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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天空又开始飘小雪,几分钟后又变成了鹅毛大雪。火车站对面那条街上有一家副食品店和一家国营商店,想着农场地址偏远,物资储备差,王娇打算提前买好一些生活用品还有零食。
在国营商店,王娇买了一块檀香皂,一把梳子,一包缝衣服用的针线,还有日记本和一瓶钢笔水。一共花了两块五毛八。把东西装好,王娇又来到了副食品商店,这里还算热闹,门口贴了一张新到水果糖的告示,几名顾客正围在糖果专柜前。
柜台不大,糖果就寥寥几种,有酸三色,大白兔,话梅糖之类的。王娇小时候都吃过。
“昨晚刚到的,要买赶紧买。”营业员一边称糖果重量,一边招呼。
“新年前还能来一批不?”一位顾客问。
“够呛了。”营业员看着秤杆,“最近大雪,哈尔滨那边货运不出来,这点东西还是从长春紧急调运过来的。”
鸡西是小城市,人口也少,物资极不丰富,可供挑选的种类也不多。
几位顾客一听,忙把原本想要的斤数提高了一成。
王娇站在外面看一时挤不进去,就转身去了一侧卖散装饼干的柜台。那儿只有三个人,一女两男。
刚开始,王娇以为他们都是顾客,乖乖排在后面等。但过一会儿她发现站在旁边像是正看饼干戴黑围巾的男人他的手正悄无声息的伸进旁边那位带小孩挑选饼干的妇女衣兜里。
小偷?不是吧,大家生活都这么困难了居然还有人舔脸干这行?
这人穿着满是补丁的破棉服,王娇想也许他也是被生活所迫,偷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于心不忍直接拆穿,想着提醒一下,若他有自知之明肯定会赶紧离开,就上前一步拍了那人肩膀一下,“同志!”
“啊?”那人身体明显抖一下,那只罪恶的手僵在半空。
王娇笑笑说:“不好意思,我是近视眼,站在后面看不清价签,麻烦您让一下,我瞅瞅奶油夹心饼干卖多少钱。”
她这么说,那人也没怀疑,有点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本以为小偷会识相离开副食品店,却不想转个身,他又大言不惭站在了糖果柜台前。
看来这人不是初犯,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一定有过前科。王娇想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清清喉咙,不点名道姓,那人长得挺凶,王娇不想激怒他,只大声提醒周围顾客一句:“大家都注意点自己的钱包。”
“哎呀。”众人叫起来,明白店里是来小偷了,纷纷用手护住放钱的地方,营业员眼睛也瞪得像铜铃,还有一位直接走出柜台站在中间位置观察众人,希望揪出混在人民队伍中的捣乱分子。
这么一闹,那小偷也不敢走了,因为谁走就证明谁是,这么冷的天,大家跑来副食店肯定要买东西,如果不买就走,一定是小偷。
迫不得已,那人最后买了一两话梅糖离开了副食店。临走时,狠狠瞪了王娇一眼。
瞪呗,谁还怕你?
王娇在副食品店买了二两小麦粉和白砂糖做的老北京动物饼干,还有三两价格便宜不成形的碎饼干。用牛皮纸包好,四角一合,中间细绳子一捆,齐活。营业员说了,他做的包装贼结实,只要不是用剪子戳,王娇一路安全带到兵团没问题。然后,王娇又买了一两酸三色和半两大白兔奶糖,一盒金枪鱼罐头,两袋方便面,瞧着差不多了,提起饼干把其余东西塞进背书包然后走出了副食店。
外面,天空阴霾,比刚进来时又黑了几分,瞧着不像中午,倒像是傍晚。
从副食品店走回原来招待所那条街,中间还要穿过两条小窄巷子。天气不好,又是中午,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雪花纷纷飘落,王娇擦了擦粘在鼻梁和睫毛上的雪,大步向前走。走着走着,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悄么声的后面居然跟了一个男人,身材虽不是很魁梧,但对于王娇一个南方姑娘来说已算高大。
奇怪,这人……有点眼熟啊。
往前走两步,王娇再次回过头仔细辨认,层层白雪后,那人慢慢扬起了脸。
天!居然是那个小偷!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晚上六点准时更新,么么哒~~爱你们~~
☆、008
王娇暗叫一声不好,知道摊上大事了。那人面相凶狠,绝非善类,与他对打王娇绝无胜算,此刻除了逃跑已别无其他办法。低头按照原先的速度又走出几步,王娇忽然撒腿就跑,后面的小偷先是愣了一下,骂了句“他妈的”然后也跑起来。
天哪!还真追过来了!
雪地湿滑,王娇告诉自己千万别摔跤。“来人呐!”她喊了一嗓子,但小巷寂静无人,根本寻不到救援的可能。相反还刺激了身后的小偷,他非但没逃走转而更加疯狂地奔跑起来。亡命徒啊!
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王娇根本跑不快,再加上没有雪地奔跑的经验很快累得气喘吁吁,随着身后狂徒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娇也开始陷入绝望,也许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难道我大老远穿越过来就是要被这人杀掉?而更糟的是,就在刚才不知疲倦的奔袭中,她不幸迷路了。
怎么转一个弯是一条小巷,转一个弯是一条小巷,且都寂静无人?
跑啊跑,又穿过两条小巷,就在又一个转弯处,王娇与一个人迎面相撞。
“噢……”那人腿脚不利索,被撞得差点摔倒。
王娇赶紧扶住她,定睛一瞧竟是“白天鹅”!
“付老师,求你救救我!”顾不得太多,王娇赶紧向她求助。在饭馆吃饭时,听老吴头提过一嘴,白天鹅姓“付”。
白天鹅一愣,没想到一位脸生的姑娘竟知道自己姓什么,再仔细看看,认出她正是昨天帮自己推垃圾车的热心小姑娘。这时,那个小偷也追了过来,看见白天鹅站在这里先是一愣,然后狰狞地瞪起眼睛。
他没上前,但也不走,白天鹅手里拿着两把铁锹,递给王娇一根,冲那人冷笑道:“还不走?难道是想挨打?”
听见这话,王娇立刻举起手中铁锹做出随时进攻的样子。有武器她就不怕了。
“行!你俩有种!”小偷无计可施,虽然他是男人,但在一个吃不饱的年月面对两个手持武器的女人他也发憷。恶狠狠地撂下一句狠话,转身迅速跑开了。
“谢谢您,付老师。”躲过一劫,王娇身体发软,铁锹杵着地,大口大口喘粗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白天鹅也是心有余悸,她是残疾,王娇又是个柔弱姑娘,就是两人拿着武器,可那男人若真发起狠,她们也不见得是对手。还好那人胆子不大,如果赶上一个亡命徒她们俩就完了。
王娇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遍,“付老师,您家住哪儿?我帮您把铁锹送回去。”说着,她拿过白天鹅手中的铁锹一并扛在身上。白天鹅也没拒绝,带着王娇一瘸一拐回了家。那是一处低矮破旧的民房,破砖破瓦,墙壁灰扑扑的,门窗都不完整,裹着废弃的粗布或者塑料布,看起来像柴房,根本瞧不出还能住人。
“你先别回去,在我这儿坐一会儿再走。”白天鹅怕那小偷等在半路伏击王娇。“进屋喝杯热水,正好我还有话问你。”
打开门锁,王娇跟着白天鹅进了屋,屋子里虽然生了火,但因窗户漏风,依旧冷得很。
“外衣就别脱了,小心感冒。”白天鹅拿起火钳往炉子里添了一块新煤,然后放上水壶。搓搓冻僵的手,她给王娇倒了一杯热水。“喝吧,小心烫。”
王娇谢过,喝一口水开始偷偷打量起屋子。七八平米的小砖房摆了两张床,大床里侧躺了一个2岁左右的小女孩,盖着满是补丁的破棉被正在酣睡。王娇听说了,白天鹅嫁给屠宰工后很快生了一个女儿,想必就是她。
小丫头皮肤白皙睫毛纤长,鼻梁挺挺的,很像白天鹅。
屋子很小也没什么家具,除了两张床、其实也不是床,就是四角用碎砖头垫起的一块破木板,上面垫着草垫,两床薄薄的褥子,王娇提心吊胆地坐在上面生怕木板突然塌了,屋子靠门的地方还有一个做饭用的炉子,一张瘸了一条腿的小圆桌,大衣柜,碗柜统统没有,可谓家徒四壁。但收拾的很干净。
白天鹅替闺女掖掖被角,然后问王娇:“姑娘,你从哪儿来?”
“我从上海来。”王娇赶忙做介绍,自己叫什么,从哪儿来,又准备去哪儿。
“上海啊……”白天鹅眼中闪过一丝动人的光彩,第一次回国,她与他就是在上海开启了演出的序幕。本以为国人不懂芭蕾,却不想自己与他竟缔造了一段演出神话,就连蝴蝶,赵丹,梅兰芳,杜月笙这样的影视明星和商业大佬都坐在下面为他们捧场。第一天他们跳了《胡桃夹子》第二天跳了《天鹅湖》,他们连演十天,盛况空前,场场爆满,观众送的花从化妆间一直摆到走廊尽头。
“妈!”一个十来岁戴红领巾的男孩忽然推门跑进来,小脸煞白,神情紧张,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白天鹅皱眉。整日提心吊胆反而让她的心日渐麻木,若是从前,她一定比儿子还紧张。
“那个……”男孩戒备地看向王娇。
“没事,说吧。”白天鹅走过去把男孩身上的书包摘下来挂到墙上。转身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男孩咽口吐沫,接过杯子却不喝,“妈,知道了么,李阿姨死了!”
“什么?”白天鹅身体一抖,“谁告诉你的?”
“大家都那么说。”男孩不敢看母亲,声音颤颤巍巍,“我也是听同学说的,今天早上,就在原来的话剧团门口吊死一个女人,大家过去一看,竟是李阿姨。应该不会错,我刚才跑过去看了看,听见他们正说那人叫李玉兰。”
“啊!”白天鹅身体一晃,瞬间跌坐在床边,王娇赶紧扶住她。白天鹅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无声滑落,先是不住的摇头,然后哽咽地说道:“我就知道,知道,她活不长……那要强的性子……认命,任命……”
“妈,别哭了,小心让别人听见。”男孩惊恐地看看自家房门,然后强忍泪水坐在母亲身边,不停安慰。
因为白天鹅的情绪一直很激动,王娇不敢久留,临走前把在副食品店买的水果糖留了五块给自己,剩下的全给了男孩。还嘱咐让他好好照顾妈妈和妹妹。一路心情低落的回到招待所,王娇简单跟董秋莎打了招呼就回屋休息。其实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白天鹅说的“认命认命。”
下午三点,户外的雪小了一点,王娇背上行囊离开招待所,董秋莎把她送到门口,两人挥手告别。
“阿娇,一路顺风,这个送给你。”
王娇低头一看竟是一枚闪闪伟/人像章,“谢谢。”她笑着接过,然后别在里面衣服上。“到了兵团我就给你写信,有时间会来鸡西看你。”
“嗯。”董秋莎忍着泪水握住了王娇的手。
告别董秋莎,王娇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刚走过庆芳饭馆,只听有人小声喊:“王阿娇姐姐。”
王娇循声望去,在一个电线杆子后看到了白天鹅的儿子张小强。其实他原来不叫这名,但运动开始后,他那洋气,充满腐朽资/本/主/义气息的原名就遭到了唾弃,不得已改了如今这个。
“你怎么来了?付老师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您关心。”小强笑着说,眸中还有少年人特有的灿烂。
王娇忽然好佩服他,这位身材单薄瘦弱的男孩并没有被浩劫与家庭变故击倒,而是像一个男子汉为母亲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