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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催促下,廖一江开了车门,上了车。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廖一江发动了车子,开走了。
他仰起头,找到了南汐所住的那间卧室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帘透出来的暗绿色的灯光,盼望着那个消瘦单薄的人儿会在窗帘上映出一个身影来。
可是他仰头望了很久,脖子都酸痛了,也不见她出现。他低下头,呼出一口气。
夜深人静,路上的车流已经非常稀少了。
他摇摇晃晃地上了车,浑浑噩噩地上了路,也不辨方向,开着车在这座城市里游荡着。
也不知道晃荡了多久,他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地方。
是那家臭豆腐店!南汐最爱的那一家!
这么晚了,这家店居然还在营业,门口亮着明晃晃的灯,照得屋里屋外都亮堂堂的。十几张塑料桌椅坐满了吃宵夜的客人,在这静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热闹。
路在远把车开过去,摇下车窗,立即有一股臭豆腐的味道扑进他的车里。
他一阵反胃,赶紧按住胸口,压抑住欲呕的冲动。
他没有关窗,就让臭豆腐的味道飘进他的车里,充满了他的周围。
这是她喜欢的味道,虽然他觉得太难闻了,虽然他压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一阵一阵想吐,但他还是不肯走。
车就停在小店门外的马路边上,几分钟后,老板看到了他。
老板笑盈盈地走过来,招揽生意:“先生,你看了几分钟了,要不要来一份臭豆腐?我们家的臭豆腐可是祖传的方法发酵制成的,远近闻名……”
“给我……来一份儿。”路在远鼓足勇气,向老板要了一份臭豆腐。
老板手脚麻利,很快就用外卖盒装了一份臭豆腐,送到他的车旁。
他付了钱,手捧着刚刚炸出来的一盒热乎乎的臭豆腐。那臭熏熏的味道夹杂着热气,钻进他的鼻子里,令他更加想吐。
他屏住呼吸,咬了咬牙,拿起一次性的塑料叉子,叉起一块臭豆腐,猛地送入了口中!
路在远觉得,他虽然爱着南汐,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她的人生。
从认识那一天起,他们两个人之间就有着太多的隔阂。不仅仅是她不了解他的生活,其实他也不太了解她的生活。
就比如这臭豆腐,他一直没有办法理解,做为一个人类,怎么会迷恋上吃这种臭的东西。
今天,他决定尝试一下,她能吃下去的东西,他为什么就不能吃?
他憋一口气,叉起一块臭豆腐,鼓足勇气,放进了嘴巴里。
很奇怪,闻起来那么臭的东西,放进嘴巴里后,却别有一番味道。先是觉得有点儿咸,咬下去后,竟然有一股特别的鲜香的味道!
他松了一口气,仔细地嚼起来,真的是蛮好吃的东西。
第一块臭豆腐吃下去后,再闻着充满了车厢的臭豆腐味道,竟不觉得是难以忍受的了。
一盒臭豆腐,他一块一块地慢慢地吃着,想起来以前南汐调皮,在他的车里放臭豆腐,看着他落荒而逃,她得意地大笑。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她。
其实她身上也没有什么耀眼的闪光点,可以一下了吸引他。认真想一想,可能是她有一种于安静中坚韧独立的个性,是让他觉得很新奇的。无论她在生活中遭遇了什么样的挫折,她都能保持善良和乐观的本心,这给了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他极大的踏实感和稳定感。
这种感觉,是他平生未有过的。
从他懂事开始,他就活在愤怒、焦虑、仇恨的情绪和氛围中。
和南汐生活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令他躁郁的心安宁下来,是她把他的心从冰冷阴暗的冰窖中捞了起来,放在阳光下烘暖。
可是,他们的快乐是那么短暂,像一场美梦,梦醒之后,她离他越来越远。
一盒臭豆腐吃完后,路在远又在车子里坐了好一会儿。夜风从车窗外灌进来,吹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小吃店进进出出的客人从车旁走过,都会好奇地往车里看一眼。
这么好的一辆车,停在这样一个有些简陋的小吃店门口,难免会引人侧目。
路在远也不太意那些人的目光,他只是想沉浸在一种她喜欢的味道里,认真地思考一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过去和将来。
他正伤感,突然有一个人冲到他的车旁,敲了敲车窗:“哎?你不是智美广告的总裁路在远先生吗?外间传言你已经离开d市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人边说着话,边举着手机对准路在远拍照。
路在远从沉思中被惊醒,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遇到了记者,当即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轰”的一声响,冲了出去!
那个人跟在后头跑了一段,拍不到他的人,就狂拍他的车子。
路在远一路飚车回了裴家别墅,停好车子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他拖着沉重疲惫的步伐,进了屋里,刚刚被升了职涨了薪水的荣嫂非常尽职地坐在客厅里等他。
“少爷……”
“别叫我少爷,叫我名字就好了。”路在远一进这个家,浑身都不舒服。
“哦……”荣嫂犹豫了一下,“在远少爷,我看你很累的样子,要不要我去厨房给你煮一碗小馄饨做宵夜?”
“不用,我吃过了,你去休息吧,我也回房了。”路在远朝着她摆摆手。
荣嫂跟在他后头,说:“我带你回房间吧,晚上你走得匆忙,也没有领你去看一下……”
“不用!”路在远回头制止她,“我以前也来过,对这里还算熟悉,你只要告诉是哪一间房就好了。”
荣嫂原本吸取了前任宋姐的教训,看清楚裴天鸣对路在远的重视后,想要在这个家未来的主人面前好好表现。没想到路在远对她的热情竟有些不耐烦,她便停了脚步,抬手指指楼上:“三楼,右侧南面第二个房间。”
“谢谢。”路在远点点头,迈步往三楼去。
到了他的房间门口,他推门而入。
屋子里没有亮灯,路在远也懒得去摸索开关,倚门站了片刻,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后,他隐约看到了屋中央的那张大床。
这几天折腾下来,他真的很累了。
他甩掉鞋子,连衣服也没脱,走到床边,一头扑倒在床上。
床好软,他的身体一下子陷了进去,困意就在那一瞬间袭来。
他闭着眼睛,打算就那么睡去。
却有一个声音,突然从窗子那边的角落里传了过来:“你去哪里了?怎么弄得浑身臭哄哄的!”
路在远吓了一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你在这里?为什么我进屋的时候不出声?”
“你自己不开灯,还来问我为什么。既然你累得多一步都不想走,那为什么不早早休息?跑出去做什么?”说着话,辛萍摇着轮椅,从角落里出来,点亮了床头那一盏地灯。
路在远看着自己的妈妈,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无奈感。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声恳请道:“妈,我好累,想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好不好?”
“好!”辛萍答应得很痛快,“我只是不放心你,你的胳膊还没好,不要到处乱跑,好好养伤。晚上你离开后,你爸爸说他找了一个很著名的骨科专家,明天带你去看一看。”
“爸爸?”路在远觉得这个称呼很刺耳,“你这么快就承认他是我爸爸了?”
第118章
辛萍眉头一皱,将轮椅摇到床边,压低嗓音对路在远说:“儿子,我们的计划是早就定好的!你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不打算继续下去了吗?”
路在远抿紧嘴唇,看着辛萍,犹豫了好一会儿,说:“妈,赵良卯已经半身不遂,赵欣瑶也是官司缠身,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裴天鸣毕竟不同于赵家父女,和他较量,最后输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辛萍紧张地抬手制止他:“闭嘴!你胡说什么?隔墙有耳!小心被裴天鸣听到!”
“妈!”路在远往前凑了凑,想要继续说服辛萍。
可是辛萍根本不听他讲话,她逼近他的脸,生气地瞪着他:“我本来不打算跟你争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刚才那一番话不像是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南汐教你的?”
路在远往后退,倚到床头上,转头看向窗外:“妈,你真不了解南汐,她现在根本就不搭理我,她能教我什么?”
“她不搭理你,你还要死皮赖脸地去求她吗?儿子!你未来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你的妻子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她配不上你!你到底明不明白妈妈的心思?”辛萍苦口婆心地劝导路在远。
“妈,你这话说反了,不是她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我这样一个浑身充满了阴戾之气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她那种善良阳光的女人?”路在远咧开嘴唇苦笑一下,“妈,你那么武断地替我做了决定,你从来都不问问我,我真心想要的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认真地谈过恋爱,这一回……我是动了真心,我很喜欢小汐,在她身边,我会有一种幸福安定的感觉,妈妈你不希望我幸福吗?”
“什么幸福安定!那就是不思进取!”辛萍神情微愠,“你还不明白我说的话吗?那个女人太普通了,你将来要做大事,她给不了你支持和力量!”
路在远看得出来,他的妈妈已经恼了。若在以前,他会在这种时刻闭嘴,保持沉默,不与妈妈争论。
可是今天,他被南汐拒之门外,并且亲眼看到另一个男人在照顾她,他深受刺激。
所以他不想再牵就他的妈妈,从床头上直起身来,垂腿坐到床沿上,与辛萍面对面,说道:“妈,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那些话只是借口,是掩饰。其实你内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害怕我谈了恋爱后,会与你疏远,对不对?你要对你儿子有信心,你是我的妈妈!不管我跟谁在一起,我一辈子都会爱你孝顺你……”
辛萍的眸光映着灯光,闪烁了几下,眼泪便在她的眼眶中漾起:“儿子,你是这样想妈妈的?你自己都没有发觉吗?自从你和那个南汐在一起,整个人都变了。你现在学会跟妈妈顶嘴了,也学会质疑妈妈的决定了,你还说会爱我孝顺我?我怎么能相信你?”
“我……”路在远无言以对。
的确,以前他从来不与辛萍顶嘴,也从不质疑辛萍的决定。以前他只有一个想法,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完成妈妈的心愿,将赵良卯和裴天鸣送入地狱里去。
而他思想上的变化,的确是从爱上南汐开始发生改变的。他从南汐身上感染了许多的正面能量,他开始学会用很正面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于是他发现,复仇是一柄双刃剑,将别人送入地狱的同时,他也将陪着一起下了地狱。
他想把这些解释给辛萍听,可是辛萍显然不能接受他这样的变化。
她见路在远踌躇,便知道自己说中了,这正加坚定了她把儿子和南汐分开的决心。她不给路在远任何解释辩解的机会,挥手道:“关于南汐的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你和她已经签了离婚协议,找个时间去找离婚证领了,早一些了断!我们还有好多的事要做呢,不能因为这个女人而延误了计划!”
“妈……”路在远抗议。
“怎么?她不肯离吗?她缠上你了?她想要什么?”辛萍见他为难的样子,一连串地问。
路在远摇头:“妈妈小瞧她了,她可是果断得很。可是能在澳门的时候被你吓到了,她现在恨不能马上跟我离婚……”
路在远的本意,是想说南汐被辛萍在医院里逼签离婚协议书的手段吓到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