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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夫没再问,把药方写完交给她,阿岚拿着方子看了眼:“这回多久?”
“要想再多活几年,就再停半个月。”何大夫的声音显得有些冷,“否则这几年你都没得活。”
阿岚笑了:“何大夫你说的可真吓人啊。”可在吓人能有她被卖到花楼里来那几年恐怖?
“徐凤呢?”
“她病了。”阿岚把药方对折再对折,收到了怀里,神情和语气皆淡了下来,“病的没法起来看病,可能快死了吧。”
说完后阿岚起身,身子朝何大夫轻轻倚去,眼底流露出几抹勾人:“何大夫,趁着我现在还活着,要不让我伺候你一回。”
四周安静了下来,巷子口的灯昏暗的照着,后头是阴暗,前方是灯红酒绿,空气里的脂粉味越来越重,预示着这百花巷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刻快要到来了。
阿岚保持这个姿势有一会儿,半响,她轻轻笑了,朝着戚相思这儿望了眼,也不知眼底是羡慕还是渴望,什么也没说,半扭着身子扬长而去,转眼就进了一旁的花楼。
戚相思从何大夫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怜悯。
快是要收摊了,有一会儿客人没来,何大夫这才正色身旁待了许久的戚相思:“你跟着我干什么。”
“何太医,你不认得我啦?”戚相思眯眼一笑,看了半天她还认不出来,那她才傻呢,就是多了一撇胡子,摘掉后不就是何太医。
何嗔脸色微凝,打量着戚相思,挂了两抹假胡子的她实在是不好辨认,再者他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可道出何太医三个字,想必也是宫中之人:“你是何人。”
戚相思心思一转:“我是来向何太医求教的。”
“我不教学生。”何嗔一口拒绝了她,戚相思也想得到会是这结果,她一手抱起他收拾好的药箱,笑呵呵的厚着脸皮,“您是不是要去看看那个花娘,我陪您去。”
遇上这种厚脸皮的,还是个姑娘,怀里抱着他的药箱,大庭广众下也不好赶人。
何嗔一言不发转身就进了巷子,戚相思忙跟了上去,到了巷子内,他果然如上次一样,从侧门进了逍遥楼。
逍遥楼的后院戚相思熟悉,上回她就来过,除了那招待客人的房间外,院子这一头还有一排矮屋,当做柴房用的,还供给那些做粗活的人住。
何嗔中途拦住一个认识的花娘问过后才知道徐凤被送到了这里。
推开门,没有开灯的屋子内散出了一股并不好闻的味道,掺杂着药味和脂粉,还有奇怪的气味。
戚相思跟在后面进去,简单的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她正抬起头来看门口,见到是何大夫,急着出声阻拦:“别进来。”
何嗔已经走进来点了桌上的蜡烛,屋内亮堂了些,可并没有别的摆设,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上头的茶壶和杯子也是陶烧的,靠窗的梳妆台连个铜镜都没有,比起花娘正常住的屋子,相差太多。
“何大夫你们快出去。”徐凤咳了声,脸色苍白。
“别动。”何嗔坐下,给她诊了脉,继而神色沉凝的拉起她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上浮着斑斑红点,在何嗔拉起来的时候她急忙又给遮掩了下去,催促着他们快出去。
男子的力道大过女子,更何况是病着,何嗔轻易的拉住她,拨开她眼帘看了看,转头看戚相思:“你过来。”
戚相思放下药箱走近,这才分辨出那些怪味的来源,是从徐凤身上散出来的。
“你替她把衣服脱了。”
说罢,何嗔背过身去。
戚相思伸手去解徐凤的衣服,这么冷的天掀开被子也就穿着单衣,很快解开后戚相思说了声好了,何嗔又让她把亵衣脱下,戚相思愣了愣照做。
背过身的何嗔把蜡烛递给她:“把她腿支起来,你看看,可有溃烂。”
戚相思接蜡烛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照着何嗔所说做了,半响她眯了眯眼,点头说了嗯字。
“穿上吧。”
戚相思替她穿好后合拢衣服盖好被子,何嗔还详细问了她几句她所看到的,随后问徐凤是否觉得疼痛,刚刚戚相思替她脱衣服的时候,那皮疹已经开始扩散,伴随着头疼和骨头酸痛,十分的难受。
何嗔打开药箱,让戚相思先给她喂两颗解毒丸,最后写药方,凝沉的神色始终没有淡下去。
还未写完,外面传来了说话声,逍遥楼的妈妈带人过来了,看到屋内的何大夫,出于尊重口气也没特别差,不过也是赶人的意思:“何大夫,你要在外头摆着给百花巷里的姑娘们看病这没人反对,偶尔你要来咱们这儿住一晚也当是你的诊金,可你今天来里头给人看病可不行,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楼里的姑娘得了什么病,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她得的什么病你知道吧。”何嗔写下三张药方,搁下笔看那妈妈。
妈妈没吱声,那神情却显明了一切,她在花楼里这么多年,这些姑娘会生什么病她当然清楚,之所以清楚才把人留在这儿,万一要让前头的客人知道,今后逍遥楼哪里还会有人来。
“那你是要看着她死。”
“何大夫,这病多难治你也是知道,再说了,百花巷里头因为这个病死的姑娘多的是,这也是各个楼里的规矩,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给她个安身之所,她自己要去外头寻医也可以,要是真没了,我也会薄棺一副给她安葬,不会委屈了她。”
“妈妈,您这么说可让我们姐妹这些心寒,在这儿给您赚了这么多银子,您现在连个大夫都不让看啊。”
懒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知什么时候在那儿的阿岚倚着门框开口,妈妈脸色一变,啐声:“我就知道是你说的,自己的身子都还不干净,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阿岚抬了抬眉不搭腔,戚相思听明白了那妈妈说的是什么病,花街柳巷,难治易得的恐怕就是花柳病了。
这病也不是必死无疑,可在这样的地方,一旦得了就会被抛弃,那妈妈的意思多明显,就是看着她死呗,请大夫看病?那多费钱。
“何大夫,我看这花娘的病是受了传染。”戚相思忽然开口,还是朝着何大夫的方向,学着他眉头紧锁,“上次来诊脉的时候并无异常,我看是来逍遥楼的客人传染给了她。”
说罢,戚相思转过头看那妈妈:“也不知道是哪位客人,这要是经常来的,恐怕都不知传了多少个姑娘了,这些姑娘再接别的客人。。。。。。”
戚相思停下来不说,那妈妈的脸色乍然大变。
一天至多能接两个客人,这两个月下来谁能记得到底接过多少客人,别说是那妈妈,就连徐凤自己怕是也不太清楚。
真要是客人传染的,那这前前后后的事想起来会有多可怕。
也顾不得别的,妈妈冲到了床前失声问徐凤:“你好好想想,哪个客人有异常的。”
徐凤摇了摇头,按这么算,那半月里也有好些客人,哪里说得清是哪个。
“如今她病着,有些神志不清的哪里想的起来,我看还是快点把病看好仔细想想。”戚相思在后头凉凉又补了一句,“她死了是不要紧,传来传去的才麻烦。”
开花楼的最惊恐几件事,一是出了人命,二是传出了病事,要是因为这个生意都跑去别的花楼了,那今后要想再有起色可不容易。
一条人命不算什么,生意要受影响了,这妈妈开始急了:“何大夫,这是不是真的啊,那你快给楼里的姑娘看看才是,别谁又给染上。”
“先给她治病。”何嗔显得很镇定,“这里太暗了,找一处干净通风的地方安置。”
妈妈张了张口,显然是并不想给徐凤治病,她就想知道谁传染的,花楼里别的姑娘有没有受染。
“要是记不起来,那位客人多来几趟,恐怕这上上下下都得染病了。”
妈妈铁青着脸色,半响,她让人去安排隔壁的屋子,又看向站在门口的阿岚,尖酸着语气:“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那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她。”
说罢,前头有人来喊,那妈妈又匆匆过去了,屋子内外剩下这个几个人,阿岚走入屋内,推开窗户哼了声:“看来是连银子都不肯给攒了。”
“你留着照顾她正好,不会染病的。”何嗔把三张药方交给她,嘱咐过如何服用后,“明日我来替她拔毒。”
何嗔说完出去了,戚相思跟着他离开,这边屋内徐凤看着阿岚,眼眶泛着红:“你这又是何必。”
“你要是死了,那我在这儿的日子就更无聊了。”阿岚笑着翻手里的药方,“我去给你配药,等会儿扶你换屋。”
。。。。。。
这厢戚相思跟着何嗔并不是从后门离开,而是直接走到了前面,她抱着药箱的样子看起来真像是个小药童,一面还不忘记推荐自己:“何大夫,你从那儿出来肯定没我方便,安乐堂也少不了你,不如我替你过来看她啊。”
何嗔转身看她:“你想干什么。”
“想拜你为师啊。”正好进了大堂,这儿十分的喧闹,听到前面的招呼声戚相思转头看去,视线落在今晚登台□□的花娘身上。
戚相思微怔了怔。
这个花娘看上去好眼熟。
台下的呼声很热烈,不论在哪家花楼都一样,但凡遇到新的花娘登台,就算是买不到人家的第一夜,众人也都喜欢来凑热闹。
今天逍遥楼内连着有两位花娘登台,几个楼上的包厢内已经开始开价,戚相思被人群挤到了门口,只来得及看到台上人笑靥的神情,转瞬,不断进来的客人直接把她给挤出了逍遥楼。
出了逍遥楼后戚相思一路跟着何嗔到了百花巷口,把药箱还给他,戚相思笑眯眯的看着他:“我拜你为师,你可不可以教我女科。”
“我不收徒。”何嗔把药箱背上,并不吃她这一套。
“那我不拜师,你就教我可好。”戚相思脸不红心不跳,厚着脸皮要他教,“你看我今天表现也不差啊。”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夸自己的,何嗔瞥了她一眼:“回去记得祛邪。”
“明天您过来,那我明天在这儿等您啊。”戚相思不跟着他了,扬起手挥了挥,显得特别热情。
等人走远了戚相思才走出百花巷,玉石已经在那儿等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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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齐府已经很晚了,如今的齐家也没人管她,都当她是从太医院回来的。
沐浴过后喝了一碗祛邪的药,戚相思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请安过后她又早早去往百花巷。
比起夜晚的热闹,白天的百花巷特别安静,尤其是早上,各个花楼内的姑娘们都还睡着,唯有几个在花楼里呆了一夜的人游荡着在吃早食。
戚相思在逍遥楼的后门等着,没多久何太医来了,见到她在,何嗔半句话没说直接进了逍遥楼,戚相思忙跟上去,逍遥楼的后院也是一片安静。
进屋的时候阿岚趴在桌旁睡着,惊起后看了他们一眼,打着哈欠起身朝着屋外走去:“行了,何大夫你来了,那我回屋休息去。”
戚相思帮着烧水摆火罐,站在床边看着何太医定穴刺针,那神情又和她在安乐堂内看到的不一样。
利落的下针后拿过戚相思手里的罐子,火棉在里面转过后放在刺针的穴位上,只见周围的皮肤猛然一收缩,火罐跟着鼓了起来,徐凤闷哼了声。
十二个火罐下去后,徐凤的额头冒了冷汗,何嗔让戚相思去煮药。
煮了药回来,戚相思看到何嗔在取火罐,她想上前帮忙时何嗔却不让,只让她把棉布递过去,火罐拿下来后针刺过的地方吸出了许多污黑的血,何嗔用棉布擦干净后即刻扔在了床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