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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把图纸放到一边,见那茶盏摆在裴韵儿手边的桌上,因笑道:“这屋里的人啊,做事越发靠不住了,端了茶上来就这样摆在边上的么?——我懒得动了,妹妹替我端过来罢。”
裴韵儿见那茶是一整壶,并没有斟到茶盏里,便站起身来,斟了两盏,走过去把其中一盏递到王霖琅手里,自己拿了另一盏,两人继续坐着说话。
没过多时,王霖琅忽然捂着肚子**起来:“哎呦,我……我肚子忽然有些痛……”
她这肚子里怀着龙胎,可贵重得很。裴韵儿一时也着了急,一面扶了她躺倒榻上,一面忙不迭地大声叫宫女赶紧去请御医。
来的并不是梁御医。王霖琅暗暗松了一口气,且不叫他诊脉,却忽然指着一旁她刚刚喝过的茶盅道:“快查一查,这水里有东西,我……我好像见了红了……”
御医拿起茶盅闻了闻,又沾了少许在嘴里一尝,十分肯定地说道:“这茶里面有红花!”
待再去摸她的脉,果然就有些不太对劲。又听见王霖琅说见了红,几乎就确定她腹中的胎儿已经保不住了。
这时王霖琅便闹将起来,一面哭一面扯着裴韵儿的袖子不放:“妹妹为何要害我,便是瞧不上我,也该对陛下的子嗣宽容些的,怎可做出如此之事……”
裴韵儿一听便恼了:“王霖琅,你说话放干净一点,我何尝害过你?茶水是你的贴身宫女准备的,我不过是替你倒了一杯,怎么就变成我害你了?”
当着御医的面,王霖琅仍旧哭得梨花带雨,直把裴韵儿往坑里带:“在这紫兰殿,我何曾薄待过妹妹,妹妹若是因为觉得我霸住了陛下而不高兴,我多多劝陛下去你那里便是,妹妹何苦如此……”
她这么一闹,就把罪过都推到了裴韵儿身上。这裴韵儿也不是个省油灯,她早就怀疑王霖琅怀孕事有蹊跷,一怒之下,一把扯开王霖琅的手:“好,你这般污蔑我,我找贵妃娘娘说理去!”
说罢便跑出了紫兰殿,一刻都没耽搁,径直往蓬莱殿跑去了。
这边王霖琅还在装病,又有御医在旁看着,她根本就来不及命人阻拦,眼睁睁地看着裴韵儿从她屋里跑出去了。
贵妃娘娘一手翻着账薄,一手在算盘上拨拉两下,正在偏殿里等着呢,事儿可巧就上门来了。
裴韵儿一路跑得发鬓散乱,香汗淋漓,小脸儿红扑扑的,头上的一支垂珠步摇都绞缠成了一团,裙子上都沾了许多泥尘,连个随从宫女都没带,就这么闯进了蓬莱殿。
玉竹迎出去,见状连忙扶住她,又倒了一杯水来给她喝,一面道:“裴御女慢着些,别呛着了,有什么事慢慢说,不着急。”
她一仰脖就咕噜咕噜把水倒进了喉咙,又喘了两口气,才道:“我要见贵妃娘娘。”
玉竹生怕她呛着了,体贴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了顺气,才道:“御女莫急,奴婢这就带您去。”
贵妃娘娘早就等在偏殿里头了,这会儿见裴韵儿进来,便把手中的算盘和账薄都放下了,“原来是裴御女,坐罢。”
裴韵儿却没坐下,而是又大大地喘了两口气,“扑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御女裴氏有冤屈,求贵妃娘娘做主!”
贵妃娘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方才她还在和茴香绿萝两个打赌那王霖琅会选谁呢,茴香还坚持认为王霖琅会选刘清清,看来是顺手挑到了这裴韵儿。
她微微抬手示意,“什么事,说罢,若真是有什么冤屈的,本宫执掌六宫,自然要替你讨回公道。”
裴韵儿张口就直接抛出重磅炸弹:“韵儿要揭发王霖琅假装怀孕,又设计陷害韵儿,说是韵儿害她落了胎!”
贵妃微微蹙眉:“裴韵儿,你说王才人怀孕是假的,可有证据?”
“证据……”裴韵儿原本是不太确定的,可听见王霖琅拿红花陷害自己,她估摸着王霖琅定然不会真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冒这么大风险,因此越发确定了这个猜测。
略一思索,便道:“娘娘身边自有医术高超又信得过的老御医,仔细检查一番自然会知晓韵儿所言是真是假。”
那有孕一事本就是贵妃娘娘自己抛出的烟幕弹,她当然知道裴韵儿说的是真的,也就沉吟着没有说话。
裴韵儿见她脸上如此平静,竟一点都不关心王霖琅落胎的事,也没有问是如何设计陷害她,却是先问有何证据证明王霖琅的胎象是假的,心里便有些犯起了嘀咕。
她一时猜不透贵妃娘娘在想什么,于是又抛出了另一件事来:“娘娘,韵儿还发现,王霖琅同尚食局的公公有些见不到人的勾当!”
提到尚食局,贵妃顿时想起那只莫名其妙跑到太液池上的兔子来,立即坐正了身子,双眸锐利地射向她,问道:“你都看到了些什么,不许有一个字的隐瞒,仔仔细细地说来!”
裴韵儿峨眉微蹙,似在努力回想。想了片刻,开口道:“前几日的晌午,曾见过王霖琅在青宵门附近,鬼鬼祟祟地往一位公公手里塞了个荷包,里头装了什么不晓得,但看样子沉甸甸的,很可能是金子!”
贵妃握着茶盅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连忙问道:“你可看清楚了,那接了荷包的公公是谁,你可认得?”
裴韵儿道:“韵儿先前没看清,于是等王霖琅走了,特意跟在那公公后面,结果就看见那公公往尚食局去了,进去之前回头左右张望了一番,所以韵儿看见了他的脸。怕他发现了。韵儿不敢靠得太近,依稀瞧着像是九禄公公。”
九禄?
这大明宫中以数字命名,从大寿到十全,包括其中比较拔尖的,陛下身边的六福和她身边的七喜,这十个都是从东宫带过来的,也是在她手下时间比较久,用起来比较顺手的。
那九禄的确是放在了尚食局,主要任务就是替她看着那些庖厨伙夫。难道这才进了大明宫不过数月,自己手底下的人就叛变了么?
若真是如此,整个尚食局就已经快要脱离掌控了。
贵妃的黑眸细微地缩了一下,转瞬即逝。
她的指头在茶盅上轻轻敲了几下,问道:“你具体是哪一天看见的?”
裴韵儿想了想,十分肯定地道:“四日前,就是两位殿下出事的那一日。”
“你可看得真么,果真的九禄?”
裴韵儿犹豫看一下,回道:“不大确定,韵儿只见过九禄公公两次,不过看着是像的。”
贵妃垂眸看了一眼杯中已经冷却的茶水,吩咐道:“绿萝,带裴御女到偏殿里去休息,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接近——入口的饮食物件也要格外注意。”
裴韵儿听她这样说,便知道自己暂时是要被贵妃娘娘软禁在蓬莱殿了。不过也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抖出王霖琅这么多事,说不定此时王霖琅正在设法要她的命呢,倒是在蓬莱殿要安全得多。
本来她在来之前还有些犹疑,这段日子贵妃娘娘待王霖琅实在是太好了,倘若她是真的有心护着王霖琅,恐怕她今日想活着离开蓬莱殿都难了。
但从贵妃娘娘方才的表现来看,她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信任王霖琅,相反,她甚至隐隐约约的有些幸灾乐祸。特别是当她说出尚食局的事,贵妃娘娘的表现完全不是作伪。
与其老老实实地接受王霖琅的污蔑,她的结局不过是打入冷宫,或者直接赐死。可她抢占先机来向贵妃娘娘告密,可能死,也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也许,她这一场,赌赢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集体失宠
念云安顿好裴韵儿,当即便召来九禄,问他那日王霖琅为何给他金子。
九禄十分诧异:“娘娘明鉴,九禄四日前的午后不知怎的就拉肚子了,蹲在茅房里都起不得身!亏得后来伙夫老陈提醒,说瞧着像是中了巴豆,叫奴才喝了一碗凉水,这才好了!”
“你是说,有人给你下巴豆?”
九禄低了头:“是。”
念云随即命人叫了那被唤作老陈的伙夫,口径倒是与九禄无二致。
念云因继续问九禄:“可发现有其他的异常?”
九禄挠了半天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一旁的老陈道:“奴才倒是想起一事……”
念云目光一凛:“你说!”
老陈道:“前几日奴才见了一个人往尚食局的膳房里头来,以为是九禄公公,就上去打个招呼。结果那人一回头,根本不是九禄公公,是外厨房负责洗菜的,诨名叫‘地狗子’的一个杂役小太监……”
“传他过来!”念云冷冷地一拍桌子,看来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呢!
待传了那个杂役小太监过来,念云只坐在上首不说话,茴香拿了一条掖庭局审犯人用的带刺的铁鞭子,在那小太监面前晃了几下,厉声道:“好个欺上瞒下的奴才,活得不耐烦了!说,你是怎的拿了王霖琅的金子,把尚食局笼子里的兔子放了出来,还冒充九禄公公?”
这话完全是肯定的语气,一丝疑问的意思也没有,把那小太监吓得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贵妃娘娘饶命!奴才也是看着那王才人不过是找奴才要一只兔子,就给了那么大一块金子……奴才知罪了,奴才……”
一时间屋里只听见茴香手里的鞭子扬起的破空之声,和那奴才不断磕头求饶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念云才冷冷发话:“去请梁御医,把王霖琅带过来!”
说到王霖琅的时候,她用的并不是请,而是带。
那杂役小太监浑身一颤——尿了。
九禄偷眼看到念云阴沉得怕人的脸色,鄙夷地瞟一眼那身子都软瘫了的小太监,跪直了身子。
不多时梁御医和王霖琅都到了。本来王霖琅还想着贵妃娘娘念在她救了二位殿下一命的份上,总该宽容几分的,可进来一见地上跪着的小太监,脸色立时三刻变得灰败起来。
梁御医替她诊了脉,抚一抚衣袖,徐徐道:“这位王才人……并未有孕,先前显示的脉象,只不过是因为服用了一些药物所致。”
“妾……霖琅没有服用药物假装怀孕,霖琅……”王霖琅大声分辩,企图爬到贵妃脚下去求饶,可她一看到贵妃嘴角边那抹讽刺的笑意时,顿时回想起蓬莱殿里的那一碗姜汤来。
那碗姜汤的味道有些怪异,可当时贵妃娘娘对她那样客气,她以为那不过是其中加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况且,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喝那碗姜汤。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信任她,从一开始,那所有的荣耀和恩宠都是假的!
贵妃娘娘冷冷地再看她一眼,站起身来:“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来人,撤销王霖琅的才人封号,废为庶人,移送到掖庭局处置!”
王霖琅听见“掖庭局”几个字,顿时大哭起来,尖声叫道:“我要见陛下,让我见陛下,我要让陛下为我做主!我……”
贵妃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如跳梁小丑一般在几个粗壮的宫女手下挣扎不已,缓缓道:“王霖琅,你以为你在陛下心中的位置能高过两位嫡子么?如今可记住了,在这宫里,无论是本宫,还是陛下,都有一条不可触碰的底线!”
连着九禄都受了处分,因他没能看好尚食局,且出了事没有上报,挨了十下夹棍,被罚去做杂役三个月,扣月钱一年。
这批新来的妃嫔中,王霖琅是第一个被废黜的,听说进了掖庭局以后,又被打了五十庭杖,人只剩了一口气吊着,一双腿却是完全废了,扔进了永巷的冷宫里,从此再无翻身的可能。
裴韵儿倒是因祸得福,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