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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淑芬是她高中时的同学,大学时也是一个地方念的,虽然不是一个系,每个礼拜都会出去聚餐,关系挺亲密。她前几年来了特区工作,逢年过节都给她寄东西。
“你一直说在这工作,到底是做什么?”周梓宁问她。
师淑芬笑了笑,从名片夹里取出张白色烫金纸的名片,递过去。周梓宁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印有ks的标志,后面是一串英文和泰文,右下角是她的中文名和职业。
“管账的,现在是申康立有限公司的总会计师。”
“以前上学时你读书就厉害,现在果然出息了。”周梓宁笑,把名片抵还给她,“别打马虎眼了,我问你的事儿呢?”
走着走着就到了她住的地方,是新建的公寓房,ks投资建设的,师淑芬在申康立公司工作后就分配到了一套。她掏了钥匙把门打开,一面把她迎进去:“沈先生的事儿,照理说,我不该和你瞎说的,但是,谁让你是我姐们?”
“别跟我抖机灵,行了行了,我记得你的好!”屋子不大,但是胜在干净整洁。空调里吹出丝丝凉风,四周窗户都落了百叶帘,徒留一室清凉。
周梓宁舒服地眯起眼睛,眼睛一扫,随手抻了张椅子来坐。
师淑芬给她端来茶:“日本茶,上好的,一克200大洋。”
“崇洋媚外,别忘了咱们家才是种茶的始祖。论茶叶,小日本的还能跟咱们比?”她摆摆手让她拿回去,“换清水。”
师淑芬鄙夷:“臭讲究。”但还是给她端来了清水,往她身边坐了,“沈先生是五年前加入的ks集团,原本是在东欧做基层管理人员,后来因为能力出众,才到今天的位置。”
“这我都知道。我是问你,他为人怎么样?”她说出这句话,自己心里也不大舒坦。
师淑芬好是思考了一段时间:“这么说吧,没有沈先生,就没有现在的特区。现在咱们脚下踩的公路还是一整片的荒地,别说发展旅游业和养殖业了。也许他行事手段有时过于强硬,不过,我觉得现在踩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该感激他。有些事儿,总没法尽善尽美的,比如□□。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这种金钱运营的渠道模式会逐渐取代毒品的流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是个管理者,有时候,他需要树立自己的威信,起到一个导向作用。”
周梓宁说:“你好像很维护他。”
“他给予华人在这儿无与伦比的特权地位,他用了短短不到几年的时间把这个野蛮的地方变成一个绿洲。”师淑芬笑了笑,抿一口茶,“说实在话,他是我的偶像。”
周梓宁走到外面,见到垃圾桶就踢了一脚:丫病的不轻啊!
走出没两分钟,天上又“哗啦啦啦”下起了雨。周梓宁猝不及防,周围无处可挡,这就被淋了个落汤鸡。师淑芬打着伞从楼道里钻出来,递到她手里:“拿着。”
“不了,有人来接我。”周梓宁烦一个人时,就不大乐意搭理她,眼睛往别的地方瞟,好像真的在等来接她的人。
这不是在北京,师淑芬话语间也少了两分忌惮:“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梓宁,你性子太直,有时候掰不过弯来。这雨这么大,别吃苦头。”她把伞往她手里塞。
“我说了不用!”周梓宁挥手就打开了她。
红伞飘到地上,被雨水冲得打了个趔趄,不刻就湿透了。周梓宁隔着雨幕看她,发现师淑芬的脸色也很冷。
两个以前还算亲密的挚友,安静下来看对方的眼睛,终于看到了以前没发现的。比如,那种无形的攀比和较量。师淑芬是南京人,正经的外交世家,人长得不错,人缘也好,但和周梓宁比,各方面都缺了那么点。虽然只是那么一点,但是那么多一点加起来就很多了。
她弯腰拾起那伞,还是给她打上。
较量归较量,朋友还是朋友。女孩子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又简单。
“拿着吧,别逞强了,说你两句就不开心了。”
周梓宁也觉得无趣,但是脸面上过不去,还要怼她两句,一辆房车过来,直接停到她面前。
门童下来把车门打开。
然后踏到雨水里的,是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顺着往上,是包裹在西裤里修长挺拔的长腿,裤脚沾着些水滴,湿了一片。
周梓宁看见了打着黑伞在雨中徐徐走来的沈泽棠。
第022章狭路
惊讶的不止是她——师淑芬回头看看她,又看看沈泽棠,眼神复杂,既有诧异,也有不解。
她前些天就接待过这位主,从远东过来,风尘仆仆,但仍是风采不减,和她两年前在西班牙某处会馆见到的一模一样。
诧异的是他和周梓宁似乎匪浅的关系,不解的是,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会大老远跑过来接人。
周梓宁语气冲:“你怎么来了?”
沈泽棠说:“您有什么事儿,可以当面问我。”
周梓宁回头去看师淑芬。
师淑芬的脸上也很惊讶,她没有和沈泽棠联系过。不过,以他的能力想知道这种事并非难事。
周梓宁怒的是他的态度——“你跟踪我?”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按住她的肩膀,一拉一拽就给塞进了车后座,然后进去,直接上保险。车一路风驰电逝,在风雨中疾行,撞得周梓宁东倒西歪。
到了地儿,她猛地推开门,半个头探出去就开始吐。
吐完了,肚子里空空如也后,她才觉得好受点。这时头顶上方斜伸下来的一只手,掌心叠着一块干净的帕子。她瞪了两眼,冷了哼,直接拽过他的西装下摆擦了擦嘴巴,末了扬起头,对他耀武扬威。
可惜沈泽棠不为所动,只是低手用帕子擦了擦衣角的秽物,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她被他拖着进了矿场,直接带到矿坑边缘。那里还有冒雨劳作的工人,机器轰隆作响。沈泽棠按着她的脑袋提起来,让她看清楚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生活优渥,衣食不缺,每天为了无聊透顶的事问东问西。你不觉得躁得慌?”
他的力道极大,任她挣扎也挣脱不开。
铅云低垂,他的声音在暴雨中更加低沉,压抑着怒火:“每个月乃至每个礼拜都有工人死伤于事故,但是他们仍然要劳作,因为这是养家糊口的工作,是生存之本。同样的,每天都有人死于打架、斗殴、各种动乱。不是看着安稳的地儿就很安全。懂吗?”
“我是成年人了,我会为自己的作为负责!”
他把她转过来,掰正她的脸。
周梓宁听到他这样说:
“你以为你是谁,你能为谁负责?”
傍晚这场雨下地久了些,难得持续到半夜。周梓宁睡不着,醒来后披了件外套走到阳台上。这儿濒临海岸,从半山腰望下去,夜幕下海浪拍案,隐隐露出黑色的礁石。
星空把这块地儿照得明亮。
她拄着头靠在栏杆上往下面望了很久。说直白点,那就是发呆。周梓宁家庭幸福,爷爷是空军的司令员,肩上有几颗星的,父母也是空司指挥所排的上号的人物。她父亲位高权重,但是对这个女儿千宠万宠,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她长得漂亮,人也讨人欢心,虽然学业不是最出挑的,大伙儿就是喜欢围着她转,还有段梵那一帮小子把她当亲妹妹似的护着。
可以说,她就没吃过什么苦。
工作也遇到过难事,不管,太难缠的人段梵都帮着解决了,不管出什么事儿,总有他在前面挡着。
周梓宁想,她是不是经历的实在太少了?
沈泽棠的话言犹在耳,触动着她的心。
还是,这只是他的伎俩——段梵是不会骗她的。
有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不急不缓,但是黑夜里很清晰。周梓宁怔了怔,回头望去。是沈泽棠,只穿了件短袖衬衫,在她的目光里俯身撑到阳台上。
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正燃着的香烟,袅袅烟雾,缓缓飘入雨丝。
她注意到这时候天上又下起了小雨。
像牛毛小针似的,落在脸上有点儿冷,也有点儿痒,骚动着,叫人迷迷糊糊地想起一些往事。
“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
“不常抽。”他翘了翘手指,把烟灰掸掉,夜色下的脸很安静。许是黑暗给了一层保护罩,一切都变得平和起来,连空气里的流速都放缓了。周梓宁发现原来他们也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静下来说活,仿佛白日的龃龉只是她的错觉。
可是他的怒意不是假的。
他对她的讽刺,她还记得很清晰。
他的冷漠,他的散漫,还有他的无动于衷……以前在一起时不觉得,现在才明白,他简单的一个眼神就能那样伤害她。
而他,从不主动袒露心迹,就算两人吵架了,他后悔了、心疼她了,嘴里也不说,而是在细节里关怀她。
记得以前有一次,她去海军大院看他,他们正举行篮球赛,带领一帮人赢了球,一帮人欢呼。这时候,有个姑娘冲过去搂住他脖子给了个香吻,正巧被赶到的她看到。她二话不说,隔着人海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他追出去,擦着汗把她堵在大门口,问她干什么?
她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下,把他打蒙了,后面一帮哥们儿勾肩搭背地出来,看得真真切切,他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原本只是吵架,原本他还在解释,这下子直接火山爆发,两人不欢而散。
周梓宁回去的时候还摔了一跤,把膝盖都磕破了,回到家里,眼泪挂在脸上。
家里的老阿姨听到门铃声出来开门,看到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忙搂着她进来,问她怎么了。她死活不肯说,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
客厅里阵阵欢声笑语,是段梵在讲故事哄她妈开心。听到动静,他们也过来了。段梵看她这模样就心疼了,一边顺着她背一边问她,到底是哪个龟孙子干的。
她就是哭,不说话。
他问她是不是沈泽棠。
她还是不说话,但他已经知道了。
隔日就传来了段梵和沈泽棠打架的消息,穿得特疯,版本还很多,后来不知怎么竟然传成了两人争风吃醋的戏码。
周梓宁那段日子是躲着人走的,就怕被人认出来。这种桥段,这种风波的“女主角”,红颜祸水儿,那真是……就像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猴子,丢人!
那几天她都不和同学一起走了,一个人回去。学校后面有条小吃街,以前沈泽棠放假过来看她,就带她去那儿吃。她总买很多,奢侈的习性改不了,吃不了了就塞他手里,连撸串儿都咬一半丢给他。每次看到他脸色铁青,但是不得不吃下去的样子,她就欣喜。她觉得自己那会儿有点儿变态,就爱看他吃自己剩下的。
就好像她是公主,他是只属于她的骑士。
她在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头站着排队的时候,口水都冒出来了,一个劲儿吸鼻子。身边人一个个都走光了,终于轮到她,老板却说,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已经卖完了。
她有点傻眼,不死心地扒拉住摊头,一定要老板把家伙都给她看看。
老板都无奈了,奈何她死活不送手。这么无理取闹,旁边看热闹的都看不下去了,从后面架住她就往旁边拉。
周梓宁当即就扑腾起来,手舞足蹈:“你谁啊你?放开我!我报警啊!”
“还嫌不够丢人啊?”
声音挺熟的,她停下来,眨了两下眼睛,机械地转过头。果然是沈泽棠,身上还是那身军制,肩上还背着包,一看就是刚放假就过来的。
周梓宁哪里还有不明的啊?
“你专程过来看我的。”
这么一说,刚才他脸色还黑着的,马上就不自在起来,放开她,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