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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他。
很简单,当年苏爷爷去世,苏奶奶守寡,老屯那帮人变着法的嘲讽她挤兑她,害的苏奶奶从老屯搬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无依无靠的她,便记恨上了老屯那帮亲戚。
隔三差五的,苏奶奶就得回去衣锦还乡的嘚瑟一把,前些年是嘚瑟儿女,嘚瑟自己的好日子,而现在是嘚瑟孙子,看你们谁家孩子有我孙子有出息。
苏瑾瑜已经习惯了。
并且全力配合苏奶奶,他自己收拾的特别俏生。
苏瑾瑜他们村离城镇算近,这两年家家户户都有钱了,好多家庭都盖起了小二楼,就连苏瑾瑜家都盖了一个。
而老屯,是真的偏远,连客车都不通,得走上一个小时才能坐上车,要想去锦宁,得坐四个多小时,中途还得转车,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老屯里面更是破旧,苏瑾瑜每次去恍惚间都像回到他刚刚穿来的那年,土房土路,路上到处都是鸡鸭,路旁的两条土沟里满满的猪粪,夏天的时候真是没法闻。
苏瑾瑜他们的车到村口的时候,几个中年妇女正穿着白色的背心坐在那,盘着腿拿着大蒲扇,吐沫腥子满天飞。
“小姑,你真厉害,能把车开上来。”苏瑾瑜都要颠吐了,小姑开车从来都是一脚油门的往前冲,前面有东西都不知道踩油门,这不,刚刚还压死了一只鸡。
小姑把着方向盘,有点蒙圈,“瑾瑜,你拿钱去问问是谁家的鸡,赔人家去。”
(这处必须写一下,在农村被压死了鸡鸭车都是直接开车就走的,哪怕是同村,基本上没人会赔。)
苏瑾瑜点点头,拿着前下了车,“你们先去吧,我能找到姨奶家。”
招弟也下来了,“我和你一块。”
招弟考上了锦宁的大学,和曲大志夏美晨一个学校,听说三个人玩的还挺好,在夏美晨的熏陶下,招弟越来越会打扮了,她扎着两根麻花辫,穿着白色的流苏连衣裙,脚上一双高腰的白色帆布鞋,青春活泼。
“恩,小姑你慢点开,这路上可有人。”苏瑾瑜无奈,往年都是二叔带他们来的,偏偏今年二叔生了病,来不了。
不过小姑来也有好处,他们不用累死累活的走一个小时,苏奶奶也觉得开车来很气派。
苏瑾瑜一想到离家前小姑父那个表情就忍不住乐。
得多心疼自己的车啊。
车开走后,招弟松了口气,“唉,我可不自己过去。”
恩,若是招弟去,那些亲戚可就不是表扬了。
满口的,你一个女孩上大学有什么用。
别说招弟,苏瑾瑜听了都不舒服。
“走吧,太热了。”苏瑾瑜抖了抖衣服,掀起的风都是燥热的。
养鸡那户的主人和苏瑾瑜有些亲戚,没有难为他俩,客套了两句便收了钱,“院子里有姑娘果,你俩摘着玩去吧。”
姑娘果这东西,是苏瑾瑜的黑洞,每次看别人吹响他都是万分羡慕的。
能吹响的姑娘果要选那种绿色的尚未成熟的,用一个细眯儿把后面捅开把里面的籽儿慢慢的挤干净,千万不要弄破了,弄干净之后就可以了,把有口的那边朝外放在嘴唇上,深吸一口气,把里面充满气,然后用上面的牙齿往下面的嘴唇上咬,就会发出动听的声音。
招弟弄了一个,在他旁边咬欢,“瑾瑜,你看,多简单啊。”
“嘚瑟啥!”苏瑾瑜头一扭,懒得搭理她。
到姨奶家的门口,苏瑾瑜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捂住了鼻子。
讲真,小猪是很可爱,萌萌哒,可这猪圈味道是真不好闻,比旱厕所的味道都让人难以接受。
一进院,院里顶着太阳坐了好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送姨奶最后一程的。
农村是落后,生活条件的确不如城市,可不得不说,人情味浓。
不管平时有什么过节,哪怕为了一亩三分地打的不可开交,可真遇到什么事,随便拉出一个人都是你的至亲。
从今天开始,苏瑾瑜也要在这里守着了,没日没夜,直到姨奶离开,葬礼结束。
“大彬家孩子来了,快进屋吧。”说话的人苏瑾瑜不认识,准确的说这一院子的人他都不认识,可都是和他沾亲带故的人。
“这就是大彬家儿子啊,长的可真俊,女儿长的也好。”
“那可不,大彬长的多好啊。”
苏瑾瑜听着他们的夸赞,进了屋,屋里有些昏暗,有一股异味,苏瑾瑜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味。
姨奶躺在炕头,身下铺着厚厚的被子,她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一头银发,眼睛灰突突的,没有了焦点,身上的白背心被搂到了胸口,露住一排肋骨,和干瘪的乳―房,苏瑾瑜甚至可以看到她胸口一蹦一嘣像要跳出来的心脏。
而苏奶奶坐在炕上,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不停的用干枯的手指去擦自己的眼睛。
刚刚在车上,她还说当年自己的妹妹如何如何,心有怨气,这会见到自己妹妹这副模样,那点怨气便彻底消失了。
“老妹妹,看,这是瑾瑜,小孙子瑾瑜,他小时候你还抱过他呢,还认得吗?”
苏瑾瑜走到跟前,姨奶奶用那双灰色的眼睛看了他一会,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苏奶奶笑了,“瑾瑜快叫姨奶。”
苏瑾瑜乖乖的叫了一声,“姨奶。”
这一刻,他还是有些难过,三年前他来的时候,姨奶还硬朗的坐在炕头给他扒花生,转眼三年,就变成了这样。
是癌症,不治之症。
这年代,这地方,这个人,这种病,无药可医。
从患病开始,姨奶便只有死路一条,以后的日子,便只剩两个字。
等死。
从屋里出来,苏瑾瑜拉着招弟二话不说往后院走,嘴里还不停的说她,“你怎么上个厕所都得我陪啊。”
招弟一脸懵逼的被苏瑾瑜拉倒了后院。
苏瑾瑜关上后院的门,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一脸困惑的招弟,无奈,“你傻啊,往人堆里凑。”
招弟恍然大悟,“弟弟,你这精明劲放在学习上多好。”
来自学霸的教导。
“你说,姨奶都这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好半天,招弟过去说了这样一句话。
“活着在没意思,也比死了好。”
苏瑾瑜打穿越来的那天就想过死,他想,也许死了就回家了。
可万事都是没有定数的,他不敢死。
“招弟,我要是有一天死了,你可别哭啊。”
招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比你大,我先死。”
苏瑾瑜笑了,“那可不一定,姨奶不还比奶奶小吗。”
招弟皱着眉头怼了他一下,“别瞎说了。”
苏瑾瑜没瞎说,他冥冥中有预感,小说剧情结束的时候,他会离开。
他不知道,他离开后这个世界是永远的定格在那里,还是会继续下去。
第49章
下午太阳落山之前,院子旁边的布被掀开了,那黑布下面是一口红棺,几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把棺材挪到了院子的正中心。
大概就是今晚了。
招弟有些怕,她长这么大还没经历过这种事,一直猫在西屋和几个女人叠金壳子(金元宝)。
苏瑾瑜则和两个与他一般大的男孩坐在一起闲扯,这两个男孩是姨奶的孙子。
对于奶奶的生命走到尽头,两个男孩表现的很淡然,就连姨奶的子女也是如此。
早走一天,少受一天的罪。
苏奶奶天黑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前院,她的身体经受不住刺激,临走的时候苏奶奶握着姨奶的手,叹了口气。
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午夜十分,招弟有些困了,小姑把他和招弟安置到仓库临时搭的床上,“你俩先在这睡会吧。”
苏瑾瑜睡不着,这仓库里很黑,很阴冷,似乎还有耗子吱吱叫的声音。
招弟也精神了,和他说起了今天从七大姑八大姨那里听到的小八卦,“你知道吗,今天带阴阳先生来的那个男的,以前可喜欢小姑了。”
苏瑾瑜不稀奇,“小姑那么好看,没人喜欢才奇怪。”
说完,他又愁了一眼招弟,略微嫌弃,“姐姐,我担心你嫁不出去。”
招弟蹬了他一脚,“揍你啊!跟你说大事你能不能正经点。”
还大事……“好好,你说吧。”
“据说那男的可有钱了,为了小姑一直没有娶妻呢,真是太痴情了……”招弟还挺羡慕的,要是能有一个人一直爱着她,等着她……
苏瑾瑜笑了,“你听谁说的啊,胡扯,没注意到他手上带那个大金戒指啊,都晃眼睛。”
招弟翻过身背对着他,“和你没话说了,睡觉吧。”
女人啊,啧,心里的童话梦被拆穿了以后都会恼羞成怒的。
过了不知多久,在苏瑾瑜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苏瑾瑜侧头看了一眼睡熟了的招弟,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
姨奶穿着整齐的寿衣被从屋里抬了出来,苏瑾瑜借着微弱的光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
还活着,却要被放进棺材里了。
阴阳先生在她的棺内放了什么东西,天太黑,苏瑾瑜没看清。
没几分钟,姨奶走了,她的几个儿媳妇和一众外甥女侄女放声大哭,就连小姑也哭的很伤心,小姑对姨奶是没什么感情的,可不哭,遭人话柄。
男人们从墙根那搬来几根长长的木棍,迅速的搭建起了灵堂,只用仅仅了十分钟。
苏瑾瑜进屋,不知是谁塞给了他一根孝带,上面还栓着一块红布头,“系上。”
一夜未眠。
从入棺到下葬一共两天,苏瑾瑜浑浑噩噩的,小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烧纸钱,送庙,钉棺,三叩九拜,上香敬酒,等苏瑾瑜回过神来,已经是第三天早上,该出灵了。
十来个壮年男子抬着棺材,一帮女眷跟在后面,姨奶的大儿子扛着灵头幡,用一种怪异的姿势跪在路中间。
这两天他的膝盖都跪的高出一块。
阴阳先生端着烧纸钱的灰盆,用力的砸在了他的面前,苏瑾瑜没听清他说什么,可队伍开始前行了,男人们咬着牙抬着怪才,走在前面,女人们头上绑着孝带跟在后面,发出呜呜的哭声。
送庙的时候也是这样,去的时候呜呜的哭,回来的时候安静无声。
这个时候,哭不代表悲伤,只是为了弯成某种仪式。
太阳刚刚升起,寂静的村庄里只能听见这呜呜的哭声。
出了村,抬棺材的队伍一路向上,绿色的苞米地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的是姨奶夫家的祖坟。
女眷们的脚步通通停了,她们是不准去的。
而苏瑾瑜默不作声的跟着他们,看着棺木入土,一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
“瑾瑜,抓一把土,到门口扔了。”
还有规矩,苏瑾瑜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离开,活着的人要有这么多规矩。
这还没完,等他们到了门口,女眷们又送上来了酒和馒头,喝一口酒,吃一口馒头,然后才能进院。
院子里已经摆了三大桌的酒菜,都是凌晨的时候做的,现在已经有些凉了,却不能影响它们下酒菜的地位。
苏瑾瑜可见识了,这些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一个鸡爪子,一个荷包蛋都能喝进去二两白酒。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坐下开始吃饭了。
苏瑾瑜这些小辈们坐一张桌子,苏瑾瑜和招弟跟他们有些生疏,显得格格不入,“小英,去园子里给哥摘根黄瓜。”
“唉,刚子你最近不是在……”
苏瑾瑜略微尴尬,咬着筷子回头看向小姑那边,恩,唠的挺欢。
似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脸,若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纸钱味,苏瑾瑜大概会以为这是谁家在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