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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担心……”
“担心什么?话不要总说一半嘛。”指导员催促。
老齐摇摇头:“我怕这场车祸会成为影响他一生幸福的阴影。”
***
又一个周末,王娇去白桦林看容川。
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友离去的阴霾似乎正渐渐远离。上次去那儿,容川还和王娇开了一个小玩笑,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又回到无忧无虑的从前。尽管快乐的时间很短暂,不久后,容川就又陷入到抑郁情绪中。一个人坐在床边,望着窗外萧瑟的天空,长久地发呆。但王娇仍旧感激那一刻。
她明白,心里创伤愈合很慢,但无论道路有多难,她一定陪容川走下去。
走到门口时,王娇听到木屋里容川正有气无力地对一个人说:“……天色不早;一会儿下山晚了林子里不安全,你赶紧走吧。”
“不!我不走!容川,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是李红霞。高亢的嗓门像一面锣。
容川烦躁地说:“我累了,困了,什么也不想听!求求你,赶紧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红霞很激动,“容川,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有些话你一定要听!作为革/命接班人,你……”王娇没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就推门走了进去,“李红霞,你闭嘴!”如果可以,王娇真想一巴掌扇倒李红霞。容川现在脆弱又敏感,这个蠢女人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他加重心理负担。
“原来是你。”看见王娇,李红霞轻蔑地眯起眼睛,“我正跟容川说话,请你回避一下。”
理直气壮的口吻把王娇气笑了,“我看该回避的是你。我和容川要说几句悄悄话,你一个外人还是赶紧回连队吧。”
李红霞挺直腰板,脸上正义十足,“王阿娇,你那些都是儿女情长,是腐败庸俗的东西。我要和容川说的不知比你要说要高尚多少倍。你若有眼力价,有自知自明,想着为容川好,现在就应该离开这里!”
“你说谁庸俗?”王娇眯起眼睛。
“你!”李红霞往前一步,她比王娇高出半个头,身材也魁梧。再加上新剪了短发,五官刚毅,看起来就像一个男人,“王阿娇,你到底哪儿好呢?整天在女生宿舍搞一些不入流的小活动,还组织大家学英文。你这是公开与共/产/主义作对。知不知道连队里多少人对你有意见?以前回到宿舍,大家都聚在一起学习语录,想着如何把祖国建设的更加美好,是你把全连的风气搞坏了!”
“李红霞,你不要血口喷人!”王娇毫不示弱地扬起头。她的眼睛又圆又亮,瞪起来时就像一只发怒的小豹子,“学英文怎么了?以后改革开放后,我们与外国交流都需要英文做媒介。你说中文,老外能听得懂吗?还有,知道联合国不?它的官方语言就是英文!列宁说过,知识就是力量!我们现在努力学习,用文化武装自己,也是为祖国做贡献!”
一通话说完,王娇因为缺氧而头晕。待平复激动的心情后,她才注意到容川和李红霞正用奇怪地目光望着她。
“王阿娇,你刚才说什么?改革开放?”李红霞一脸警觉。一双大大的鹿眼中似乎酝酿着什么。容川注意到了,忙一个侧身挡在王娇面前,两臂向后,仿佛母鸡保护小鸡那样,将王娇紧紧护在身后。
他说:“红霞,时间不早,眼看太阳下山,你赶紧回连队吧。”
红霞扬起下巴:“我不走,除非王阿娇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王娇感到容川的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手腕。他掌心冰凉,全是潮湿的汗水。她刚才说了几个足以在这个时代定罪的奇怪名词,李红霞听出来了,容川也听出来了。握着他微微发抖的手,王娇暗骂自己一吵架智商怎么就变成了零。
李红霞忽然洋洋得意起来,“怎么样,王阿娇,敢不敢走?”
王娇明白,李红霞有话要与自己单独说。正好容川累了一天,晚饭后还要去巡山,她们离开,总归能让他静一静。至于李红霞要和她说什么,王娇心里有数,也知道如何应对。“走呗!”她才不怕,离开容川的保护,转身出了屋。
“阿娇!”容川急得追出来。
王娇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挑衅地看着李红霞:“咱俩并排一起走!”
李红霞阴阳怪气地说道:“确实应该并排走。像你这样的奇怪分子如果走在我后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奇怪分子?王娇就知道这个脑袋里充满狂热思想的女人一定会拿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大做文章。
92。92
回连队的路上,王娇始终不说话,脸上坦坦然然。'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见她并惧怕,似乎还觉很光荣扬起头走路。李红霞再也忍不住。“王阿娇!”停下脚步,威胁道:“我要给连长,不!是团部领导写信揭发你!你是特务!”
“你有证据吗?”
“有!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下来了!”
王娇忍住大笑的冲动,“李红霞,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周围没有证明人,谁会信你的话?你说是我就是我,以为团部领导是傻瓜?”
李红霞说:“还有容川,容川就是证人!”
王娇微微笑,想李红霞可能被阴谋搞得脑筋乱了套:“对,容川是证人,可容川也是我男人,他那么爱我,以后我们还会结婚,他怎么能向着你说话?”
这段话严重刺激了红霞,手指颤抖地指着王娇,“你……下流!”
“真正下流的是你。出卖战友。”
“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王娇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枯木棍,凶巴巴地吼道:“再骂人,信不信我抽你!”
红霞后退一步,地上湿滑,险些摔倒。但嘴上不饶人:“王阿娇,我还要举报你带领大家学英文,公开与共/产/主/义作对!”
王娇挥挥手中的木棍警告道:“你若敢写,我立马告诉大家你就是举报人。听说你最近正积极申请入/党,如果没有人民群众支持,你还戴得上党/徽吗?”
这句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几乎像炸弹一样,把情绪高昂的红霞炸傻了。木呆呆地站在树林中,五官僵硬。王娇冷哼一声,木棍举到她眼前晃一晃,继续说:“李红霞同志,作为革/命/接班人,首先要做到分清主次。我相信以你的觉悟一定明白这个道理。而作为你的战友和伙伴,我呢,则非常期待看到你戴上金光闪闪党/徽的那一天。请你相信,我从没企图和你争抢过任何东西。”拍拍她肩膀,“加油,别让我失望。”
走出一段距离,李红霞追上王娇。两人像竞赛似的并肩向前快走了几步,你推我搡,谁也不让谁。而后,李红霞忽然说了一句:“王阿娇,你不会和容川结婚。”
王娇停住脚步,目光冷冷:“你再说一遍。”
李红霞看着她,眼神严肃认真,还带着一股灼热的火焰。仿佛预言师那样,语气笃定地缓缓说道:“信不信,最后和容川在一起的人是我。(。qiushu。CC 好看的小说而且,只有我。”
王娇觉得李红霞痴迷容川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就像那个痴迷刘天王的杨姓女子,变/态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啪!终是没忍住,王娇一巴掌狠狠扇在李红霞脸上,爆了句粗口:“丑八怪!容川看上你,下辈子也不可能!”
*****
晚上八点,天已全黑。北风吹散了乌云,漫天星辰静静闪烁。
“红霞,有人找。”
“谁?”
“呵!你的梦中情人——李容川。”
红霞几乎是飞着跑出了连队。月光明亮,映在容川脸上,显得特别不真实。
“容川……”她以为是做梦,快步跑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了他。
容川有点无奈,“红霞,松开手。”
“不,容川,你让我抱一会儿好吗?”她激动的要哭了,想如果没有王阿娇,她每天都可以这样抱着容川。他们一起长大,双方家长也都认识,她的父亲和他的父亲还是老战友。这是多么无与伦比的一种关系。却被那个王阿娇生生斩断了。
见面地点在连队围墙外,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容川叹口气,像对妹妹那样说:“你若愿意抱那就抱着吧,我来这里是想求你一件事。”
她抬起头:“什么事?”
这么近的距离,容川的眼睛就像夜空一样明亮。他说:“今天下午阿娇说的那些话,你要当做没听见。”
他没用“希望”“期望”这些温柔提醒的词汇,听起来更像一种命令和警告。
“容川,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什么改革开放,与外国人交流之类的。我觉得她是一个特务!”
“危言耸听。”
“不是!”
“你就是!李红霞,用不用我给你跪下?”
“容川!”
他们靠得那么近,可红霞感觉不到容川身上的温度,他眼睛依旧像夜空般明亮,却是寒冬的夜空,让人害怕。容川低着头,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声音犹如北风一样刮过李红霞耳畔,“宝良没了,如果阿娇再出意外,我一天也活不下去。所以,放过阿娇吧,好吗?她是我的命。”
***
十月初的一天,李师傅偷偷把王娇叫到后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饭盒递给她。饭盒沉甸甸的,王娇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炖好的牛肉。李师傅说:“丫头,这是我从家带来的,你给容川拿点过去。”
“谢谢您。”王娇有点哽咽。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让容川尽快走出来。
李师傅叹口气,他是粗人,好听的话也不会讲。只面色凝重地说:“你好好劝劝川子。人死不能复生。宝良已经走了。咱们活着的人得好好珍惜生命。我知道,他俩情同手足,从小一起长起来,可人已经入土为安,他再伤心再难过也不能让宝良活过来。他得向前看,北京还有母亲和妹妹,兵团里还有你,对不?他不为自己,也得为你们想想啊!姑娘,你辛苦点,好好劝劝他。”
王娇把饭盒紧紧端在手里,感激地说:“您放心,容川不是想不开的人,他只是还没从宝良突然离开的打击中走出来,他需要时间慢慢疗伤,我会一直陪着他。”王娇相信,容川终有走出来的一天。未来的路,他们还要一起走。
来到白桦林的小木屋时,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也是黑的,王娇忽然觉得不安,想这么晚了,容川难道还没回来?“容川,你在吗?”
半响后,木屋里响起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木门吱呀打开,头发蓬乱的容川站在门里。因天黑,王娇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看不太清容川的表情是淡漠还是厌烦,只觉他身型又消瘦了许多。她忍着想哭的冲动走进去,“怎么不点煤油灯呢,已经睡了吗?”
容川就想没听见一样,趿拉着拖鞋回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后,双手撑住膝盖,眼睛看着地面。
“吃饭了吗?”王娇点好煤油灯,然后走到床边小声问。
容川不说话,仿佛眼前没有她这个人。
王娇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心里创伤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愈。容川需要时间,她要做的就是理解和陪伴。深吸一口气,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屋外拿来生火的油漆桶和小锅,把牛肉倒进去,又把火点燃,她笑着对他说:“香吧?李师傅特意做的,我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容川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久久凝望王娇的脸。他眼中起了一层雾气。
王娇立马收住笑容,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