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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谢琅伸出手来,只见他的食指轻轻抚过姬姒的唇角,然后,这个风华无双的郎君,以那种正宗的,乃至近似乎吟唱的洛阳腔,轻轻的,温柔地说道:“这几日里,我总在想着阿姒,想着,要是阿姒能日夜伴我,可有多好?”
他这话,太温柔太温柔了,他的眼神,也太缠绵太缠绵了。
姬姒痴痴的,一脸羞喜地看着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没有把那句“我也是这样想的”的话说出口来。
她当然不能日夜陪他!
她还是小姑呢,要是日夜陪他了,可不成了他的侍妾了?
见到姬姒双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小嘴却紧紧抿起,楞是一言不发的,谢琅似笑非笑起来。
不过转眼,他便收起了这笑,继续牵着姬姒的手,他带着她朝前走去。
不一会,两人穿过重重殿宇,进了一间厢房。
这厢房原本应该是简陋的,此刻,却是贴着墙竖立起无数个屏风,屏风上,有画着山水,有画着仕女,有飘逸矫健的行书,也有无与伦比的刺绣。
只是一眼,姬姒便赫然发现,这里的任何一副屏风,都不是当代的作品,都是名家的珍品,真是任哪一副,价值难以估量。
姬姒走到众屏风前,一副副地欣赏了一遍后,她转向一侧的榻和几,看着几上堆得高高的卷册,再看着那明显有人睡过的榻,姬姒奇道:“阿郎,你这几天就睡在这里吗?”
谢琅发现他很喜欢姬姒叫自己“阿郎。”他嘴角噙着笑看着她,轻柔说道:“不是,只是午时会偶尔歇歇。”
说罢,他牵着姬姒的手,走到榻上坐下,从一侧拿起一樽酒,给自己和姬姒各倒了一盅后。谢琅轻笑道:“这是上次与你一道在长虚观偷来的酒,尝尝?”
姬姒拿了一盅酒刚要入口,转眼想到了什么,又把它放了下来。
谢琅微笑,他轻声问道:“不喜欢?”
“不是。”姬姒愁眉苦脸地说道:“是秦小草啦,她警告我很多次了,说我千万不能喝酒。我一喝酒就会胡说八道。还狂妄得没边,很是容易坏事。”
听到姬姒这话,谢琅垂下了眸。他浅笑道:“是吗?”这两个字,有点轻,也有点淡淡的冷,很显然。他是想起了姬姒上次醉酒后说的话。可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这样,有些事你还记在心上。那个说话的人,却压根不知道她嚷过什么……
虽然不敢喝酒,姬姒还是很高兴着,她只要能和谢琅在一起。便高兴至极,更何况,这厢房里。还挂着这么多副她平素想看也看不到的珍品。
过了一会,谢琅轻叹出声。“阿姒,现在是冬天了。”
姬姒转过头来,她纳闷地说道:“早就立冬了啊。冬天怎么啦?”
谢琅一边浅浅地抿着酒,一边轻声说道:“阿姒知道,自古以来,为什么婚礼经常会在冬日举行吗?”
姬姒摇头,她眨着眼说道:“我不知道。”
谢琅温柔一笑,他轻声道:“因为啊,冬日成了婚,到了主生发的春日,便能孕育子嗣了,而且,凡是女子到了春天,就会多情多思,这个时候如果她有了子嗣的话,便能把一腔情思全部放在孩子身上。”转眼,谢琅又道:“天有四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人若想安乐,也得顺天时应阴阳。”
谢琅说完这话后,便不再开口了。
姬姒楞楞地看着他。
她没有听懂。
过了一会,姬姒苦思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春主生发要孕育孩儿的?什么现在是冬季……
转眼间,姬姒的脸涨红了,她腾地抬头看向谢琅,想道:天啊,他不是在暗示我,现在是冬天了,我们可以成亲了,等到了春日,就可以给他生孩子了吧?
姬姒越是想,一张脸越是涨红,可是,那一边谢琅却低着头,正以一种优美而自在的姿势,慢慢品着酒,他那般自在,仿佛,他刚才说的话,纯粹是随口说出来的。
姬姒唇动了动,她红着脸正想追问一句,转眼她又想道:我是谁他是谁?士庶不婚这是谁也不敢违背的铁律!就算他要娶我,也不过是娶我做妾。这样的话,问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如此一想,姬姒突然有点心灰意冷了。
就在这时,厢房外面却是热闹起来。听着那越来越喧哗的人语声,一转眼就把心思抛开的姬姒好奇地问道:“这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谢琅懒洋洋地倚着榻,喝了几口酒的他,俊美的脸上带了点薄醺,他轻柔地说道:“来自北魏的高僧空远大师,从今天起,将在清远寺开讲三日。”
“哦。”姬姒顺口应了,又欣赏起屏风来。
可是一转眼,她却怔住了,因为外面的人语喧哗声越来越大,而且还越来越近。
于是,姬姒顺口问道:“这里还有侧门吗?咱们呆会怎么出去?”
她真的只是顺口问的。
孰料,声音落下后,谢琅悠然的,轻描淡写的声音传了来,“没有侧门的。”
“哦。”原来没有侧门啊。姬姒转头继续欣赏画作。
可是一转眼,她便僵住了,她慢慢转头看向谢琅,她结结巴巴地说道:“阿郎,你是说,我们要出去,只能走正门?”
谢琅“恩”了一声。
姬姒唇瓣哆嗦起来,她讷讷说道:“可是,可是,这厢房是连同正殿的啊……”
谢琅抬头,他问道:“是连同正殿。怎么啦?”
姬姒的小脸苦了起来,她打了一个呃,急急说道:“十八郎,你难道不知道吗?上次那个萧奕与我说了几句话,结果就引得那个爱慕他的建康第一美人对我出手了,然后是那个王璃,王璃只是怀疑咱们有什么关系,就使出了那么讨厌的手段!十八郎,我这次出门连面纱都没有戴,要是让人发现你和我从正殿出去。一定会引起事端的。”
她刚刚说到这里,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清软的女子声音,“这里却是自在。”
这声音有点耳熟,对了,是那个与王谢齐名的陈郡袁氏的,那个袁小姑的声音!
就在姬姒竖起耳朵倾听时,一阵脚步声响。却是袁小姑等人走了进来。
刚才姬姒进来时。她的心神都在谢琅身上,也没有太注意前面这间佛堂里供奉的是什么,可是毫无疑问的是。她现在的这间厢房,位于最里面,而且这间厢房与前面的那一间,只以一层布帘相隔!
惨了。要是那袁小姑等人走进来,发现自己和谢琅在一起。那,那她姬姒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就在姬姒如此想来时,她的手却是一暖,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谢琅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低头看着她,见她苦着一张小脸,谢琅还笑了笑。他微笑着。把姬姒牵到一侧榻几上坐下。
姬姒浑浑噩噩地随着他坐下,一双耳却在高高竖起。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转眼,袁小姑的声音在布帘外响起,只听她轻言细语地说道:“这次空远大师带了不少经书前来,听说有些经文,还是第一次在中原出现的。”
另一个小姑马上接口说道:“空远大师在北地名声十分响亮,而且我还听人说过,空远大师的批语,从来灵验得可怕,也不知今日有没有机缘得到他一字批语?”
又一个小姑的笑声传来,“我们士族女子,左右都是富贵的,要这批语做甚?”她这话一出,外面却有几个讥笑声传出,有人更是直接说道:“当今这个时代,便是谢十八也不敢说他左右也是富贵的,你倒是自信得很。”
这话一落,那个小姑便气急起来,她高声道:“苏意,你怎地老是与我做对?”
那苏意还没有开口,袁小姑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安静!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
她的地位最高,一句话使得众女都安静下来后,袁小姑突然轻咦一声,说道:“这里有一道门帘呢……”
来了来了!
姬姒紧张得呼吸都急促起来,她先是转头张望,见到屏风小小,榻几挨地,根本没有个存身处,便又转头看向谢琅,只见她急得满头大汗,眼巴巴地瞅着他,见到这个郎君兀自悠然轻缓地抿着酒,顺便莫测高深地看她一眼,姬姒张开嘴,她无声地问道:“怎么办?”
哪知,她刚说完,谢琅便将他那形状如弓的完美唇瓣凑了过来,他脸贴着她的脸,温柔地问道:“阿姒在说什么?”
天啊!谁要他出声的!
就在姬姒急得要跳起来时,外面,袁小姑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她奇道:“大师,这里面有人啊?”
袁小姑脚步一提,一只白皙的手,已拂向了那门帘。
看到那只陡然出现的手,姬姒急得满头大汗,她下意识地一蹦而开,可哪知这一蹦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牵着谢琅的手。而她作势挣开时,那个低着头懒洋洋品着酒的郎君,却反而握紧了她的手!
就在姬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和尚温缓的声音,“女施主。”那少年和尚轻声说道:“里面静修的,是谢琅谢施主。”
“谢琅”这两字一出,外面叽叽喳喳的女声立马一止,便是袁小姑扣着帘子的手,也猛然收了回去。
过了一会,袁小姑那带着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紧张的声音轻轻地传来,“谢家郎君,是你在里面吗?”
在姬姒拼命眨眼示意中,谢琅开口了,他的声音悠然动听,清冷异常,“抱歉,谢十八身有不适。”
他这话一出,外面的袁小姑立马恭顺地回道:“是我等搅了十八郎的清修。”说到这里,她轻轻又道:“打搅了。”然后,一阵脚步声远去,却是她们退下去了。
姬姒一屁股坐在榻上。
转眼,她腾地跳了起来,只见姬姒像只兔子一样窜到了门帘旁,她先是把耳朵靠着墙倾听好一会,见外面果然无人,她才极小心极小心地拉开一角帘子,再鬼鬼崇崇地望去。
只望了一眼,姬姒便一脸失望地靠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她瞅着谢琅,喃喃说道:“她们根本就没有走远!”
谢琅却只是懒洋洋地看着她。
姬姒无精打采地走到他身边,过了不到半刻钟,她又蹭地跳了过去,再次悄悄掀开一角看了起来。
这一次,她欢喜起来,姬姒转过头朝着谢琅高高兴兴地说道:“她们总算走了。”说到这里,姬姒严肃地说道:“十八郎,你最是惹眼,你先出去,你出去后我再出去。”
却不料,谢琅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也无动作。
就在姬姒一蹦蹦到他面前,准备继续跟他讲理时,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这一次,姬姒听到张贺之那清亮华丽的声音响起,“今日太阳怎地这般大?嗯,这地方不错,是个清净之地。”
听到张贺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姬姒软软地坐在榻上,她好悔,真的,她特别后悔!刚刚有了开溜的机会,她干嘛要跟谢琅讲道理?她自己蹿出去不也是一样?就算袁小姑她们还站在院子里,自己要是借口说是刚刚进来的,说刚才站在暗处,她们没有看到,袁小姑她们说不定就信了呢。
就在姬姒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就在她右手一紧,转头发现自己又被谢琅温柔握住时,张贺之的脚步声在帘子外传了来,只听他轻声问道:“咦?这里怎地隔了一道帘子?”L
☆、第七十九章祸水姬姒
这时,外面传来一知客僧的声音,“是谢琅施主在里面静修。”
张贺之似是一怔,转眼,他带了几分淡意的笑声传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谢十八啊,差点打搅了。”
说到这里,张贺之命令道:“走吧。”
听到他们脚步远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