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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卫衡主意到的并不是这件衣服的面料,而是这件袍子是昨夜里寒香披过的。
卫衡闭上眼,浮现的是她那日跟一个丫鬟说过的那几句话,还有她方才低低的说着忍冬两个字的时候,卫衡的印象里,记不得她是如何的容颜俏丽,只记得她坚毅的双眉,沉静的眸光。
卫衡合上眼将要如梦的时候,做了一个很久都未曾做过的梦。
他梦到了自己的生母,梦里的卫衡还很小,只隐隐记得娘临去前,千叮万嘱要忍,忍一切不能忍之忍,卫府无人护着他,唯忍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睡中的卫衡不自觉得团起了身子。
正月初十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白雪皑皑,覆盖了京城内外。大雪下下停停,到了上元节前夕才真的停了,此时的京中,已经是冰雪笼罩着的城池。
如此寒冷的天气,也止不住人们游玩的心思,街上流光溢彩,彩灯银树,好不热闹。
卫府的女眷以卫晓领头,包括卫娆,还有三房已经订了亲的卫妍,还有西府的卫湘都结伴去了崇安街上看花灯。
家中长辈不放心,除了随身跟着的丫鬟护院,还有卫扬卫衡,还有西府的卫靖也都跟着。
上元节这样的节日是跟寒香无缘的,她此时在永寿居的后罩房中,坐在窗前的灯影下,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回过神儿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刻漏,看着已经是戌时一刻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随后,寒香从袖袋了拿出了一张被她揉在一起的纸,她展开来,只见到上面字体俊秀,仿佛是一位谦谦君子,风姿翩然一般。
他的字体跟他很神似,当初太子的字体就被书法大家盛赞,寒香看着眼前的字体,比之已故的太子也不差。
雪夜彩灯华树,长街相约日暮。
这是纸上写着的两句话,这封信是卫衡院子里随身服侍的小厮让人捎进来的,寒香打开那一刻,只觉得脸上仿佛是火烧一般,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的将信藏了起来。
寒香不是懵懂不知的小姑娘,知道一个男人若是对女人动了心思,会是什么样子。
卫衡会开口约自己逛崇安街花灯,肯定不止是要感谢自己在除夕夜救了他的原因。
而且,那两句话里所透漏的意思也并非是感谢,一个约字道尽了所有。
直到到了戌时,不再是日暮的时辰,(古时日暮指的是酉时,戌时之前)寒香才松了口气。
此时将这封信拿出,她看着上面简短的两句话,又有些出神。
出神归出神,等着她回神,便将那封信凑到了火旁,点燃了它。
看着它成了灰烬,寒香才起身离了窗边,不再去想这件事。
有些事情,多想无益。
卫衡听着身边的小厮说着永寿居院里寒香姑娘的房间灭了烛火,他双眼微合,久久没有说话。
小厮在一旁看着,小心的问着:“二爷,那咱们还去街上吗?”
卫衡睁开眼,面无表情,神色平静的说着:“去。”
…
连着落了几日的雪,此时的夜空仿佛水洗的一般,月色也格外的皎洁。
寒香并没有睡,她披着厚厚的棉衣,此时坐在阶前,托着下巴看着墙外的色彩斑斓。
寒香记得,从嫁了人她就没有去逛过崇安街上的花灯,而是每逢上元节都是进宫,看着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以前没出嫁的时候,每次都会跟着姑姑出去。只是她们不是去猜灯谜,而是去制灯谜,姑姑在崇安街有个铺子,是做药材生意的,缝上元节的时候也凑热闹,在店门口挂满了灯谜,只是大多与中药有关的。
寒香想,那时候姑姑活的很肆意,照着姑姑的意思,是不愿自己嫁进皇家的,可是父亲是个政客,作为帝师,他需要嫡长女做太子妃,作为族长,作为父亲,姑姑没办法更改父亲的决定,只告诉自己皇家没有情,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唯有守住一颗心,才能得始终。
她照着话做了,可是萧家却成为了博弈中的牺牲品。
寒香甚至在庆幸,还好那年姑姑得了急病故去了,不用面对后来满目疮痍的萧氏家族。
寒香随手从一旁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在雪地中画着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手边牵着一个稚龄女童,站在华灯之下,仿佛这就是她们的世界,这就是她们的上元节。
寒香画着画着,不觉得湿了眼眶。
她忘我的回忆着,甚至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猛地出声,吓了寒香一跳,只听他开口说道:“画的这美人是谁?”
寒香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一瞬间悲伤的情绪便化为乌有。
这个人,这样的声音,只一次,寒香便会永远记住。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底下忘恩负义头一号人,寒香救了他两次他竟然还会反过来威胁的那个人!
寒香站起身来,带着怒色转过身来,语气更是急怒交加:“你又想怎样?”
回身见那人一身暗红色。色流云蝙蝠暗纹锦袍,腰系玄色嵌玉厚锦带,外头披着一件黑色毛皮飞滚大氅,这人生的高大魁梧,穿着这种厚重皮毛的大氅更显得气势迫人,不会被衣裳把气势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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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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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着寒香一副嫌恶的表情,之后一副无赖的样子说道:“突然想到你还欠着爷一件事情,便过来了。刚巧今天没人陪爷过节,走,跟爷到街上逛逛。”
这人一开口,寒香只觉得胸口的怒意无限的聚拢,都能把人吞噬了。
她几度平息又平息,待能平静开口了才说道:“但凡是有良知的人,皆知知恩图报。我救你在先,救你兄弟在后,两条人命在面前摆着,你堂堂七尺男儿,有何脸面来威胁我这个弱女子?”
那人听着她言之切切,掷地有声的话,先是一愣,之后听着她最后一句话,一笑道:“弱女子?只怕不是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近寒香说道:“不动声色的给人下药,是弱女子所为?那是爷命大,那天夜里撑了过来,要是就死在那山洞里,你还敢说你是弱女子?”
寒香冷哼一声道:“就算死了也是你自己身上的伤所累。”
那人却道:“偏没有遂了你这黑心肝丫头的愿,爷没死,如今活的好好的,没事还能过来看看美人。”
那人模样生的清隽贵气,只是言语却是轻佻,连着眉目看起来都异常的惹人嫌,寒香气急道:“卑鄙无耻小人!”
那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小人多好,活的肆意轻松,岂不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出许多。”
寒香听着他纠。缠着歪理,有些不耐烦的说着:“你究竟要如何?”
那人又往前走了一步,到寒香身边的时候,看着寒香要往后退,便一只手揽过她,不顾她的挣扎稳稳的固定住她,俯身低头直视着她说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这样的被迫的姿势,被迫与他对视,让寒香感觉道十分的屈辱且愤怒,急怒着说道:“你又不是老天爷,谁要记得你是哪一个!”
那人仔细的盯着寒香的眼睛,发现她的眼中除了愤怒再无其他,看来是真的忘了。他随后一笑,颇有些冷嘲的意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较什么劲,不过是前几年一个小丫头说一些不知轻重的话,怎么就记得这样清楚。
沉默了一会,他似乎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一般,心中想着,管她什么小丫头,当初敢那般羞辱爷,今日便要为那时的言行负责,此一时彼一时,她那时是萧家千金,嘲笑自己是流寇草莽出身,今日便要她见识见识什么事真正的流寇草莽。
“爷说了,陪爷过上元节。”
“不去。”寒香想都没想的回答道。
“由不得你!”那人强硬的说着。
寒香皱起眉头,之后说:“你真当卫府无人?再有掳我出府的事情,无论到哪里我都会大喊叫人。”
那人却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轻嘲一声道:“你倒是叫啊。”
说完,只见他眼睛微眯,带着那种天生便的魅惑,连着嘴角的弧度也微微勾起,凑近寒香的脸说着:“爷倒要听听,你这一嗓子,能不能给卫家和你招来杀身之祸。”
这人的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看着寒香怒目而视,他也只是挑眉,没有说话,等着寒香自己回过味儿来。
寒香知道这人根本不会跟自己讲什么道义,什么答应自己守口如瓶,现在又出尔反尔的话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起什么作用,他能拿着厚脸皮当美德,做的理所应当,这些话说不说又有何用。
这人看着寒香面若寒蝉,小眼神儿中似乎都能飞出刀子一般,之后一笑,也没再说什么,解开了身后的大氅,一把扯过来,裹在了寒香的身上,也不顾她因为怒气而泛红的脸,直接说道:“跟爷过个节,还怕吃了你不成?”
寒香看着他很轻易的就将自己带出了卫府,卫府离崇安街本就不远,那人没有骑马,出了卫府寒香就挣扎着,待他松手后,就要远远的离开,却被那人扯住,抓住了手。
“是不是过了今晚我们就两清了?”寒香问着。
那人上下看了寒香一眼,之后说道:“这要看你,若是你依旧给爷摆着个脸子,这就不好说了。”
寒香气结,那人看着她脸色不善,拉着她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想陪爷过节的人多了去了,爷这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还不知足,带你上街看看热闹,总比你一个人在那个小破后院里画灯看的好。”
寒香听着他说起自己在后罩房画灯看的时候,神情微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之后便沉默了。
到了崇安街上的时候,寒香低头走着,那人看着寒香这个样子,别说是看灯了,净看别人后脚跟了,知道她心里不情愿,心想,女人就是别扭,不情愿也出来了,且又回不去,还不如高高兴兴的,现在跟谁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一般。
这一路上,寒香走的极其无趣,身边的人流不断,热热闹闹,欢笑之声不绝于耳,她置身其中,丝毫不觉得开心,非但不开心,甚至还十分的浮躁,她这一路边走边想,这人这般纠。缠只怕是动了歪心思,寒香现在还记得他当初受伤时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的触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如今,自己不仅要摆脱卫家,更要摆脱他才是。
如今这人是什么身份,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知己知彼,眼下的情况,便是先弄清楚这人是谁。
寒香想到这人是从脸上这胎记认出了自己是萧家人的身份,最开始见到自己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心中想着,晗琼自幼长在荥阳,十二岁时才回京,认识她的人都是京中几个闺秀,且她性子冷傲,也没有要好的知己,那些世家千金也只是见过她寥寥数面,如今认不认得还不一定,想来熟悉她的人很少,而且她之后又回了荥阳,也是在春天的时候才将她接回,京中认识熟悉她的,除了萧家的人还有作为姻亲的卫家,只怕也没几个,就是她当初在京中出尽风头,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