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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未来首辅,说话滴水不漏的把稳。
宜宁去叫婆子吩咐菜色。
等宜宁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太师椅上跟自己对弈。
罗慎远大部分时候对人都不亲近,好像很难相处的样子。对她的时候,三哥要有人气一些。但是观察久了,就会发现他其实很有趣的。宜宁上次看到杨凌请他去喝酒,他答应了。那天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满是酒气,想睡又怕熏着她,想洗澡但是天气又冷,他踱了会儿步犹豫很久,还是决定去洗澡。
宜宁因此觉得三哥有些好玩。
宜宁走过去看了会儿棋局,才问他:“三哥,你为什么跟自己对弈,不如我陪你下?”
罗慎远抬头看她慢慢道:“你确定你下得过我?”
宜宁讨好一笑说:“下不过你就让让我呗,我小时候你不是经常让我吗?”
罗慎远示意她坐下来,他让她五个子,结果一刻钟之后,宜宁还是被杀得片甲不留。罗慎远抓放着棋盅里的棋子,说,“你起来,我自己跟自己对弈。”
宜宁被他气得,懒得陪他下棋了。
那晚睡觉的时候,宜宁朝着里,心想别再一早起来滚到他怀里,她也生气了。每次在他怀里醒过来,都觉得莫名的暧昧。
结果宜宁发现这晚他竟然睡得比平时还要好,简直神清气爽,早饭还多吃了两个馒头和一碟酱黄瓜。
……行,他赢了。
这日是要回门,一大早楼妈妈和范妈妈就准备了回门的东西。罗慎远穿了官服跟她同坐马车里,宜宁好奇问他:“三哥,你怎么还穿着官服?”谁去趟岳父家要穿官服了,他想去压着谁呢。
罗慎远回她:“这身好看。”
罗宜宁嘴角一抽,握着汗巾深吸了口气:“我记得前日母亲才给你做几件了杭绸夹棉的直裰,你不拿来穿?”
罗慎远才揉了她的头,平静道:“骗你的,你下午呆在英国公府里,我跟岳父要进宫一趟。”
……他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到了英国公府邸上,小厮牵马去马厩喂草料。府里热热闹闹的,张灯结彩,宾朋满座。魏凌正忙着要招待宾客,见到女儿女婿回来了,才过来迎接他们。
宜宁看到父亲一身大红吉服,不知怎么的,心里又酸酸的。
“……继母我还未见过呢。”宜宁说。
魏凌其实想通了,也是因为英国公府不能总是没有个管事的人在。他要是在外征战,家里更没得人管了。他摸了摸女孩儿的头,笑道:“你一会儿就能看得到了。”
宜宁才笑了笑:“……那您先去忙吧,我给祖母请安去。”
罗慎远则去了花厅,他是男眷,可以帮着待客。
宜宁由楼妈妈陪着去了静安堂,魏老太太正在同赵明珠正等着她。她发现半月不见,魏老太太竟然又苍老了些,两鬓银丝斑白。人到岁数的最后关头,总是老得格外的快。
因为她精神不太好,都没有出去,但她穿了一件喜气的万字不断头褐红色绸袄,戴了眉勒。来随礼的人在她这里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屋子,宜宁按照规矩给魏老太太行了大礼,被扶起来。魏老太太看着她,跟赵明珠嘀咕道:“我怎么看她总是瘦了的?”
赵明珠就挽她的手笑说:“我看都一样的,您坐下来说。”
魏老太太就说:“明珠,我小厨房里给她备了天麻乳鸽汤的,你让丫头给她端过来喝。”
“您可记错了,小厨房今日是没有开火的。外院厨房给您送的早点来。”赵明珠拍着魏老太太的背,魏老太太的表情则有些困惑。她说,“我记得是炖了汤的。”非要丫头去端来给宜宁喝,直到宋妈妈进来说没有,她才作罢。
宜宁看着这情景,似乎有些不妙?
赵明珠才坐过来,吐了口气跟她说:“有一日晚上外祖母梦魇了,啊啊地喊了一晚上,把宋妈妈吓坏了,忙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给她看看。但是不知怎么的,自那天之后外祖母的记性就不好了。”
“我竟然不知道……怎么不派人送信来说?”宜宁看到魏老太太的样子,就想到出嫁的时候魏老太太把整盒的嫁妆搬给她。那时候她精神还是很好的,现在看到满头白发,总是十分的可怜。
赵明珠笑了笑。“外祖母也不想你担忧过多,除了记性差些,别的倒也没什么。一顿还是能吃大半碗饭的。”
宜宁才略松了口气。正端起茶杯喝茶,外面有婆子进来通传:“都督大人的轿子到影壁了,应该要来了。”
赵明珠原对陆嘉学有些心思,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那就是痴心妄想而已。
她现在只想借陆嘉学的势力,在后宫里更好混些,故有些欣喜:“谢谢嬷嬷通传,我一会儿去给义父请安。”
宜宁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
*
前院花厅里,众人见陆嘉学来了,都纷纷站起来拱手迎了他。
陆嘉学走进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一面看了罗慎远一眼。
陆嘉学对罗慎远这个三哥并没有理会。他坐下之后沉吟片刻,就对魏凌说:“你今日大婚,我便来随礼的。”说罢叫人抬礼上来。
魏凌谢过,随之坐下来,陆嘉学今日前来还是要跟他说一件事的。
早年太祖将蒙古人赶出疆域之后,也速迭儿夺得汗位后,许多蒙古贵族和大臣不承认其地位,蒙古开始分裂成为东西两大部,东部为鞑靼,西部为瓦剌。这两部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时常交战,再加个女真,这三部之间经常内耗,水火不容。其中瓦刺是最强大的部落,因此敢进犯大明疆域。
今日早上传来军情,说大同和国公爷驻守的宣府现下都没有统帅指挥。瓦刺部竟然联合鞑靼部竟私自会面,怕是要达成协议的。
军情一传来,陆嘉学就被连夜召见了,
上次魏凌将瓦刺打退了五十里,让他们大伤元气。本以为能消停下来,谁知道反而促使鞑靼和瓦刺结盟。
“大同之事我已经收到密保,两部一向水火不容,此次合作必然不简单。你是宣府总兵,戍守边关你该出一份力。最好是请旨再回宣府。”陆嘉学道,“等你过了新婚再说。”
上次陆嘉学跟罗慎远发生的冲突,魏凌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罗慎远不跟他说明白,他又不可能去问陆嘉学。这两个都是人精,唯他女孩儿稍微笨些,但还没逮着机会问问她。
陆嘉学为什么掳走她,难不成是她得罪陆嘉学了?那也说不过去啊。陆嘉学为了制住罗慎远?这个倒是更有可能一些,就是不知道所为何事。
魏凌点头,又笑着指罗慎远:“我女婿今也在这儿,你是见过的吧?”
陆嘉学听到这里眼睛一眯,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说道:“我刚把曾应坤送往刑部,听说罗大人最近常被言官进谏通敌叛国?”
罗慎远淡淡一笑:“这还得多亏都督大人能力卓绝,罗某自然敬仰。”
“敬仰倒是无妨。”陆嘉学的手串换了个手拿,依旧摩挲着慢慢道,“罗大人回去好生考虑,不然曾应坤要是说出什么证据来,对罗大人大大不利啊。”
这两人开口说话,别人自然不敢插进来。
魏凌摸着下巴想了想,他的侍郎女婿高拔如松,陆嘉学靠着椅背又有龙虎之势。两人的气势倒是分庭抗礼,若再给罗慎远十年,权势超过了陆嘉学,谁制衡谁还不一定。
他叫下人进来吩咐摆茶,想了想又对陆嘉学说:“我听说……你和小女发生了一点矛盾?她若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看在她是你义女的份上,莫要与她计较。不如一会儿我叫她进来,给你端杯薄酒以示歉意。”
陆嘉学也一笑:“她才多大,冲撞我也只当她孩子气,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罗慎远背着手。
周围之人皆不知这人颠倒黑白的说什么。
枉顾人伦,掳人妻子,还如此冠冕堂皇。
但是他也不会说这些话,犹如小孩哭闹着说不公平,有什么不公平的?规则如此,弱肉强食。他要做的也只是算计和攻击回去罢了。若是他强了,他从陆嘉学手里来抢,他觉得也是公平得很的。
年少的时候,他手有疾,罗家一家人都当他不存在,没人在意他。孤独的少年心里有多少绝望和冷漠,情绪近乎黑暗到极致。这个第一次牵他右手,对他表示依赖的孩子。可能孩子不知道,他依赖于她的依赖,因为这让他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比她依赖自己都多很多。
所以其实对他来说,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
魏老太太小憩后,宜宁在帮着魏老太太挑白果心。白果成熟之后,中心那蕊是有毒的,食用的时候必须要除去。太医嘱咐多拿白果入药膳,丫头婆子们便收了府里银杏的果来,幸好正是成熟的时候。她们闲来无事便慢慢挑着。
清莹如玉的白果放入小罐中,宜宁有些惊讶:“——你要入宫?”
赵明珠漫不经心地点头,拿小刀挫自己的指甲:“三十入宫,外祖母看了,这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谁要没想这么顺利,魏凌舅舅将我的名字递上去。一同去选的簪缨世家、重臣之女不少,皇上只听说我是英国公府的表小姐,就立刻圈了留,赐了选侍的封号。圣旨我还留着,你要看看吗?”说着让丫头去拿。
“与我一同入宫的还有户部侍郎的次嫡女,还有皇后娘娘选的,她家一个貌美的远房侄女。”赵明珠继续说,“对了,我听闻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谢蕴嫁给程琅了?”
赵明珠现在已经以充分的热情投入了新事业中,对她来说,跟众多女人一起伺候一个男人并不可悲,她反而挺高兴的。毕竟她又不爱皇上,进宫就是为了地位,宫里充满了挑战,她说不定真有一天能当上娘娘。到时候于她有恩的自然会回报,对她不好的她也不会客气。
宜宁看她一脸兴味,觉得她真的挺好玩,不由说:“你这不像是去嫁人的,倒像是去抢钱的。谢二小姐原来还到咱们府上来过,是已经嫁给程琅了。我还跟她一起看过戏喝过茶,她与程琅相处倒还算可以。”
赵明珠有些感叹:“我与程琅表哥议亲不成,你与他也没成。没想到他竟然娶了谢蕴,谢蕴还是有福气的,嫁给程琅表哥那样的人物。”
丫头拿着圣旨过来了。
宜宁不是没见过圣旨,魏凌的圣旨都收在他书房的一个匣子里。她刚进英国公府的时候,在他的书房里乱玩,都翻来看过,因此对圣旨没什么兴趣。
这时候外面婆子有进来传话,说陆嘉学现在在花厅喝茶,魏凌让两位姑娘都一同去请安。
宜宁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胆战心惊的。
“你随我去吧,请个安也是好的。”赵明珠拉她起来。
宜宁不想见陆嘉学,只道:“你去回话,就说我要照顾祖母,给义父请安还是下次吧。”
来通禀的婆子笑着说:“小姐,国公爷说了您一定要去的。”
宜宁咬咬牙,略一转念想想去就去吧。大庭广众的,他未必还能当面做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可是他的义女,陆嘉学总不至于这么不要脸吧。
花厅里还有好几个官员在,陆嘉学在内间和兵部侍郎江左云在交谈。魏凌则和罗慎远在外面说话,一见女孩儿过来了,招手让她过来。
半月不见她,仔细一瞧总觉得有点憔悴,魏凌就开玩笑问她:“可是你三哥对你不好?”
罗慎远听了一笑。
“你三哥待你至好,愿意牺牲亲事来帮你,必定不会亏待你。”魏凌又拍了拍女孩儿的肩。
罗慎远就说:“岳父不用担心,阖府上下没人敢亏待她的。”
宜宁退到他身后,想到昨晚下棋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