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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钢球棍很沉,她又残着一只手,打了几下就挺不住了,被人劈手抢过来,她机警用驾驶座的车门去挡,棍子砸在车门上,抗揍的很,她敏捷跳上去,开车就跑。
整个过程,只有两分钟多一点,全程挨打她没吭一声,就是最痛的时候,也没听到她有哀嚎求饶。
沈斯亮忽然就低声乐了,他笑着,眼里却是疼着的。
不要命,这是她,抖机灵,不吃亏,这也是她。谁呢,不是霍皙,是以前那个在院儿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闷声就能干大事的霍二朵儿。
生龙活虎,小聪明一堆。
她打人那路数,还是以前他和武杨教的。
那时候武杨当兵第三年,正是年轻气盛,逢上部队考核,他天天晚上吃完饭,一身闲力气,待着没事儿干,就去体育场抓着警卫排的兵练手。
院儿里孩子爱起哄,迅速拉场子,警卫排的兵也不是善茬,部队里的人,都不服软,憋着口气都想把对方打趴下,一来二去的,每天晚上倒是成个固定节目了。
那时候,霍皙和陶蓓蓓就趴到体育场的围栏上,探出两颗小脑袋看热闹,偶尔给武杨加个油助个威什么的。
后勤大院里两个最漂亮的姑娘在边上这么一喊,武杨得意劲儿上来,连着撂倒好几个,最后给那帮兵累的气喘吁吁,连连说服的时候,他一身臭汗还玩儿的不尽兴,非提溜着人家闺女要教防身术。
霍皙和陶蓓蓓每天被武杨拎着练,累的垂头丧气,可别说,到了最后,那些正经套路没记住多少,保命的歪招式还真会了几个。
一来二去,倒没以前那么娇气了。
监控看完,保安回头问:“大哥,这……咱是不是得报警啊……”
宁小诚问沈斯亮的意思,谁知他把烟灭了,忽然跟人家说道:“哥们儿,给我看看她出来之前的监控行吗?”
挺让人意外的。
沈斯亮把话说得很客气,又穿着军装,俩保安不知道这俩人到底什么来路,但感觉事情严重,于是把之前几分钟的监控调了出来。
不多时,只见一道身影晃进了家蛋糕柜台。
霍皙穿着印着小熊的t恤衫,牛仔裤,在玻璃柜台前站了半天,她弯着腰。从监控器里很清楚的能看到她的正脸,她盯着柜台里面一整排蛋糕,炯炯有神,哪个都想要。
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她直起身来,微笑着跟柜员指了指,那是一只尺寸很小的巧克力蛋糕,她等着付钱,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小男孩儿站在她旁边。
那孩子个头矮,一个劲儿用小手拍柜子,霍皙低头,小男孩儿仰头,咿咿呀呀的,还是指着那排蛋糕不放,然后霍皙蹲下来,与他平视。
“吃这个?”
小男孩摇头,腮帮子白胖白胖的。
“这个啊?”霍皙手往旁边挪了挪。
小男孩还是摇头,急的呀,霍皙明白了,又往旁边挪了挪,那上头有翻糖卡通的造型,是个挺可爱的海绵宝宝。
小男孩点点头,露出柔软的牙床冲霍皙笑。这一笑,给霍皙心都笑化了。
她觉得这个笑容是她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柜台小姐收银,霍皙爽快指了指那只蛋糕:“这个我也要了。”
打完包装,小男孩的妈妈赶来,一直跟霍皙鞠躬说不好意思,自己找个座位的功夫,这小子就蹿出来了,霍皙端着那只蛋糕送给小男孩,笑一笑说没关系。
最后小家伙搂着她脖子亲了一口,霍皙拎着自己那只纸袋才从蛋糕店出来。
前后不过几分钟,她就挨了打。
挨打那一瞬间,她扔出去的,是她想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爱甜食,尤其是巧克力。
沈斯亮从监控室出来,在外面站了很久,才说:“小诚,今天是她生日。”
第20章
以前每回她生日,她都跟他在一起。
沈斯亮叹气,看得出来,是真颓了,他跟小诚说:“前几天我在她家楼下,她跟我说这些年在外头吃了好多苦,跟着去拍外景,从山上摔下来,头破血流,她去广西做采访,让农户堵在屋里,想强/奸,她用镐头给开了瓢,一开始我不信,我觉着她骗我,她多厉害啊我以为和以前一样,是她跟我开的玩笑,想让我心疼她。”
沈斯亮靠着车门坐在地上,盘起腿,叼着烟,他说:“小诚,现在我信了。”
“她一个人在外头,是真遭罪了。”
遭了大罪了。
以前俩人好的时候,她手上划个口子都得在他面前委屈半天,现在分开了,反倒那些苦,倒是不提了。
不对,不是不提,是他不信。
有时候,男人的愧疚不在嘴上,而是在心里,他心疼你,脸上不说,可是那股怜悯,那种疼爱就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宁小诚拍拍他的肩膀,转头看着路边,颇有不忍。
他劝他。
“斯亮,你把小航那事儿忘了吧。”
沈斯亮咧嘴笑,挺自嘲:“忘了,是真忘了。”
从知道她出事儿的时候就忘了。
他这两天连着开会,住在单位,会议内容因为涉及保密,手机上交,中途吃饭休息,处长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把手机扔给他。
“快瞧瞧吧,都快让人给打炸了,别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沈斯亮站着撒尿,吹口哨拒绝:“别,回头让人家抓着把柄,说咱犯错误。”
处长和沈斯亮私交不错,笑骂他:“你那破电话还能犯错误,甭贫了,快接着吧。”
沈斯亮这人念旧,手机还是一款全键盘的黑莓,定制特殊发售的,什么智能软件都没有,想找他,除了电话就只能使短信。
这些年,为他这破手机,别人没少笑话他。
他洗手,接过来,确实十几个未接来电,他以为是武杨他们闲着约饭局,打开一看,是宁小诚发过来的信息。
看完以后,沈斯亮揣起手机,去刘卫江那儿请假。刘卫江听后稍有不满,皱起眉:“家里出事儿了?你爸?”
沈斯亮挠挠眉毛,似乎为难,刘卫江沉默几秒,放人。
自然是一路飞车。
以前她不在自己身边,沈斯亮对她的念想仅限于梦里那道隐隐绰绰的身影,她拎着行李,他没去送她,可是一闭上眼,全都是她要离开他的时候那副决绝表情。如今知道她出事儿了,他才知道,自己是真慌了。
可他也恨她啊!
恨她不拿自己的命当命,恨她害死了小航,恨她走的时候不跟自己说,恨她那么坚决的就把自己给抛下了。
可是一个男人,肩上要扛的事儿远比这些情爱多得多。
那时候弟弟没了,沈钟岐受了重创,家里,外头,乱成一锅粥,眼看着就垮了,那么多人想看他沈家的笑话,想看他栽跟头,他不顶上去,不担着,又能指上谁?他没那个时间站在她面前求,说你别走,说我们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她性子那么烈,是个和他一样把事往自己肚子里咽的主儿,就是他真求了,真低头了,她能回来吗?
何况,那是他亲弟弟,作为哥哥,心里那道坎儿也过不去。
沈斯亮难受也只是那一瞬,低着头缓过来,他琢磨一会儿,问小诚:“她说是谁干的了吗?”
宁小诚说:“不知道,武杨问了两次,打人的她也不认识。”说完,宁小诚也问了和武杨的一样的问题:“能不能是她哥?”
沈斯亮冷笑一声,摇头否认:“不可能。”
“许善宇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这么多年,哪怕关系不好,起码人品是信得过的,大院的孩子,心狠,嚣张,可是也善良,正直,好歹,霍皙也是他的妹妹。
宁小诚乐了:“嘿!跟二朵儿说的一模一样诶。”
沈斯亮沉思,坐在地上发呆。
他想事儿的时候特静,心思七转八拐,颇有小时候的鬼精鬼精的模样。
小诚了解他:“你怀疑是南京那边干的?”
沈斯亮没说话。
他不说话,就代表默认。
宁小诚后脊梁发凉。
狗急还跳墙呢,何况是人,沈斯亮最近把南京那边的几个人整得惨,保不齐谁给萧骏出了馊主意让他拿霍皙开刀,一是解气,二是给沈斯亮一个警告也未尝不能。
萧骏是沈斯亮的大学同学,俩人打在学校那会儿就没少较劲,同系不同班,一个南派一个北派,沈斯亮年轻的时候也蛮猖狂,带着南京的劳家长子劳显,还有同是北京考进去的彭小伟专门跟萧骏那伙人作对。
萧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人很阴损,仗着自己家在本地,瞧不上沈斯亮的北京作派,为此,也没找他的茬。
两伙人斗得最狠的时候,在校外,听说萧骏还折过一条腿,那腿到现在阴天下雨的时候,疼的都没法走路。
如果真是萧骏干的,那霍皙这顿打……可就算是为他沈斯亮挨的!!
显然,沈斯亮自己也知道。要不,也不会跟自己说这么掏心窝子的话不是?
小诚这时候倒是打心眼儿里不希望是萧骏干的了,如果是,依着沈斯亮的性子,非出大事儿不可。
而且霍皙这事儿瞒不住,她爹人虽住在别处,可这个闺女一举一动他都在手心儿里,那时候,她老子要是也插手进来,可真乱了套了。
沈斯亮拍拍裤子站起来,手里拎着从保安室拷过来的视频。宁小诚抓住他,问:“你干嘛去?”
沈斯亮关上车门:“去医院看看。”
宁小诚松了口气:“去吧,晚上武杨问她是谁打她的时候,她咧嘴一乐,还说是你干的。”
沈斯亮这回是真笑不出来了。他扯了扯嘴,心里又疼又堵。
医院里,霍皙正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呢,有小护士端着托盘进来,要打针,陶蓓蓓紧张问人家:“消炎药不是都打过了吗?这是啥?”
她现在留下后遗症了,看谁都像要害霍皙似的。
小护士笑了笑:“别紧张,大夫刚才给开了针镇静剂,怕她晚上睡不着。”
镇静剂在医院向来管的很严格,普通病人,达不到严重程度,大夫压根不敢开这个医嘱,这回人家主动上门给打,霍皙正难受着呢,一听,赶紧伸手配合。
镇静剂扎完,霍皙开始打呵欠,护士跟陶蓓蓓说:“家属来一下,大夫要跟你们交代一下回去以后的看护事项。”
武杨在人家医院楼梯抽烟,让护士发现,给撵外头去了,于是,只剩下陶蓓蓓跟出去。
门前脚关上,后脚就从医院走廊慢悠悠拐出来一人,进了霍皙的病房。
霍皙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依稀觉着有人进来,她以为是陶蓓蓓,眼睛睁开一道缝,看见个男人影子。
沈斯亮用脚勾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和她对视。
他穿着军装,霍皙想跟他说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穿这身衣裳最好看,可她实在太困了,眼睛睁着,嘴怎么也张不开。
沈斯亮看着她,那张巴掌大的脸,让人给打的花花绿绿的,偏偏那一双眼睛倔强瞪着他,好像他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似的。
他转过头,跟她说:“别看我,不是我打的你。”
霍皙还看。
沈斯亮弯腰离她近了点,低低询问:“疼啊?”
霍皙闭上眼,一歪头,睡着了。
沈斯亮慢条斯理的伸手给她擦眼泪,肯定是疼,要不,她也不能哭,擦完,他把手随意搁到袖子上抹了抹。又去摸她放在被窝里的手,她那双手,看着瘦,但是攥在手心儿里,软软的。
他捂着她的手,半晌,才轻轻放到嘴边,亲了亲。
两片嘴唇蹭着她细腻的手背,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亲完,沈斯亮讪讪的。
毕竟乘人之危,总感觉自己有点心亏。
他来医院,钻进人家大夫办公室,让大夫给她开镇静剂,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