你。”他微微一笑,揽衣起身。一直送她进了屋,他才回来。
她这些日子竟然差不多都与孙权见面。
这天,她听人说孙权来了,已到客厅,便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走了出来。
孙权已在厅上等候着了。他一身宝蓝色镶羽长袍,玉树临风,回眸朝她一笑,笑容通透得像块温润的玉。
阿香一揖。
孙权笑道:“今天天暖了起来,孤此来是想请香儿去梅园一游。园内新开了几朵梅花,很是美丽。”
阿香听了,心想,去吧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她跟着孙权到了梅园,孙权令人起了棋盘,二人又开始下起了棋。园子里的宫粉梅全都开了,在阳光下如霓裳舞衣,红fen一片。
她下得索然无味,因为她不会。在他思索执棋的片刻,她心思便朝向了梅花上去了。
于下棋相比,她似乎更喜欢赏梅。
他看出她的无味,笑道:“你可知这院子里一共有几种梅花?”
这个她倒委实不知,只知道宫粉梅。
他指了指那最普通得粉色的梅说:“这是宫粉梅,你一定是知道了。”
又指了指低一点的花托比较大的梅花说:“这是绿萼梅。花瓣白色,香味极浓,尤以‘金钱绿萼’为好。”
水边一行花瓣有些紫红的,状如蝴蝶的,“这是玉蝶梅。”
花单瓣朱砂色,萼酱紫色,木质部浅暗紫红色的,“这是乌羽玉。”
一一道来,都说出它们的特征。
她很是钦佩,男孩子像他这样喜爱花的极为少见。
“你知道你像哪种梅花?”他忽然微微侧过头,明亮的目光射在她脸上,问。
她的脸有些发烫,低了头说:“哥哥见笑了,香儿是人,花是花——”
“你像绿萼梅。玉白纯洁,与君相处,如淡淡幽香袭来。”他说。
听错了听错了,他这话怎么这么听着像是在表白呢?
夸人也不用这么夸的吧——
看着她红着脸,低着头的样子,他忽然脸色一冷,揽衣起身,对着那株绿萼梅发呆。
她有些尴尬地起身,轻轻唤了一下:“殿下。”
“时日已晚,孤送你回去吧。”他忽然收起了欢乐的笑容,眉毛紧锁,看也不看她一眼,向着园门走去。
她只好跟去,心下却纳闷不已。
一路上,他竟收了方才的快乐与笑容,只顾着自己在前面走着,一脸不悦。
她也没再讲什么,让他送了回去,临别时,他深深望了她一眼,便默默走了。
这天,阿香正歪在榻上睡觉,忽听门外院子里,几声说笑声,好像隐隐听到什么“吴侯要娶郡主”之类的字眼,她怔了一怔,起身推开门。
几个小丫头正一边洗衣服一边在说笑着呢,有个说:“吴侯对郡主那么好,天天都来呢。”
另一个说:“现在亲兄妹结为夫妻的也是平常事,更何况,吴侯与郡主还不是同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
“你们这些小蹄子,瞎说些什么?”阿香生气地走了过来,斥责道。
丫头们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跪下说:“郡主恕罪奴婢们该死”
“你若是没做,别人也不会空穴来风哪?”这时,从门那边传来一句讥讽的冷笑。
缓缓从门那边走来的,正是步月如。她一身明华色彩裙,凤冠华丽,一边冷笑着一边走来。
阿香扭头便进了屋。
她今日心情不错,不想因为月如再坏了心情。
月如却在门外与丫头们说:“往后,你们不必在郡主屋前说这些,要说这些往吴侯那里说去。也让吴侯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到底在做什么。”
丫头们早吓得魂飞魄散了,忙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月如故意将声音高了一高:“哥哥与妹妹相爱,这可是天大的丑事我倒想看看,东吴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是不是要被这件丑闻给毁于一旦了”阿香在屋里听得分明,倒也不怒了。她的周瑜都不在身边了,她现在也心静如止水,她明白处于月如这位置的痛苦。
其实月如现在很可怜,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就算之前做尽坏事遭人唾弃,可是至少她现在是深爱着孙权的,也一直很努力地操持着江东宫内事。
孙权主外,月如主内,正因为月如的心计与聪明,才将江东宫内事操持得很好,才让孙权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江东外的扩张之事。
所以,其实步月如于江东,于孙权,倒是有功之人。
如今她这样处处挖苦阿香,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夫君不爱自己,反爱了别人的缘故。这是让人痛苦的。
以步月如的角度去想,她只是无处发泄这痛苦,所以只好挖苦她自认的情敌。
她很可怜,应该值得同情的。
现在的阿香,更加能以别人的角度为别人着想了。
这样去想,阿香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想上前来宽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女人。
机关算尽太聪明,却仍然得不到男人的心。
她等月如发泄完脾气走了,才走出院子去。她不是怕月如,只是不想与她正面冲突。不想为她火上浇油。
过了几天,阿香亲自煮了好喝的红茶,来到步月如院内。月如一听阿香亲自来找她,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也放大架子,也不出来迎接。
阿香也不介意,走入月如房内,笑道:“妹妹今天闲得慌,特意来拜访姐姐。姐姐不会嫌弃妹妹吧?”
“我可是哪来的胆子,敢嫌弃郡主你呢?”步月如尖着嗓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