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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初鸿收回手,看了她一眼,两人并肩走向前方。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
槿知:“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跟我想的一样,又不一样。”
槿知笑笑未答。
这时,前方草丛里,一大片萤火虫在静静闪着。大约只有在农村,才能看到这么多安详飞舞的萤火虫。一眼望去,就像是星星们,坠落在那些叶子上。与背后深蓝色的天空、月亮和星光,组成了一副繁美闪亮的画。
槿知以前还未见过这样的景色,看得有些怔住了。而聂初鸿看了几眼,却转头望着她。
槿知并未察觉,她走到了聂初鸿前面去,慢慢地,从那片萤火草丛旁走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聂初鸿也静静地瞧着她。
在他的印象中,普通女孩若是见到这种景色,大抵都会娇羞地,或者不胜欢喜地惊叹:“太美了,好美啊。”或者伸手,想要去抓一只萤火虫过来。惊扰了这份美丽。
她却不同,连赞美都不愿多说一句。只是安静地走过,安静地欣赏,在田畔间留下一抹清丽的身影。
山中生活苦寂,他也是个男人,每每想到身旁难有女人作伴,也会有些烦闷。在网络上初识她时,只觉得她讲话十分柔和,也句句在理,不像那些吵吵闹闹没头没脑的女人。
及至两人交往渐深,他也知两人天南海北,自己也不可能为了任何女人放弃这份事业。所以从不去肖想太多。只是与这样一个让人感觉舒服的女人相交着,哪怕只是朋友之交,就像孤独生活中多了一抹柔和的小小的光,不经意间,就慰籍了男人的心。
然而,今天真的见到她,却发觉她比他想象中,更加真实坦荡。
也更加静好。
好像不用多说什么,这女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是让他觉得刚刚好。很好很好。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从背后望着她。
哪知大约是路太不好走了,前一秒,她还亭亭玉立着。下一秒,她“啊”地一声惊呼,脚下一滑,就直直栽进了草丛里。
聂初鸿心头一紧,快步跑过去,就见她倒在泥地里,摔了个四脚朝天。聂初鸿忽地笑了,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柔声问:“摔疼了没有?”
地上松软,槿知倒也不疼,只是就这么大刺刺地摔倒,脸上略有点烧。她摇头:“没事。”伸手去拍腿上身上的泥。
拍了几下,抬起头,却是一怔。
月光之下,聂初鸿不知何时背朝着她,蹲了下来。他的头微微低着,所以她连他的侧脸也看不到。
“上来。”他说,“前面的路更不好走,不介意的话,我背你过去。”
周围的青蛙,依旧“呱呱”地叫着。萤火和星光缀在路的两旁,绿草轻轻地随风摆动。他即使蹲着,也显得非常高大挺拔。背部尤其的宽,透过衬衫,隐隐可见结实紧致的肌肉轮廓。
槿知静了一会儿,他也没出声,好像非常耐心地等待着。
然后槿知发觉,自己是不愿意让他背的。
于是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不用你背。这点路我要是走不过去,往后在这里呆的一个星期怎么办?”
说完她就绕过他,走到前面去了。而聂初鸿蹲在原地,双手搭在膝盖上,望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起身跟了上去。
——
好在后面的路,走得还算顺畅,槿知也没有再摔倒。很快,两人就走到一处山脚下,孙大娘的家。
之前聂初鸿说,孙大娘带着孙子独居,槿知以为会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哪知却是位四十几岁的中年妇人。大概农村妇女生育早,身体也更加强健。孙大娘看起来精神奕奕,虎背熊腰。一听聂初鸿说,是他朋友,过来借住,立马笑得满脸灿烂,大手一挥:“别说住一天,住多久都没问题。既然是聂老师的朋友,我盼都盼不来呢。”
聂初鸿只是微笑,槿知却明白,看来他在村民心中是非常受尊重的。
将她安顿好之后,聂初鸿就告辞了。槿知将他送到门口。外头,夜色更深了,四野望去,像一片沉沉的黑色的海。
他转身看着她:“早点睡。明天我来接你。”
槿知点点头:“谢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农家的门框不高,他却很高,低头看着她,眼睛比身后的夜色还要沉黑。
“槿知,做个好梦。”
她微微一笑,便看着他转身,朝田间走去。他一人行走,却比刚才带着她时,要敏健许多。迈着长腿,三两下就登上了山坡,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他走后,槿知又跟孙大娘聊了一会儿天。孙大娘格外热情,拉着她问长问短。后来听说她也想看漫山遍野的杜鹃和油菜花,立马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最漂亮的花海,还要在深山里。除了本地人,外地人都不识路。有些小路,连聂老师他们都不认识。槿知随时想去,告诉她一声,随时带路。槿知连声道谢,被她说得对山中藏着的花海,也有些向往了。
等槿知躺在了农家的床上,却有些不太习惯,睡不着。于是就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窗外的夜空。
星光璀璨,首先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是刚才在田垦间的一幕。
聂初鸿蹲在地上,要背她。
她没有再多想,而是缓缓将目光上移,望向了天空中的星星。
不知道蝴蝶星云,在哪个方向?
结果这晚,槿知真的如聂初鸿所祝愿的,做了梦。
梦见了应寒时。
她看到,自己站在一个非常阴暗的地方,不知道在干什么。
然后应寒时从光亮处,慢慢朝她走过来。他还是老样子,双手轻轻背在身后,神色沉静。他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露出了非常非常温和的微笑。
槿知一下子惊醒了,睁眼望着屋顶上的横梁,想:这是个什么奇怪的梦?应寒时又不可能来这里。
——
同样的月光,照耀在应寒时的身上。
夜色寂静,他站在一片高高的山坡上,眺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大山,以及错落的农田和村庄。
许久,都没有出声。
直至萧穹衍爬上山坡,走到了他身旁。
夜半无人、荒山野岭,萧穹衍终于也可以脱下了那讨厌的风衣,露出金属身躯,浑身“咔嚓咔嚓”轻响着,迈步在月光下。
他汇报道:“老大,尽管我们确定信号就在这个区域。但是这里面积太大,生物种类也太多。一时无法精确定位,对方在哪里。”
应寒时点了点头。
他抬头,望向深邃高远的天空,那里星光密布。江城是看不到这么清澈的天空的,所以连萧穹衍都看得有些失神了。
“小John,还记得我们的凤凰号吗?”他问。
萧穹衍的神色一下子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突然就站得笔直,然后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记得。一直记得。”他答道,“凤凰号,银河系最完美的太空堡垒,曜日帝国之鹰。”顿了顿说:“它坠落于恒星深处,全员……阵亡。”
萧穹衍慢慢低下了头。应寒时也望着星空,那些星光好像也坠入了他的眼睛里。他长久地沉默着。
萧穹衍抬手捂住了脸,虽然他的脸上没有泪水。他闷闷地说:“他们如果还活着,能够跟我们一起到地球,该多好。就可以跟我们一起活在这样漂亮的星空下,幸福地生活。”
应寒时没有出声,他背影笔直,目光温凉如水。
“曜日已经坠落。”他终于缓缓说道。
而萧穹衍抬起头,跟着他,一起低声念出了那首诗:“曜日已经坠落,银河再无帝国。
它坠落于宇宙深处,连同我的光荣与梦想。
从此我们没有母星,也没有星光和太阳。
我们细数光年,痛哭流亡。
太阳已经坠落,坠落于无尽的严寒与黑暗中。
银河再无帝国,而我将永远忠诚地……流浪。”
念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了很久很久。
山坡上的风,似乎更大了。夜色,也更加寂静。应寒时面色沉静地转身,走向了山坡下。萧穹衍却忽然抓住他的衣角:“等等!”
应寒时侧眸看着他。
萧穹衍支吾了两声,说:“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可不可以把手机给我,让我跟小知知聊聊天,安抚安抚心情?”
应寒时眉目不动:“不行。”
萧穹衍的嘴立马扁了起来,但又不敢再坚持,于是软绵绵地说:“那至少……让我看看,她给我发短信没有?”
应寒时负手而立,静默了几秒钟。
“她没有发。”他缓缓地说,“我看过了。”
萧穹衍失望:“哦……”
这个话题就算到此结束,萧穹衍跟在应寒时身后,走下山坡。
“不知道我们这次找到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萧穹衍嘀咕道,“会不会是我们星球的其他幸存者?或者只是别的星球的生物,唉。”
应寒时没说话,两人一起走进深深的夜色里。
第24章狭路相逢(上)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林中的树叶,每一片都是阴暗而冰凉的。山中并没有路,践泥踏草,才能走出条通往未知前方的小径。
林中,依稀有两个人影。一高,一矮。
从身形脚步看,就知道他们走得非常小心。明明荒山无人,他们却连手电都不打。一步一步,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那高个开口:“豆皮,打个手电吧,反正没人会看见。”
“没你妹啊!”矮个子没好气地答道,“山里人最精了。万一我们惊起了鸟,被他们瞧见,说不定就把公安招来了。”
高个有些不服气:“什么呀!这山里早没有猎人了,都出去打工了,来的时候没看见吗,村子里就剩些老老小小的穷光蛋。”
叫豆皮的矮个没了耐性,直接低吼:“虾皮,闭嘴!”
虾皮沉默下来。两人又走了一阵,他忍不住又开口:“但是我听说……这边山里,闹过鬼呢……”
豆皮简直不能忍了,大吼道:“闹你妹啊!快走,明天把这批货交给黑龙,咱俩这几年都不用愁了!”
嗓音太过洪亮,空空荡荡,回旋到远远的树林深处。
两人都是一呆。
然后,簌簌轻响,几只飞鸟清脆鸣叫着,惊飞上了天空。
两人抬起头,看着鸟儿飞远。谁都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豆皮才愤愤道:“还看什么,走!”
两人很快走入树林深处。而天边,群山背后,已经露出了一丝霞光。山谷间的村庄,依旧沉睡着。对这深山中的一切,恍然未觉。
——
阳光照在老旧的窗棂上,带来一室明亮。
槿知伸了个懒腰。由于寄住在别人家里,她非常认真,也非常费劲地叠好了粗布被子。看起来基本也是方方正正的了。
于是自然而然就想起应寒时那天给她叠的“豆腐块儿”。
她有点怀念地想,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她就不用自己叠被子了。
整理完毕,她推开门,走出去,站在门口的小坡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昨天到得晚,什么也没看清。今早才知,这里有多美。
墨绿色的群山,静静环绕。山丘起伏,梯田错落。翠绿的稻子,金黄的油菜,还有散布田间的各色野花,鲜嫩缤纷。学校、农居静谧地点缀其中,使得这幅美景,有了人气。
她正静静看着,忽然听到身后墙根有动静。转头一看,一个小小的人影,飞快地缩回了墙角后。
槿知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大娘的孙子——小杰。她招手道:“小杰,你过来。”
小杰却依旧缩在墙角后不动,只露出双清澈的眼睛,非常好奇地看着她。
槿知并不是个很会哄小孩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