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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玲吓一跳,捂住狂跳的胸口,“妈呀阿娇你啥时候回来的?!”
王娇翻一个白眼,拿起桌上的一个五香瓜子嗑一下,“刚才啊,你们说出人命的时候。”
李永玲说:“出事了,你知道不?”
她表情挺吓人,王娇不禁愣一下,瓜子含在嘴里,“不知道,出啥事了?咱们连?!”
“不是咱们,是独立三营。”高敏英接过话,神色凝重,“今儿中午他们去山上采石,爆破的人跟指挥的人没配合好,炸药提前引爆,把附近还没来得及撤退的知青炸伤了。”
虽然三十二团与独立三营知青素来不和,但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大家还是战友,况且之中很多人都来自同一所学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这次爆炸误伤了二十九位知青,其中十位伤情严重,大部分为皮肤烧伤和骨折,需要立即手术。
听到这个消息,三十二团的知青们都很难过,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容川,宝良,董力生,红霞和张小可为代表,去县城探望一下独立三营的兄弟姐妹们。还集体捐了500块钱作慰问费。
第二天一早,容川几人就出发了,而其他人则坐拖拉机来到农场继续艰苦的劳动。
又是一个超强度的七天劳动。
每天天没亮就扛着锄头出门,回来时,已能看到明亮的北斗七星。
休息时,王娇常望着一望无际麦子地幻想秋天时这里将是一副怎样的美景。想必那片金黄一定蔓延至天边了。
这几日,王娇与容川依旧互不搭理。有一次食堂碰见,容川端着饭盒坐在她对面,呼呼吃完一顿饭,一句话没说,瞅她一眼,愤愤地又走了。李永玲纳闷,悄悄问王娇:“阿娇,你跟容川是不是吵架了?平时你俩干活回来还得出门聊两句,这几日你咋都待在宿舍?不爱说话,人又蔫,到底咋了?”
王娇盘腿坐在床上,针线穿过扣眼绕一个死结,无精打采地说:“我没精神是因为干活太累,一闭上眼睛就是黑土地。”使劲抖抖白衬衫,“再说了,我跟容川有啥可聊的?又不是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回,三天三夜都互诉不完衷肠。哎,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其实恋爱呢,也不是天天黏在一起才好,也得给彼此留一点空间,懂吗?”
“不懂。”李永玲茫然,手拖一下厚厚的眼镜。“阿娇,你是不是病了?说话语无伦次的。”
王娇烦躁,把白衬衫往旁边一甩,毛衣也不脱直接钻进被窝,盖住脑袋,声音闷闷传出来:“对,我病了,不要跟我讲话。”
七天劳动很快过去。
下午,王娇正猫腰刨地,李永玲忽然从另一垄地扛着锄头笑着跑过来,“阿娇,跟你商量件事呗。”
“说。”
“明天你有时间吗?”
“有啊。”
“容川不约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娇郁闷,叉腰说:“你到底想说啥?快点说!”
永玲嘿嘿笑,挠挠头说,“明天咱们去趟县城吧,我想买点文具。”
其实王娇真的很累,明天休息只想躺在床上做死狗,但一想到去县城可以散散心,就点头说:“好。”
得到答复,李永玲没走,看着王娇,欲言又止。
王娇受不了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说:“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磨蹭!”
李永玲脸一红,嚅嗫半响才憨笑着开口,“明天,明天,咱们再去一趟医院吧。我听张小可说,那个谁也住院了。”
“谁?”王娇皱眉。
“纪,纪,纪……”
“鸡?”
李永玲咽口吐沫,脸又红了一分,:“是纪!纪北平也受伤了!”
王娇微怔,下意识地问:“严重吗?”
“不清楚,听张小可说,是伤了脚踝和膝盖,腿上打了石膏。我是想,他的围巾不是一直放在你这里吗?你总说去但是没时间,明天正好一起去,怎么样?去不去?”永玲偷偷看王娇,“那个……我可是完全为你着想啊!没有别的意思!你把围巾还给人家,然后亲口说声谢谢,这样显得咱三十二团的人有素质有魄力,人嘛,得懂得知恩图报对不对?”
“谁要知恩图报?”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王娇回头,看到容川正站在不远处对自己淡淡微笑。
☆、第47章
一见是容川,李永玲习惯性干咳两声,扛起锄头对王娇嘿嘿一笑,“你俩聊,我先干活去了,刚才说的你可答应了,明天别反悔!”然后扛着锄头跑了。
容川等李永玲跑远,看着面无表情的王娇,往前走两步,在她冷冷的注视下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拿李永玲开涮,“那个小武汉还挺逗的。”
“人家不叫小武汉。”王娇冷冷地纠正。三十二团中,北京知青占去总人数五分之四,俨然成了当家人,对于非北京籍知青,他们懒得记名字,总爱起外号,什么“哈尔滨疙瘩”,“湖北佬”,王娇的外号是“小上海”,那些跟她关系一般的知青,见面从不叫她名字,只呼“小上海”,去食堂打饭,有的大师傅也那么叫她,“小上海来啦,这回吃几个包子?”
王娇心里明白他们并不恶意,但听着就是觉心里不舒服,人家没名没姓啊?背地里叫叫得了,若本主都站在面前还叫人家外号,显得不尊重。
见她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容川立马正色,自我批评道:“是,王阿娇同志,刚才我口误,说错了话,应该是李永玲同志真有意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放我一马,下次我一定注意。”
其实王娇还想再板着面孔,但容川一脸至诚,跟宣誓加入少先队似的。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明白,容川是来道歉的。
别扭闹了一个星期,总该结束了。恋爱中,女人“作”一点行,“作”久了,自己都觉得累。
这几日,她在心底一直盼望他能来道歉,哪怕先说一句话也好,如今成真,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落地了。
见她笑了,容川也咧开嘴巴,看夕阳染红王娇的脸,像一朵开在春天里的桃花。
他的目光太灼热,身旁还有其他知青,她有点抹不开面子,躲开那两道视线,若无其事地问:“找我有事?”
“你先别说话。”他抬手示意,眼珠一动不动。
“干嘛?”
“六七天没见,让我好好看你的脸。”
酸噢……王娇哭笑不得,想容川若生在几十年后一定能在网络中“兴风作浪”,她不理他,挥起锄头继续干活。
容川不满,“王阿娇同志,站起身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看后背也一样!”王娇没好气地说。
“脸和后背能一样吗?脸上有五官,眉毛,眼睛,嘴巴,古人云:丹唇列素齿,翠彩发娥眉,单独挑出来就是美的代名词,后背上有什么?脊椎?”
王娇使劲刨一下地,义正言辞道:“后背上有汗水,李容川同志,难道你忘了吗,自古劳动最光荣,汗水是劳动的结晶,农民伯伯的背就是在劳动中累弯的,所以它最美。”
容川张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这丫头嘴皮子功夫渐长!过一会儿,才说:“王阿娇同志,请你把嘴张开。”
“干什么?”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长了两排铁齿钢牙!”
王娇知道他是臭贫,不理他,只顾低头刨地。自讨了没趣,容川揉揉鼻子,见四下无人注意这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纸,轻咳一声,然后递到王娇眼前,“拿着。”
“什么?”
“……那个,道歉信。”
这么正式?王娇很惊讶,本以为刚才他主动过来说话已算道歉。接过,打开,映入眼帘第一行就是“友好的王阿娇同志”。
友好的?这个词很中立嘛,为啥不用“亲爱的”呢?又不是贴在宣传栏中的公开信。只给我一个人看,也不好意思用“亲爱的”?
“去四松村那天,我的态度很不友好,回来后,我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为此,我抄了3遍伟/人语录,抄写时,我脑海中都是你的身影,想象你此刻就坐在桌子对面,看着我真诚忏悔。我知道,简单的道歉是苍白无力的,所以决定从今天起,你的衣服,鞋袜都由我来清洗,我有一块上海肥皂厂出产的洗衣皂,一直没舍得用,但我愿意给你,如不满意,衣服可随时返工,直到你满意为止。
还有,我以后一定会做到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请你做我的监督人,诺言一处,驷马难追,请你相信,我是怀着一颗嘴真诚的心想你道歉。
我错了!对不起!
诚心诚意向你道歉,希望得到你原谅的李容川同志”。
看完信,王娇只觉又囧又欢乐,强绷着脸把信叠好,塞进裤兜。这封信太宝贝了,她要留作永久纪念。
“你,你,什么想法?”容川有点紧张。
王娇脸色平淡,“你真要给我洗衣服?”
“嗯。”
“不怕别人笑话?”
“谁笑话,我揍谁,多揍几次保证没人敢笑话了。”
王娇紧紧嘴角,不然真的会笑喷,“是心甘情愿的么?别再是迂回取胜的糖衣炮弹吧?”
容川拍拍自己胸膛,“如果这颗心不是一次性的,我现在就掏出来给你看。”
“看什么?血啦啦的多恐怖!”王娇翻白眼儿。
“那不是血。”容川小声辩解,“那里面都是我对你的……”想说爱,但见张小可和高敏英正好走过来,忙改成了“真诚。”
这时,宝良开车拖拉机来送下午饭,王娇不再难为容川,其实她就不生气了,一直没主动与他说话,是自尊心在作祟,她把饭盒交给他,笑着说:“你的道歉我接受,那天我说话态度也有问题,在这里,我也想你道歉。衣服就不用你洗了,那块上海出产的肥皂还是留着自己用吧,现在,帮我去打饭!”
“是!”容川接过王娇的饭盒,忽然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亲爱的王阿娇同志,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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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天也黑得晚了。坐拖拉机回到连队时,天色依旧微亮。
干了一天活,脸上头发上都是土。王娇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坐在床边补起袜子。从上海来时,阿娇箱子里只带了两双袜子,那一双是新的,一直舍不得穿,所以这只袜子缝缝补补,都快成网兜了。
这时,李永玲端着脸盆走进来,拍一下王娇肩膀,笑着通知:“阿娇,容川找你来了,就在宿舍外,快去吧。”
啊?王娇赶紧放下手里针线,边穿鞋边问:“永玲,几点了?”
“七点一刻。”
王娇纳闷,不说好了八点吗,难道这么想见到我啊。心里跟灌了一坛子蜂蜜似的跑出去,正瞧见容川站在户外与红霞说着什么。
“行,不知道了。”容川把烟踩灭。
红霞说:“那我先走了。”转头看见王娇,犀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瞬,说不清里面装着什么情绪,像是恨,像是嫉妒,像是轻蔑,总之很复杂。王娇也不躲,迎上她目光回望过去,两人对视几秒,最后红霞率先收回目光,“切”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容川拉住王娇的手往自己跟前靠近几步,低声问:“红霞最近没难为你吧?”
“没有。”
其实有,不过都是小事,比如嫌弃王娇干活慢,跑过来冷嘲热讽几句。但因王娇总是保持沉默,自讨了没趣,李红霞也就走了。
“没难为你就好。”容川松一口气,红霞做人很孩子气,有时故意为难了别人自己却不以为然。王娇呢,性子软中带钢,瞧着是一团棉花,实则里面都是扎人的小钢针。若两人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