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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只是如同一个容器,去感受着近十万人最后的爱恨情仇。
浓烈的恨,留恋的爱,无底的伤,如夜的怨。
青鸢忽而怔怔的落下泪,忽而歇斯底里的大叫,忽而惘然无措,忽而疯狂的抓扯着自己的衣衫。
如果有外人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这个女子已经疯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双手胡乱的扑棱着,浑身衣衫破烂,玉般的肌肤上一条条血痕,披头散发,喉咙里呜呜咽咽,却发不出一个明晰的字眼儿。最可怕的是,是女子的瞳仁已经一片浑浊,眼睑的白色开始吞噬乌黑的瞳仁,竟慢慢像极了那些亡魂的眼窝。
忽地,一只干净而修长的手抓住了青鸢挣扎的双手,另一只手顺势抄过她的双膝,将她一把拦腰抱起。淡淡的草药香萦绕。
“鸢鸢,看着我。”熟悉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流过,深处却有一丝颤抖,正是方陵朔。
青鸢恍恍惚惚的看向眼前的人,凝滞间,又一个亡魂融进她的身子,她不禁身子一颤,双手胡乱的打向面前的男子。水葱样的十指抓破了男子胸前的衣衫,又毫不留情的在大理石般的肌肤上,留下道道血痕。
方陵朔眸色深了深,并没有去在意伤痕,眼见得又一个亡魂从面前扑来。他搂紧青鸢腰肢,飞身一跃,轻巧的避过。猝不及防下,亡魂一下子融入了他的后背。
“怨魂么。”方陵朔眸色一闪,顿时,一股微微泛着紫色的威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凝滞的空气放佛受到了压迫,瞬间瓦解,颤抖臣服。整个空间都发出了嗡嗡的嘶鸣声,似乎不甘心又似乎在求饶。
那一袭湖蓝色衫子的男子,身形颀长,飘然立于坟茔之上,脸部线条绝美宛如上天的杰作,凛冽又傲然的气息,唯独在看向怀中女子时,无声融化。
第49章 棋局了
所有的魂魄怔了怔,旋即宛如发现了更可口的佳肴。虚无的身子都激动得发颤,俱俱往方陵朔涌来。密密麻麻的亡魂,化为一派飘渺的龙卷风,刷拉一声往方陵朔涌来。
方陵朔的眉宇间顿时黑气汹涌,湖蓝色衫子猎猎飞舞,隐隐有黑气在他的肌肤上窜动。他不禁蹙了蹙眉,眸底划过一线苍白,但他毫无躲闪,反而傲然的一仰头,任那泛着紫气的威压更加蓬勃的散佚出来,诱得亡魂更加疯狂的融进他的身子里。
“呜呜。”因为没有新的亡魂涌入,青鸢原本扭曲的眉目些些安宁下来。但依旧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双手,撕打着面前的男子。
“鸢鸢,夫子第一次穿湖蓝色的衫子,你说好不好看?”方陵朔低下头,一抹宠溺的笑意如花海蔓延。他瞥了眼亡魂浪潮,身形一跃,翻身跃到另一座坟茔上,用背部挡住了所有亡魂。
男子微微低下头,浅笑,让女子的眼里只能看见他的眉眼:“鸢鸢,转过头,看着我。”
“方。”青鸢恢复了一丝神智,但也只是嗫嚅出了一个字,眸底晦暗不明。
又一波亡魂从右方涌来,方陵朔轻盈的一个转身,翻身跃到另一座坟茔,湖蓝色衫子划出优美的弧度。让青鸢瞳仁里只能映出他的眉眼,丝毫再不见鬼物。
“记不住名字了?回去了看夫子如何惩罚你。夫子学会做了陇州的马蹄酥,是长孙皇后回乡省亲传下的。回去给鸢鸢尝好不好。”
方陵朔的音调低沉带着一分磁性,让人不由的忘了此地险恶,只能无限的沉醉下去。
又一波亡魂从下方扑来,方陵朔眸色一闪,忽的足尖一点,腾空三丈。这似乎惹恼了亡魂,竟是齐齐从上方涌下来。
青鸢黑色的瞳仁正慢慢恢复,眼见得一抬眸便要看见黑压压的魂灵,她忽地感到身形一轻,方陵朔竟是把她抛向了空中,并且力道把握得刚刚好,让青鸢翻身朝下,背部对着亡魂,正面对着方陵朔。
依然的,瞳仁里只映出了他的眉眼。
旋即,她身下的男子伸出手,稳稳的将她接住:“鸢鸢不能喜欢桓夜的吃食。我不许,听明了么?不论恨,还是爱,都只能,是我方陵朔。”
男子的话带着一丝霸道,偏偏又温柔如斯。让青鸢忘记了古怪的坟茔,忘记了四周汹涌的亡魂,神智一丝丝清明。
龙卷风般的怨魂黑压压涌来,方陵朔些些蹙眉,他再怎么躲避,都无法让青鸢不看到这一幕。他怀中的女子也听到了愈发疯狂的怨鸣,眸底好不容易恢复的清明又一寸寸崩溃。
“鸢鸢,不要看。”方陵朔似乎轻叹了口气,他忽的俯下头,封住了女子的唇。
“呜。”青鸢本能的闭上眼。感受到一只柔软的舌尖轻轻叩开了她的齿关,在她的唇壁上打着圈儿,略带颤栗的触感让她浑身不禁一抖。那舌尖如同灵活的小蛇,抚摸过她唇齿间每寸潮湿,挑逗着她发怔的舌,耐心而又熟练的待后者有了些些反应。旋即带着佳人香舌抚摸、纠缠,宛如两条游鱼嬉戏缠绕。
四周诡异的坟茔不见,怨魂的嘶鸣恍若消失。只有浓重的暧昧像水一般,荡开一层层的温柔似火,一圈圈的岁月静好。放佛唯有两人的纠葛,再无其他,无论爱,或者恨。
终于,兀地一声朗喝:“方陵朔你个混蛋!放开我!”青鸢陡然睁开了眼,秋水横波的眸底终于一派清明,袖中的匕首就要射出,方陵朔眸色加深,正欲回话,忽听得一阵拍手声。
“妙!妙!”一抹白衣身影不知从何处,缓缓走出。正是申癸。
青鸢一个翻身下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似乎记得自己在后宫绛棠阁沉睡,被申癸将自己困在了封闭的坟茔,似乎是方陵朔救了她,还顺带占了她便宜。
“一宫一阁一轩楼,降旨万魂怨念天罚,你方陵朔不该淌这浑水。”申癸在离二人一丈远的地方负手而立,语调悠悠。
不待方陵朔回答,青鸢一声冷笑道:“天罚?我青鸢以九州为局,万民为棋子,搅乱金价,要了十万人的性命。终于引出你们这些乌龟仙人了?你们终于想起我这个妖女了?”
青鸢忽地飞身一跃,昂然立于一块白石之上。她一把扯下鬓边发簪,任七尺青丝在风中飞舞,竟然似有一股慑人的霸道,让所有人都瞬时失神。
“听好了,这盘棋,我青鸢赢了。”
这盘天下棋局,这盘棋,罪孽深重,惊艳绝伦。她赢了。
“申癸,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若是,则我停金乱,若否,则我乱九州。”
“无量天尊。姑娘的问题,贫道来回答罢。”场中突然响起一个悠悠的身影。一个蓝袍道士甩着柄拂尘,兀地出现在场中。青鸢眉梢跳了跳,赫然是天枢子。
天枢子笑着向诸人点了点头,神色间毫无异样。方陵朔的目光有些异样。申癸则是整个人都呆住了,似乎也在惊诧天枢子从何而来。
“姑娘请问。”天枢子捋了捋胡须,静然而待。双眸中似有山河演变。
“紫微宫、缈山阁、虚海楼是否位在昆仑?”
“是。”
“一宫一阁一轩楼,仙人当真存在?”
“是。”
“一宫一阁一轩楼,凡人如何可至?”
“持地图,可至。”
青鸢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倦怠,似乎是要凝聚所有的力气,才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吾名青鸢,天意是否弃我?”
“无量天尊。这个问题,还是等姑娘有朝一日至昆仑,寻到那紫微宫宫主,再一探究竟罢。”
天枢子眉宇间一派淡然。瞳仁却看不到底。青鸢不由的有些发惧,只能停了嘴边的追问,揖手作谢。
“昆仑仙人处,云深路邈邈。世事皆前缘,自有定数然。妙!妙!妙!”
天枢子也不客套,忽地朗声大笑,念了几句古怪的诗,连道三声妙字,就拂袖而去。
场中又安静下来。
青鸢将耳畔的一缕秀发捋到耳后,忽的莞尔一笑。佳人双眸寒光熠熠,精致的下颌傲然的抬起。虽然一袭青衫破烂,然则她站在那里却像吸去了世间所有光华,化为眉梢一缕清冷的睥睨灼灼。
从八月到十一月,从一个流言到举国****。天赐青云彩鸢,她终于触碰到了昆仑仙人,那高高在上的一宫一阁一轩楼。祭品,则是大魏十万无辜冤魂。
罪孽抑或其他,她已经不想去问,如果说她青鸢的存在就是异数,那她就想自己去握住,那本来掌控在仙人手中的,命运轮回。
她赢了。尘埃落定,昆仑在望。
第50章 何为国
瞧着这样的女子,申癸看向方陵朔,神色有些复杂:“你强行闯进我的域,护她出去,只怕一宫一阁一轩楼已然知晓。你好自为之。”
方陵朔神色如昔,微微上翘的眉梢带了丝轻蔑:“规矩,申癸,从一开始,你就忘了规矩。”
申癸一愣。旋即他扯了扯嘴角,“噗通”一声伏地拜倒,俯身至地,头亦至地。大礼。
青鸢吓了一跳,她早就没把申癸当做原来的俗人,不过拜方陵朔倒是古怪,探询的目光转向方陵朔,却发现他也是凝视着她,噙着浅笑,丝毫没理睬拜倒的申癸。
“申癸。。你。”青鸢瞥了眼申癸恭顺的脊背线条,有些尴尬的指了指他。
“马蹄糕,加饴饧还是花蜜?”方陵朔的双眸映出青鸢的眉眼,波光潋滟。
青鸢怔怔,反射性的回答道:“花蜜。”
“好。”
话音刚落,青鸢便两眼一花,旋即万里青原十万坟茔的线条,都开始恍惚消融,瞬时,大明宫红墙黄瓦,再次清晰的出现在了青鸢面前。
十二月的冬阳明艳。晨。太液池的冰湖晶莹。
青鸢怔怔,自己身上是件湖绿色银线绣梅花宝琴的衫子。她竟然直接从夜晚到了清晨,似乎衣服都被服侍穿好。而自己怎么从绛棠阁到了太液亭,却是毫无记忆。
至于什么坟茔,什么天罚,她只要略略一想昨晚的事,就觉得头痛欲裂。唯有三个字在她脑海中如钟磬般回响“我赢了”。
太液亭中。远远的便瞧见一抹人影倚坐在阑干上。青鸢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些,迈步向亭子走过去。
“鸢儿,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李辰焰屏退诸人,对青鸢噙笑道。他并没有束冠,任由绸缎般的青丝散在朔风里,愈发显得飘逸干净。
青鸢瞧着他因为刀伤苍白的脸,冷声道:“昨晚的事我可没原谅你。最近怪事太多。想来大明宫不是干净地儿。我打算今日就离宫。”
没想到李辰焰容色依然如昔,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鸡蛋,道:“对了,忘了这个给你。朕听闻是民间新岁的习俗,朕还是亲手做了,想让你尝尝。”。
青鸢扑哧一笑道:“荠菜煮鸡蛋!三月三,地菜当灵丹。地菜即荠菜,这是开春的习俗,可不是新岁的!”
李辰焰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欲把鸡蛋拿过来:“那。三月再给你。。”
“罢了罢了,我似乎没用早膳。饿了。”青鸢一把接过鸡蛋,不知为什么,瞧着李辰焰手足无措的样子,干净的瞳仁中的哀然。她心中的火就一点点灭了。
青鸢当即剥了壳塞进嘴里。可下一秒,她就忙不迭的吐了出来:“没熟。李辰焰你连煮鸡蛋都不会。”
李辰焰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目光有些游离:“朕。第一次自己煮鸡蛋。以前都是御膳房呈上来。下次,下次朕会记得煮熟。”
青鸢瞧着一国之君笨拙道歉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罢了,皇上没有把鸭蛋认成鸡蛋,民女都感念隆恩浩荡了。”
女子咯咯笑着,一双线条精致的眸子更是亮晶晶的,眉目灵动轻盈,让李辰焰的目光愈发深沉。
似乎不太习惯李辰焰的这般注视,青鸢别过头去,转了话题问道:“最近金价闹得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