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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所带来的压迫感如排山倒海,让卫璪身为男性的自尊升起了淡淡的敌意。
好吧,事后,卫璪对此事坚决不会承认的,一直对外的说法是,打从见到拓跋六修这个内奸外也奸的家伙第一眼起,他就知道拓跋六修对他弟弟不安好心,居心叵测,不像个好人!
不像个好人的拓跋六修,在当时却被卫璪亲切的评价为:“真是个好孩子啊。”
在拓跋六修动用关系,替卫璪想办法预约到了很少对外租用的公爵古堡之后。
“无论如何我都想在那里举行婚礼,花多少钱都行!”卫璪的眼睛里仿佛在闪着星星的那种苛求。说了无数句“好想要”之后,才敷衍的加了一句,“咳,我是说,你们嫂子无论如何都想在那里举行婚礼,我只是满足她的愿望。”
是的,在那个时候,卫璪甚至允许拓跋六修直接称呼他为哥:“你是我弟弟最好的朋友,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也是拿你当弟弟疼的,我太太就是你嫂子,千万别和我们客气。”
回想往昔,再想想如今一脸“叫谁哥呢,我们很熟吗,认识吗”的卫璪……啧。
“如果我知道他那时候就对我弟弟胡思乱想,我根本不会用他的古堡!”
是的,卫璪也是在后来才知道,那古堡是拓跋六修继承的遗产之一,作为藩国代王的嫡长子,他继承的财富十分惊人。
但当时的卫璪,并不知道拓跋六修对他弟弟的心思,也不知道那古堡是因为拓跋六修,才对他破例,把“从不对外公开”变成“几乎从不对外公开”。他只以为拓跋六修家里有些关系,很luck的用金钱打动了古堡主人的心。钱货两清,卫璪在花钱方面一向慷慨大方,败家败的理直气壮。
卫玠几次对卫璪欲言又止,他本来是有事要和卫璪商量的,但是见卫璪沉浸在即将新婚的梦幻泡泡里,就没忍心破坏。只郑重其事的对卫璪说:“哥,等婚礼筹备完了,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不能现在说吗?”
“不能。”说了估计你就没心情筹备婚礼了。
卫璪虽然好奇的要死,却也还是尊重了弟弟的意愿。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被婚礼牵绊住了,没时间去深究。那一年里,他不管睁眼还是闭眼,看到的、想到的都是蕾丝缎带蝴蝶结,蛋糕气球手捧花。
婚礼整整筹备了一年,紧接着就是卫璪的毕业典礼。
这也不是个什么坦白的好时机,大学毕业典礼一生只有一次,卫玠想给他哥哥留点美好的回忆,而不是不想回首的往事。
毕业典礼之后,就是超级紧张的婚礼前夕了。卫玠发现他哥被吓的一宿一宿的睡不着,不是担心自然灾害,就是害怕外星人攻打地球,反正是怎么不靠谱怎么来。甚至有次梦到他太太临时悔婚,和一只白色的剪纸人私奔了。
这个梦槽多无口。卫玠害怕刺激到神经衰弱的兄长,他准备告诉卫璪的事情就再一次被压了下去。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婚礼结束,卫璪马不停蹄的和太太开始了环球旅行的蜜月之旅,看着傻哥哥传回来的照片,他笑的是那么尖牙不见眼,卫玠就只能再一次打住了想要说什么的口。
然后,就回到了如今。
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
曹丕的《九日与钟繇书》中写过:“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俗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
各世家借着重阳节为名,举办了大大小小的宴会。卫家今年也举办了一个复古的主题派对,佩茱萸、食篷饵、饮菊花酒。在自家仿古建筑的别苑里,广袖宽袍,曲觞流水,各种名贵的菊花摆了满园,任人观赏。反正就是极其符合卫璪文艺中二病的审美,他怎么喜欢,怎么来。更不用说这还是他弟弟特意为庆祝他新婚举办的。
卫璪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弟弟所谓的“菊花”,原来是这个菊花。是他太龌龊了,他弟弟还是个连什么叫接吻都不懂的小天使呢。
“恩,是六修建议我弄的,想给你们一个惊喜。”软软嫩嫩的弟弟,三句不离拓跋六修。
在卫璪看来,弟弟这就是一脸深陷恋爱的模样,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卫玠也确实没打算掩饰,他本来就是想趁着这个他哥最高兴的时候,把他迟迟没说的事情,对组织坦白从宽。
卫璪先一步猜到了卫玠要说什么,赶忙抬手阻止了卫玠说下去。
“为什么,哥?”弟弟有些受伤。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重要的事情吗?为了一个拓跋六修,如此郑重其事,瞻前顾后?不要啊,我不听,我不听,打死我,我也不要听!
——今天的哥哥,依旧不愿意面对在他的小天使弟弟心里,他已经不是最重要的现实呢。
拓跋六修:从一开始你就不是最重要的好吗?你把你爸妈还有你舅舅置于何地?有本事你把这话当着王。蛇精病。济的面说一遍,信不信他分分钟抽的你重新做人?!
第182章 古代一百七十九点都不友好:
“那人如今的情况一定不算很好,所以才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哪怕被发现也顾不上了,因为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政变。”
卫玠顺着逻辑一步步推理了下去。
“政变”这种在别的王朝总会要处心积虑筹划个好些年,才能积攒着来一次的大招,在晋朝的时候,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历史上,晋惠帝就是如此,几经废立,当过太上皇,也当过阶下囚,在皇帝的位置上起起伏伏,就跟儿戏似的,但偏偏这就是历史。
如今,虽然历史已经被该的面目全非,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好比王爷们依旧都有篡位的野心。
卫玠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却已经把这二年京城波谲云诡的局势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王济点点头,把卫玠猜不到的给补全了:“你睡了过去,也算是因祸得福躲过一劫。京中的乱象无可避免,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故事的历史因素是王爷们处心积虑要造反,这就和秃子脑袋上的虱子一样明显。
导火索却是从文人圈烧开的。
这很好理解,大部分起义啊改革呀什么的,都是先从喊口号开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看上去都和卫玠一样弱弱哒,但他们却因为手中那杆可杀人的笔,总会身先士卒,带头闹事。无论如何,都要先在道德制高点上取得优势,这就是中国的战争。
在魏晋这个清谈之风盛行的年代,文人间的口诛笔伐尤甚。
若卫玠醒着,作为清谈界的一个标杆,卫玠肯定是要被逼着站队的,在局势不甚明朗的时候轻易下场的结果,就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幸好,卫玠没醒。
其实说这次是文人闹事,也不算太准确,应该是佛道相争,是宗教信仰问题。比文人闹事更可怕。
在卫玠小的时候,他就介绍过的,在汉朝时期传入中原的佛教,在魏晋的时候远还没有后世那般世界三大宗教的强势地位,它和中原本土稀松平常的其他教派没什么区别,顶多是信它的人多了一些。佛教自己本身也在积极转型,适应着中国市场,依附道教,利用玄学,包装了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出来,顺利打入了魏晋世家扎堆的顶级社交圈。
不得不说,佛教的这一步改革是十分成功的,也许有心,也许无意,但是确确实实是由卫玠这个救世主、卫熠等世家女的替身僧的几个事件,佛教把它牢牢的和晋朝的统治阶级绑定在了一起,甚至事关到了国运。
风风雨雨这些年,晋朝虽然也有波折,但总体来说还是在曲折中进步的,坏事有,但好事更多。
百姓安居乐业,感念朝廷仁政的恩德,顺便的也会说一句白马寺,提一下净检法师,无形中就一点点拔高了佛教本就已经很高的地位。
佛教的一点点兴起,自然而然引起了本土道教的警惕与不满。
这是很容易想象的到的,宗教和商人打开门做生意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百姓就那么多,市场就这么大,像王氏那样哪家神佛都不落下的壕,毕竟还在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捐了这家,就信不了那家。
在卫玠所在的现代,哪怕是一个宗教一个派别之间不同的两个教堂,都会因为拉拢土豪信民而产生竞争与纠纷。更不用说如今是不同的两个宗教,出自两个不同的国家。
道家看佛教有越来越受到上层接受的意思,怎么可能不着急?
事实上,佛道的恩怨,最早在东汉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迦摄摩腾与诸道士论难。三国时期,七步成诗的曹植,写了一篇《辩道论》,来批判神仙学说的诈妄。
对于现代人来说,已经没多少人知道这些了。
但在现代的网络上,但凡看过洪荒流小说的人,肯定不会不知道“老子化胡”这个东西。这其实不是小说里编纂出来的说法,而是实打实的历史上佛道之争的体现。
有趣的是,“老子化胡”这个典故,就发生在晋惠帝时期。
也就是卫玠此时此刻所正在面对的特殊阶段。
当王济说出“老子化胡”四个字的时候,卫玠差点以为他舅舅被谁穿了,又或者他舅舅也得到了什么现代的金手指。
幸好,卫玠没心直口快,他耐心的听王济说了下去,才发现这是又一个历史事件点的触发。
晋惠帝时期,天师道(道教)祭酒王浮,经常会与与沙门(佛教术语)的名僧帛远,发生冲突,为争邪正,隔空嘴仗,结果输赢各半。王浮气不过,多年后的今天,终于憋了个大招——他写了《化胡经》一卷,讲述道教的老子变成佛陀,去教化胡人的故事。目的就是为了诽谤佛教,说你们来源于我们。
此书一出,立时卷起了洪水滔天。
把本就莫测不断的佛教和道教,对立在了镜子的两边。为了信仰而战,总是激烈又血腥。
由于这次的佛道之争是从一本书开始的,在最初期大家都没预料到结果会如此血腥的时候,一些不明所以的风流名士,稀里糊涂的也就下了场,单从文学和玄学的角度就事论事。结果,彻底捅了马蜂窝。矛盾升级,冲突不断。名士学子纷纷站队。
王济想想京中那摊子破事就头疼,他本人其实是没有什么信仰的,如果一定要说信,他大概是信自己,所以他不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可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争执的面红耳赤,他不是说着两个宗教有什么问题,而是觉得那些狂信徒,不论是道教信徒,还是佛教信徒,都傻透了。
“宗教信仰,约束的是自己,不是别人。”卫玠想起了他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觉得十分有道理。强塞安利,逼着别人相信自己相信的,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对!”王济一激动,忘记了自己的伤,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然后就是嗷的一声惨叫,太特么疼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家小娘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当浮一大白,“信什么不是信呢?只要不是害人害己,那就随百姓们自己高兴嘛。大家有信的自由,也有不信的自由。不是说不信你了这个,那别的教派就都是歪理邪说。”
但偏偏京中的那些人就是不明白,被有心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反而不管他们顶头上司(佛祖和老子)乐意不乐意,顶着他们的头衔就打了个不亦乐乎。
信佛教的自然支持佛教,推崇老子道教的自然支持道教,这其实本无可厚非。但要命的是有,还有一种论点也应运而生——在国家面前,没有教派之争,只有国家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