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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蓝忘机点了点头,魏无羡微微一笑,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两人一齐对着伏魔殿前的重重尸群冲了过去!
魏无羡转身正面朝向尸群之后,他胸前的召阴旗纹路暴露了出来,走尸们空洞的眼白里映入了血红的咒印,当即疯狂骚动起来,前赴后继朝他扑去,就在此时,避尘出鞘,蓝忘机飞身上剑,将魏无羡顺势一拉,带了起来,从尸群头顶越过。
立竿见影,伏魔殿前的尸群瞬间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朝那两人追去!
不多时,那非人的嚎啕与嗬嘶之声便再也听不见了。
而伏魔殿里,一片死寂。每个人心头都满是荒唐。
魏无羡要他们尝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大张旗鼓来围剿,结果反倒被围剿了;摇旗呐喊要除害,最后还要靠这个“害”来救自己的性命。
真不知究竟该说是滑稽、是诡异、是尴尬、还是莫名其妙。感觉在这场大戏中义愤填膺、上蹿下跳的自己,着实不怎么风光体面。
好一阵子,伏魔殿里连窃窃私语都听不到。不知静默了多久,才终于有个人试探着道:“……围山的尸群,是不是,都被引开了?”
众人心道:“怎么又是他!”
聂怀桑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回答他,又问了一句:“它们走了的话,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这话倒是问对了。现在每个人都巴不得立刻插上翅膀踩着剑飞回自己家里去。不走难道还在这里留着等魏无羡和蓝忘机回来?
一名女修道:“现在诸位的灵力恢复了多少?”
此前一直有不少人拿着符篆,试验自己能不能以灵力将之引燃,一个时辰早就过了,才陆陆续续有人手中的符纸蔫蔫亮起。听人发问,纷纷答道:“我回来了两成。”
“我一成……”
“恢复的好慢啊!”
那名女修道:“看样子都是两三成。这样贸然下山的话,若是再遇上什么,会不会又有危险?”
有人嘀咕道:“能有什么危险?那可是魏无羡亲手画的召阴旗。我看大概方圆十几里的凶尸恶灵都会被他引过去了……”
这句话又让人伏魔殿里众人不知该接什么好,又沉默起来。
紫电重新流转起灵光,虽然时明时暗,但好歹不再熄灭了。江澄的脸被映得泛起紫光,诡谲莫测。他起身道:“两三成也够用了。这殿里的阵法已被破坏,就算继续留在这里,它也起不到保护作用。”
蓝启仁亦缓缓起身,表态道:“此地不宜久留。”
姑苏蓝氏的门生纷纷随他起立。见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都提倡离去,其他家族自然也是要紧跟顶梁柱的。只有秣陵苏氏和兰陵金氏的修士们不知如何自处。好在眼下众人都不想起额外冲突,没人理会他们,于是他们也低头跟在人群之后,藏头露尾地出了伏魔殿。
一群人在林中行了一阵,忽然有人大叫一声。众人已是胆战心惊,草木皆兵,一听就是一阵刀光剑影:“什么?什么东西?!”
惊叫的那人道:“鬼……鬼将军!”
果然,人群的最后,远远跟着一个一身黑衣、面色惨白的身影。正是温宁。
江澄握紧了紫电,然而现在他只有三成不到的灵力,纵使握得手背青筋暴起,也绝不会贸然上前自讨苦吃。聂怀桑心悸道:“还以为鬼将军跟着那两位走了,怎么突然冒出来跟在我们后面?他想干什么?”
“是啊,他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警惕来、警惕去,喊话,不应;质问,不答。众人又不愿直接和他先起冲突,便暂且提心吊胆地继续下山,看这鬼将军究竟想干什么。然而,他们走,温宁也走。他们停,温宁也停。一路下来,温宁除了远远跟着,什么也没干。等到一回头,发现他终于消失不见时,却已经到了乱葬岗的山脚了。
许多人心中都隐隐有个念头:也许鬼将军这一路跟着,是在保护他们?
可这个念头教人不怎么愿意承认,于是很快就没人细想究竟合不合理了。
上乱葬岗时是一路杀上来的,花了半日时间。下山时没了凶尸拦路,原本应该很快,可众人灵力只剩下七零八落的两三成,一面要提防鬼将军突然发难,一面还要留心万一还有什么凶物埋伏,走的更慢,待到下山时,天色已暗。
离乱葬岗最近的那个小镇上有一片空旷的草地,之前众家就是在此集合整队出发上山、准备围剿的。入夜之后,镇上灯火已灭,万籁俱静。众人回到这里时,已是身心疲倦、狼狈不堪,连方阵都站得歪歪扭扭、参差不齐。勉强打起精神清点人数,发现竟然几乎没有出入。原本出发之时他们都觉得,比起十三年前的第一次乱葬岗围剿,此战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必然悲壮得可以载入史册。谁知上山是多少人,下山还是差不多。这第二次“围剿”确实可以载入史册,不过,不是凭其悲壮惨烈,而是因为,这绝对是玄门百家最滑稽可笑、莫名其妙的一次行动。
有人庆幸劫后余生,也有人慨叹风云变幻。几十名家主聚在一起,简单商议后,一致同意先寻一个安全之所,休整到灵力恢复至八成以上再各自归家,避免途中多生枝节,另有不测。
距离夷陵最近的“安全之所”,自然是云梦江氏的莲花坞。作出决策后,这只数千人组成的队伍又风尘仆仆朝夷陵附近的码头出发。灵力未复,不得御剑,水路是到达莲花坞的最快途径。然而决策匆忙,附近一时半会儿凑不齐那么多船只,家主们只得把码头所有的大小舟船、包括渔船也包了下来,塞塞挤挤装满了各家子弟,顺水而下。
十几名世家子弟们挤在同一条渔船上。这些少年过往几乎个个都养尊处优,从没挤过这种阴暗、老旧,四处堆积着脏兮兮的渔网和木桶、散发着鱼腥味、木板嘎吱作响的破渔船。夜里风大,船身起伏摇晃,几个北方的少年晕船晕得厉害,忍了一阵,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冲出船舱,一阵干呕,头昏眼花地瘫坐在甲板上。
一名少年道:“哎呀我的妈,晃得我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哎思追兄,你也吐啊?你不是姑苏人吗?你又不是北方人,怎么晕船比我吐得还厉害!”
蓝思追摆了摆手,青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四五岁的时候坐船就这样了……可能我天生就这样。”
说着他恶心劲儿又翻上来了,扶着船舷站起来,正准备再吐一吐,忽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趴在船舷下方的船身上,半个身子浸在江水里,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第83章丹心第十九5
刹那间,蓝思追吓得把要吐的东西都咽回去了。
他的手刚压到剑柄上,凝神一看,低声呼道:“鬼……”
船舱里的金凌一听,持剑冲了出来,道:“有鬼?哪里,我帮你杀!”
蓝思追道:“不是鬼,是鬼将军!”
众少年连忙都涌到甲板边,顺着蓝思追指的方向看。果然,扒在船舷下方、从下往上看的黑色身影,正是鬼将军温宁。
他们下了乱葬岗之后,温宁便消失不见了,谁料想他此刻却又无声无息地扒上了这只渔船,也不知已经扒了多久了。
众少年被吓得一时无言。大眼瞪小眼,对瞪半晌,一人道:“咱们是不是该喊人来啊?”
虽然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却没一个人有所动作。
除了担心一开口喊人、温宁就会暴起,还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所见所闻里的鬼将军,和传闻中的鬼将军一点也不一样。少年天性无畏,所以他们也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有人觉得温宁虽然形态诡异,但看上去并无威胁,被发现了也一动不动,像一只懵懂的海龟,这样子颇为有趣。如此对瞪,三分惊险,七分刺激,十分好玩儿。
又一名少年嘀咕道:“怪不得觉得这艘船走得慢,原来多扒了个人,死沉死沉的。”
“他……扒在那里干什么?”
“不是要杀我们吧。要杀早杀了,乱葬岗上就能杀了。”
蓝思追则说出了那个他憋在心底已久的猜测:“是不是想保护我们?”
他的声音传了下去,温宁的目光转到他脸上,盯着这个斯文的少年看了一阵,那张僵硬的惨白面容,忽然动了动。
蓝思追身边那名世家子弟吓得脚底一滑,惊呼道:“他起来了!”
果然,温宁的身体脱水而出,双手抓着从甲板放下去一条粗麻绳,开始慢慢地往上爬!
数名少年轰然散开,慌里慌张地在甲板上跑圈跑得咚咚作响,胡乱道:“他上来了上来了!鬼将军上来啦!”
“怎么办怎么办!他上来想干什么?!”
“叫人!快叫人来!”
“你去叫人,我我我来割断绳子!”
那名少年拔剑去砍那条麻绳,可温宁已经爬了上来,*地翻过船舷,沉沉落在甲板上,整只渔船似乎都随着他的落下而晃了一晃。
众少年纷纷拔剑,挤到甲板另一侧。温宁盯着蓝思追的脸,朝他走了过去,众人立刻齐刷刷地将十几把剑尖对准他,心口狂跳,严防戒备。
蓝思追觉察到他是冲自己来的,定了定神,温宁问他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蓝思追微微一愣,站得端端正正,答道:“晚辈是姑苏蓝氏子弟,名叫蓝愿。”
温宁道:“蓝苑?”
蓝思追点了点头。温宁道:“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死人是明明没有神采和表情的,可蓝思追有种错觉,温宁的眼睛,似乎亮了起来。
他还觉得,此刻温宁的心里,很是激动,激动到连说话也磕绊起来,甚至带的他也隐隐激动起来,仿佛即将揭露一个秘密。
蓝思追道:“名字自然是父母取的。”
温宁道:“那,你父母还健在吗?”
蓝思追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故去了。”
一旁一名少年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思追,别说这么多,当心有古怪。”
温宁怔了怔,道:“思追?思追是你的字?”
蓝思追道:“正是。”
温宁道:“是谁给你取的?”
蓝思追道:“含光君。”
温宁低下头,默默将“思追”二字念了两遍。蓝思追道:“将……”他本来是想称呼将军,可又觉得怪怪的,改口道:“温先生?我的名字怎么了吗?”
“哦。”温宁抬起头,凝视着他的脸,答非所问道:“你,你长得,很像,很像我一位表兄。”
这话听起来真像是下级修士和外姓门生攀亲戚的套词,众少年越听越是云里雾里,稀里糊涂,不知所谓。蓝思追也不知该怎么回答,道:“真、真的吗?”
温宁道:“真的!”
他努力地提着两边嘴角的肌肉,看起来,是想挤出一个笑容。看着“鬼将军”这副模样,不知为何,蓝思追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带着浓浓酸楚的亲切感。
正是亲切感。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一幕。有一个称呼,好像就快冲破什么障碍挣出来了。只要脱口喊出了那个称呼,许多其他的东西也会立刻涌现出来,令他豁然开朗。可正在这时,蓝思追看到了一旁的金凌。
金凌的脸色发黑,极其难看,握剑的手时松时紧,手背上的青筋也时隐时现。
他这才想起来,面前看似无害的鬼将军温宁,是金凌的杀父仇人。
顺着他的目光,温宁缓缓转向金凌,道:“金如兰公子?”
金凌冷声道:“那是谁。”
沉默了一下,温宁改口道:“金凌小公子。”
金凌死死盯着他,其他的少年们则紧张地盯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