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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蒋牧童
☆、剑桥初遇
“Miss Stevens,”姜离刚从实验室出来,就被助理詹妮弗叫住。
她停住脚步,回过头的同时,也摘下了眼上的防护眼镜。被高高束起的长发,在身后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
詹妮弗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笑着说:“希望你有一个愉快的假期。”
是她申请假期被批准了,姜离微笑接过,说了声谢谢。待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two weeks;居然这么容易被批准,连她自己都不觉得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
等她回到办公室,旁边的同事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端着咖啡杯说道:“让我来猜猜,是你的假期被批准了?”
说话的是个法籍姑娘,一头火红长发,说起话总是满脸笑容,连脸上的雀斑都变得生动活泼起来。姜离扬了下手中的文件,十分愉快地表示:“我回来的时候,会记得带礼物的。”
此时正好是休息时间,同事纷纷抬头祝贺她,毕竟假期对他们来说,比加薪还要诱惑。也不知是谁先开口,纷纷讨论起了最喜欢的度假圣地。
只见坐在不远处的英国姑娘,甩了下长发,耸了耸肩膀,表示:“我喜欢拉斯维加斯,那是个结婚的好地方。”
众人纷纷大笑,她去年的假期就是在赌城度过的,并且在那里把自己嫁了出去,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美国男人。
“希洛,希望你也能遇到一个英俊的男人,你太喜欢实验室了,这可不好,”法国姑娘有些惋惜地说,在她看来,漂亮的姑娘应该多约会,特别是像姜离这样的亚裔姑娘,神秘又美丽。
姜离笑了下,随后就听见白大褂口袋里手机在响。
是裴芷的电话。
她接通后,就听见对面的人问:“还在实验室吗?要不过来喝一杯?”
“这个点?”姜离顺着窗子看向外面,下午金色阳光弥漫整座实验楼,而不远大树上泛黄的落叶,正随着温和的秋风,缓缓飘落。
“是喝咖啡,想什么呢,”裴芷带着一丝嗔怪,不过说完,连她自己都笑了,“看来我酒鬼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连你都这么说我。”
“对不起,”姜离抱歉地说道,只是说完,她也低声笑了下。
裴芷是她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长相美艳,个性开朗,在中国留学生圈子里十分有名。
正好她也结束了实验,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初秋时分,温暖的阳光洒落在高耸的建筑尖顶上,城堡的外壁被染上一层金黄色。一条蜿蜒流长的河流横隔在中间,两岸宽阔平整的草坪,泛着浅浅的金黄。
虽然已在剑桥生活了七年,可是姜离还是喜欢这个地方。这也是她博士毕业之后,愿意继续留在学校的原因,她喜欢这个充满学术气氛的地方,安宁、平和又庄重。
三一学院名气之大,几乎能和剑桥齐名,所以每天来这里参观的游客实在是不少。而学院门口,拿着桌子腿的亨利八世雕像,又最是受游客欢迎,每个到这里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合影一张。
只是今天的人似乎有些多,一堆人聚集在门口,拿着单反或手机,对着四周一通乱拍。
姜离小心地穿过人群,只是走到一半,就被旁边的人叫住。
“美女,你好,请问能帮我拍张照片吗?”突然窜出来的小女孩,穿着一条浅蓝色背带裤,白色T恤上印着可爱的虎头,她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手机已经被递到面前。
姜离怔了下,还是接过手机。对于这个要求,她可一点都不陌生。
差不多从来剑桥的第一年开始,她就为各个国家和肤色的人拍过照片。
还记得当初她第一次来剑桥的时候,陪她来的Hyman,笑着指着亨利八世的雕像问,要不要帮她拍张照片。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来的?
不要,俗气。
可是等正式入校之后,她还是偷偷摸摸地合影了一张。那张照片在她毕业的时候,被翻了出来,傻乎乎的小姑娘明明满心的激动,却有强作淡定。
大概是因为帮太多人拍过照片,所以她十分清楚哪里的景致拍起来更好看。等她又替女孩拍了十几张后,将手机递还给她,“我替你多拍了几张,你可以挑选一下。”
“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人真太好了,”女孩惊喜地说,她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又怕太麻烦,所以没敢提要求。所以等姜离将手机递还给她后,她随手翻了几张,惊呼:“你拍的好有意境啊。真是太好看了。”
初秋的金色阳光笼罩整座大楼,后面的尖塔高楼带着古老的韵味,她站在光影交错之中,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脸上却又没有丝毫的阴影,甜美的笑容一览无余。女孩知道自己一向不上镜,没想到面前的人,随手帮自己拍,就能拍出这样的效果。
姜离见她这么满意,笑着点了下头,说了声不客气,便告辞离开。
只是等她离开之后,就有一个穿着浅灰色风衣的高大男人走到女孩的身边。
穆小瑜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时,一旁打完电话的封庭才姗姗来迟。
“看什么呢,”封庭看着穆小瑜的一脸痴汉状,不由蹙眉。
他见自己问完,穆小瑜的眼睛还盯着前面,也顺着看了过去。
只见阳光之下,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女子,及腰长发正披散在后背,浓墨般地长发在阳光底下,泛着微微的鸦青,那是浓黑到极致的颜色。风衣之下的露出的纤细小腿,修长又笔直,虽然未瞧见正面,可是光看身影,确实是引人注目。
“真是好美,封特助,她真的是我见过最最最好看的女生,”穆小瑜见到他,倒豆一般地将自己的仰慕之情说了出来。
在这个看脸的世界,穆小瑜觉得,自己已经被眼前的美人活活掰弯了。
封庭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那是你的见识少。”
穆小瑜悻悻,心里不高兴,可是又不敢反驳顶头上司的话。只敢在心底默默吐槽,你才没见识。
对于这两人的对话,姜离自然一无所知。她开着车到了裴芷约好的咖啡馆,一下车就见她已经在露天圆桌旁坐着。
“点了你喜欢的甜点,”裴芷见她过来,招呼道。
姜离看着面前摆着的三层塔,摇了下头,略无奈地说:“太夸张。”
周围也有人在用下午茶,只是别人的,不过是一个圆碟里,摆着几块点心。
裴芷哼了一声,“姐有钱,高兴。”
“准备去哪儿逍遥快活啊,”裴芷问她。
“摩纳哥。”
“真是人比人气死,”裴芷听罢,由衷地嫉妒道。目前她还在剑桥攻读医学博士,今年已是最后一年,最近开学忙地很,根本不可能抽出时间出去旅游。
姜离淡淡一笑,伸手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凑在嘴边喝了一口。
其实她没有和裴芷说实话,她去摩纳哥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寻找她的生父。说起来,她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她的生父。母亲在的时候,从未提及过他。可是当她在旧居整理母亲遗物时,才发现她竟有遗物是要交给他的。所以她想帮妈妈完成,她未尽的心愿。
至于找到的时候,她是会远远地看着他平静地生活,还是上前质问,为什么这二十几年来,他从未回来过。
下午茶的时间很短暂,因为没一会,裴芷的手机就响了。
等她接完电话,有些暴躁地说:“真是一天都不清静。”
“加油,你还有一年就能摆脱了,”姜离真心实意地说。
裴芷看着她,蓦地笑了,嘴角带着自嘲说:“那是你没见过中国的医学环境,一个门诊大夫每天得看上百个病人,on call的时候,男人当牲口用,女人当男人用。”
姜离失笑,只当她是抱怨。
两人道别之后,裴芷回实验室,而她则是开车准备回家。今天的工作已经忙完了,她也正好可以回去收拾行礼。
等她打开车门的时候,从街角过来的穆小瑜,眼尖地看见了她。她立即抵了下身边的封庭,激动地说:“封特助,你看那个刚刚给我拍张的美人,真的,我一点都没夸张。她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类了。”
封庭嗤笑,这还不够夸张的。
可是他看过去的时候,表情蓦地一下变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往车子的方向跑过去,可是却差点撞到对面过来的自行车。等他连声说了抱歉,那辆保时捷Panamera已飞驰而去。
“封特助,你没事吧,”穆小瑜追上来,又和旁边还在骂骂咧咧的外国友人说抱歉。
可是封庭却没听见她说话一样,死死地盯着早已模糊的车子。
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出现这里?
***
从剑桥郡开车回伦敦,在途径泰晤士河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姜离打开蓝牙耳机,说了一声hi,接下来却陷入了沉默。直到她的车子险些撞上前面的德国车,她才一脚踩下刹车。
“谢谢你,你把所有的资料都发到我的邮箱吧,”姜离冲着对方说,而此时车窗被敲响,一个高高大大的白人男子,正愤怒地敲着她的窗户,似乎是谴责她为何突然停下车子。
身后汽车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响起,她立即启动车子。
只是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了原本的路线,将车子向右边开过去。往左是她现在住着的地方,一座可以俯瞰泰晤士河的公寓,去年还被评选为全球十大最贵住宅。而往右边,渐渐深入而去,她的车子一直开到一所老旧的公寓前。
这座公寓光是从外表看,就像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老旧的暖气装备,一到冬天就时常坏掉,有时候能将你的手掌和脚掌都冻坏。她将自己所开的保时捷panamera,在路边停好后,便拿着包进入公寓里。
这座公寓不算低,有十六层,可却只有两部电梯。姜离进入电梯后,不由一笑,就连这座电梯,都还是她离开时的那一部。
在拿出钥匙准备进门前,她还是习惯性地拿出口罩带上。等打开门,入目便是一整片白色。沙发、橱柜、壁炉,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披上了白布。而空气中也并没有灰尘,这里虽然常年没人住,可是却有人定时过来打扫房间。
之前虽然也偶尔回来过,可是却从来没像仔细地重新打量这间老公寓。只是她过来是为了取东西,所以她直奔着妈妈曾经住过的卧室,将藏在油画后面的密码柜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有三封信,分别写与1996、1999还有2001年,另外就是一个戒指盒子,里面是一枚纯白金男戒,简单、大方。
等她拿了东西出门,按下电梯,正好手机又有信息进来。
所以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边回复短信边进了电梯。她低头的时候,瞥见旁边的一双黑色手工皮鞋。并非她眼神犀利,实在是萧准十分喜欢这间伦敦老店的手艺,他的鞋柜里只怕有一半的鞋子,都是出自这家鞋匠之手。所以一瞥而过之后,她继续将视线回到短信上。
电梯头顶上的灯扑簌扑簌地闪了两下,她眨了下眼睛,有些不耐烦。这种老公寓的电梯就是……
可谁知紧接着,电梯的灯眨闪了两下之后,突然灭了。电梯在一瞬间失去匀速下降的速度,剧烈晃动起来。姜离连尖叫声都没发出,手里拿着的手机已经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剧烈晃动中,她身子站立不稳,便倒向一旁,她想要抓住东西稳定自己的身体,可是右边是光滑的电梯壁,而左边是……
她的手掌在空中挥舞了两下,这才抓住一只手臂,西装的布料在一瞬就被她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