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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竹编蒸笼。隐隐还有丝儿热气。青鸢揭开,一方邢窑白瓷碟儿上,碧绿色的粳米卷儿,新鲜的鸡菘香气,兀地往她鼻尖冲。
“荷芽鸡菘卷儿!”青鸢蓦地两眼发光,也不管方陵朔如何,玉指捏住一个就送往嘴里。
满足的笑,溢满她月牙儿似的双眸:“嗯嗯!这个味道像了桓夜做的!没想到还有第二个人能做出来!”
一个荷芽鸡菘卷儿丝毫不能缓解青鸢的馋虫,她的双眼已经盯住了下一个目标。玉指向其中一个伸去,还不忘舔舔方才的指尖,粉红色的舌头像翻飞的蝶翅。
瞧着青鸢孩子般的贪吃样,方陵朔蓦地莞尔。目光一刻也移不开。
“喜欢么,鸢鸢。”
“喜欢!”青鸢狠狠地点头。心想着怎样诓骗方陵朔,下次多做几笼。
“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青鸢刚想应答,却心里一跳。此话有些古怪。她方才只顾着大快朵颐,丝毫没觉得今晚的方陵朔,很是不同。或者说,显得太正经了。
“方陵朔,你怎么了?”青鸢推开蒸笼,语调里带了丝警戒。
面前的方陵朔俊朗如昔,只是瞳仁里清冷的殇痛潺潺流出,为他无双的容颜浸了层寒意。这是青鸢从来没有见过的方陵朔。
不待青鸢反应过来,忽地整个人被狠狠压进一个怀抱。她勃然色变,刚想惊呼,可是檀口已被迅速封住。
湿润的草药清香,盈满了青鸢满口。炙热又温软的触感,让她一丝气都喘不过来。狂热又霸道的男子气息汹涌而来,不容分说的叩问着青鸢心底的冰封。
青鸢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上下都瘫软无力,只能完全任方陵朔摆布。
耳畔似乎有一声轻笑,旋即对面的舌尖轻柔的突破了她的牙关,卷起了她的丁香小舌,慢慢轻柔的吸吮。感受到青鸢的僵硬,那只桃花瓣似的舌尖辗转相贴,带动着女子的丁香小舌一点一点地厮磨。好像要磨尽一切的纠缠与缱绻。
青鸢跌坐在白石上,浑身往后仰,可偏偏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她的腰肢,让她微微前倾,让她身子以完美的尺度,贴合近男子温润的又灼热的胸膛。她被压制得死死的,浑身动弹不得,只是耳畔传来不规律的呼吸,传递着燥热的温度和暧昧。
脑袋瓜儿一阵迷糊,青鸢觉得自己的双眼都看不清东西了,心底好像有一处火焰像潮水般蔓延开来,让她无力思考,只能任眼前的人把她整个吸进去。唇齿相依,生死不弃。
“鸢鸢,你真是个小妖精,让你身边的人都为你发疯。偏偏还是他,对你起了那样的心思…鸢鸢,我不许的,听明白了么,我不许的…”方陵朔微微离开青鸢的嘴唇,低哑的声音似乎在压抑什么,让青鸢心底一个劲儿发颤。
青鸢再次失去了所有的反抗力,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似乎感到有些些凉薄的指尖,游走在她的肌肤如玉,魅惑开腰间丝带,携带着秋夜凉气,让她在月光下渐渐呈现出的雪肌,开始像火一般被点燃。
兀地,空气陡然静止。
方才还在晚风中簌簌拂动的花纸树丫,全部一瞬间凝滞。深谷中的野豺嚎叫也戛然而止。压抑,难以承受的压抑袭面而来。
方陵朔陡地松开青鸢,电光火石间,长剑在手。他直起身,面容冷峻如霜,宛如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方才如火的暧昧。
青鸢缓过神来,下意识的想把袖中所有的匕首往方陵朔砸去。可她只是僵在那里,因为她也感受到了此刻的不同寻常。
或者说,瞬间变得诡异的山谷。
她握住匕首的指尖都无力的松开,放佛自己卑微得像只蝼蚁,无形的手捏住了她的脖颈,顷刻就会毙命。她靠近方陵朔,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二人一路,总比一个人上黄泉路好。
“方陵朔,很好。”一抹湖蓝色身影从黑乎乎的林间缓缓踱过来。
“姬渊?这是怎么回事?”见到熟人,青鸢些些缓了口气,但又觉得姬渊,不是平日的姬渊。
如琢如磨的脸部线条,双瞳灿若明霞,却冰冷到了极致,容不得一句反抗的凛冽。眉如青山墨画,脸似东珠无尘,却又笼着摄人心魄的傲然,让人不自觉的心里发软。
一席湖蓝色衫子放佛在千里雪原中迤逦而行,姿态优雅又超然于世。每一步仿佛踏在人的心坎上,只能陷进他深邃的眸里,只能把命交给他。他就这么向二人走来,足下没有一片落叶晃动,也没有带起一丝风,放佛云烟岚气,飘忽无痕。
青鸢蓦不自然的向方陵朔靠了靠。察觉到她的动作,方陵朔低头,浅浅一笑:“秋夜更深露重,鸢鸢先回屋,小心着凉。”
青鸢眉梢一挑,扬起小脸道:“不看着你被姬渊教训,我自觉不尽兴。”
方陵朔并没有理睬她言语中的怒气,反而悠悠捡起那竹编蒸笼,道:“顺便把蒸笼带回去,下次再做给鸢鸢吃。回晚了,桓夜会担心的。”
最后一句话让青鸢一滞。虽说他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但还是需要人照看着。便没有异议,接过蒸笼,狠狠地对方陵朔低语:“方才的帐,回去好好算!”
“好。”方陵朔轻声应道,眸底闪过一线宠溺。
“你们二人尽管开打,谷中多野豺,会帮你们收尸的”。言毕,碧衫身影就消失在场中。
见得青鸢离去,姬渊再次向方陵朔踱步过来,语调依然是平静无波的:“你,敢碰她。”
方陵朔些些抬起下颌,斜睨着姬渊,一脸的傲然与不屑:“不巧,我,就是敢。”
姬渊嘴角上翘,依旧不紧不缓的向方陵朔踏来,他没有说话,幽幽的眸色像夜中的磷火。
“青丘九尾狐王,你竟请动了它守护鸢鸢。”方陵朔的声音蓦地沉下去,眼角闪动着嗜血的狠戾。
“好眼力。”姬渊点点头,像西窗煎茶般,随意应道。
晚风呜呜刮过,深秋白霜凝露。崤山,终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另一边,青鸢走在山道上,迟疑的回头看了眼山头。
姬渊和方陵朔是死对头,斗嘴开打每天上演。她倒也不稀奇,甚至有的时候,二人打得伤痕累累,也乐此不疲。但是今晚未免太宁静了。她甚至一丝儿都听不到,任何打斗的声音。
只有呜呜的风刮过幽谷,山头的疏影黑压压一片。寂静到压抑。
青鸢摇摇头,不想去管两个人的事,她反倒急着早些回屋,为桓夜换药。不经意间回头远望,身后的山路上,有白色的方块,在月下格外醒目。
青鸢俯身用指尖拈了拈,秀眉诧异地上挑:“冰?不过九月初,怎的就凝冰了?稀奇得紧。”
她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鹿裘,向竹屋走去。今年冬天,似乎来得早些。
第25章 赏菊会
翌日清晨。姬渊和方陵朔一夜未归。青鸢也不甚在意,二人都是来去自由,和她这崤山没有多大关联。倒是桓夜在看到青鸢拾回来的“九月冰块”时,神情有些异样,一再告诫青鸢日后离二人远点。青鸢却无心听这些,她正看着手里的一条小纸卷蹙眉。
“赵家劫走了赵宛曜,又用了道家法术,把赵宛曜拘在了赵家。单混头几次都闯不进去,”青鸢想到昨日单混头的失约,原来出了这个岔子,“赵家是八大家,笼络些道士也惯见。”
桓夜躺在榻上,眸色闪了闪,沉声道:“小姐,这是故意在诱你出去。”
青鸢点点头,应道:“我自然知晓。不过单混头回话,赵宛曜对旁人疯疯癫癫,却独独能听明赵鹤紫的话,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就好像,两个人之间用什么道法联系了起来。”
桓夜身子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深处有些颤抖:“道家法术。魂仆。非渡过紫气天劫的人无法使得,赵家哪里来的大手笔。”
青鸢不明就里,道家神仙的事她也不甚懂:“单混头说,赵家要在曲江池举办金秋赏菊会。赵鹤紫为了诱我出去,找了这么风雅的事头。本姑娘倒不好缺席了。桓夜好好养伤,我自晓分寸,去几天就回。”
这日。长安。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隅,处于芙蓉园西部。
金秋时节好花天。木樨著雨,霜菊千姿和烟。红绡如潮,绿鬓堆云,满苑红枫叶儿阑珊。八大世家之一的赵家,由赵世子赵鹤紫主事,在曲江池举办金秋赏菊会。其余世家贵胄、长安才子俱俱到场。
青鸢一袭秋香色含春罗襦裙,用银线细细的绣出天香月桂图,动摇间隐约可见珠光绰约,尤为不俗,蝉翼髻中仅有一支东珠鎏银木樨流苏钗,还是道上孝静的,由鸽子蛋大小的整个东珠雕刻成的木樨,让人不敢小瞧了去。身形窈窕,步步踏莲,唯独带了顶白罗帷帽,看不清容颜。她鲜来芙蓉园,东西晃悠,在秋菊万盏中迷了路。
“小姐有礼了。敢问小姐郡望何处?京中大家都有单独的区域,奴才敢情引小姐过去。”一位小厮迎上来,打量了眼青鸢衣饰,带着两分谄笑的说道。
青鸢对他客气的点点头,望向远处的高台,似乎有一位女子立在上面,和畅云阁中的赵鹤紫说着话儿。“那是百芳美人台。诸位小姐都可于白罗围成的亭子中献艺,依六艺高下,园中才子赋诗为评。得诗评最多者,可向畅云阁中赵世子提一个要求。八大世家,半步通仙的人,这一诺千金,好让人艳羡。”小厮在旁殷勤的解释道。
青鸢嘴角一翘:“任意提一个要求?有趣。”说罢便莲步轻移,任小厮领了她过去。
虽说已经惊叹于赏菊会之盛,但这中心畅云阁的气派,还是让青鸢倒吸了口凉气。畅云阁由三十几座小阁楼勾连而成,数万盏秋菊芬姿争艳。主楼更是以彩绣百鸟朝凤鱼子缬帷幔围了个结实,以主事者赵家为正中。到场的数百人俱是大魏有头有脸的贵人,熙熙攘攘,但此时诸人皆屏息凝神,注视着台上女子与赵世子赵鹤紫的交谈。
青鸢自然在场中看见了无数熟人。熙德长公主、赵宛月、周鸣海等等。不过她带着白罗帷帽,也没谁能认出她来。她也不想节外生枝,全心意都投向了赵家的方向。
赵鹤紫隔着锦绣帷幔,悠悠笑道:“英儿也是要献舞?本公子自然期待。不过,你跟了本公子数年,本公子换换规矩如何?”
台上女子一袭鹅黄色花树对鹿浮光锦襦裙,抛家髻中两支玳瑁镂菊双股钗,她朗声道:“世子尽管言说,我落英定拿下诗评花魁!”
“好胆识!好姿态!”周围诸人响起一片喝彩,无数惊艳而钦慕的目光。
赵鹤紫轻轻抬了抬手指,场中顿时安静下来,连三品高官也缩了缩肩膀,不敢多嘴一句。
“不愧是本公子的英儿。诗评为冠,我赵鹤紫无条件答应你的一个要求。若无一人诗评,则英儿为本公子通房丫头如何?”
诸人先是一愣。继而发出了窃窃笑声。敢在八大世家前献艺的,多是京中名门小姐,琴棋书画自小练习,总有可观之处。便是为了女子的家世背景,也总有才子赋诗献媚。又怎会“无一人诗评”,于是诸人都将“通房丫头”这无礼而卑贱的要求忽略了去。
“通房丫头”四个字,叫落英的女子脸色由红转白,但旋即她绽放出自信的娇笑:“落英不才,敢请剑舞。”
赵鹤紫莫名的一笑,使了个眼色,便有童仆为落英奉上一柄竹剑。青鸢远远的站在一边,却不由地蹙了蹙眉,那柄竹剑看上去样式古怪,隐约并不像一柄剑。
离得近的人已经看清了竹剑的样子,不由低低的笑出来。落英似乎根本没发觉什么,便要起舞。
青鸢冷声一喝:“姑娘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