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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姬姒步履迟疑,那青年护卫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温柔安慰起来,“你一小小姑子,为了我家郎君不惜亲涉险地,这份心意,我家郎君会感激的。”
姬姒睁大眼楞楞地看着他。
直到那青年护卫叉了叉手,大步去了,姬姒才猛然清醒过来!
这些人,居然以为她对谢琅情根深种,所以明知吴县陷入绝境,还不惜以身涉险!
难怪他们用那么感动的目光看她了!难怪他们那般叹服了!
姬姒的脸一黑,转眼间,一个隐隐的念头却浮现在她心头:这个说法,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可是转眼,便又被姬姒自己否定了,她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想道:明明说了,这一世坦荡做人,怎么又行阴诡事了?
花园中,树木葱郁鲜花处处,姬姒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
那厮也太俊了些,便是一个背影,也恁地华光逼人!
姬姒暗中哼了哼后,她脚步放重,徐徐来到了谢琅身后。
朝着正微闭双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谢琅看了一眼,姬姒一福,清声说道:“姬氏阿姒,见过谢郎。”
谢琅没有回头,他只是用那种柔和动听的声音徐徐问道:“阿姒为何而来?”
姬姒看着他,想了想后,她老实说道:“我带了十车草药。”
谢琅缓缓回过头来。
这人,仿佛天生就该长在阳光下,天生就能吸聚光线,真能让人一见之下目眩神迷。
来时,姬姒曾经想过,现在的谢琅该是多么烦恼。可她想来想去,就没有想到,这人还是这般气定神闲,还是这般风度翩翩。那种刻于骨子里,沉在血脉中的从容优雅,把他这个人烘托得都不似凡人了。
当然,这就是一个凡人。
也不知是想证明眼前这个可以轻易令得全天下的女子都相思断肠的郎君,并不能让她也痴迷了去,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对上谢琅的眼,姬姒突然灿然一笑,她眸光熠熠地乐道:“还以为能见到黯然神伤的谢郎呢,不意故人风采如昔,真是让人不太欢喜。”
姬姒这话是脱口而出的。
她把话一说出,自己便楞住了,而谢琅却是哈哈一笑。
笑过之后,谢琅轻叹道“这是死地,你一小姑,真不该来。”
他手一伸,示意姬姒在对面坐下,谢琅垂下眉眼,就着不远处传来的丝竹声,他动作优雅地给她斟起酒来。
也不知为什么,看到眼前这个华贵无双的郎君,亲手为自己斟酒,姬姒竟是受宠若惊。
这种想法又不应该了!这一世,她可不比任何人卑贱!
深吸了一口气后,姬姒端过谢琅递来的酒盅,她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地说道:“谢家郎君,我还带来了一本书,那书叫《伤寒杂病论》!”
谢琅饮酒的动作顿住了。
谢琅抬头看向了姬姒!
姬姒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人的眼神,居然也有这么复杂又感动的时候!
看了她一会,谢琅把手中酒盅放回几面,他起身离塌,对着姬姒深深一拜,“阿姒,多谢了。”
姬姒嘻嘻一笑,她眉目舒展地说道:“先不忙着谢。阿姒此次前来,是想与郎君做一个交易。”
谢琅朝姬姒看来。
他的目光很有点意思,明亮澄澈中,隐隐带上了一分温柔。
谢琅左手挽住右手衣袖,风度翩翩地再次亲手给她斟满酒后,他微笑道:“请说。”
“好。”姬姒爽利地说道:“我的部曲不多,行走在外颇不安全,我想与郎君一道前往建康。为了不跟丢了郎君,以后郎君若去哪个城池,得先告知一声。”
这个要求,小得称不上要求了。谢琅又看了她一眼,转眼他说道:“好。”
姬姒精神一振,她坐直身子,又道:“我这次是举家迁往建康,到了建康后若有什么被人欺凌处,还得请郎君你这个大贵人帮助一二。”
谢琅再次给她斟满酒,再次微笑道:“好。”
姬姒又道:“对了,或许我到了建康后,会扮成男子行事,郎君若是认出,需装作不知。”
这提的都是什么要求?这个小姑,不过几面之缘,就不惜性命的亲涉险地,还拿出珍贵得无法想象的《伤寒杂病论》来助他一臂!
偏这个人,还在他面前摆出两不相欠的小人态度,啰啰嗦嗦地提尽要求,可她的这些要求,也太简单太容易了。
就在这时,姬姒为了壮胆而发出的深吸气声再次传来,只听她说道:“那书不在我手边,里面的内容,我可以背给你听。”
谢琅朝她看了一眼,微微颌首,他转过头,召来一个仆人,说道:“请黄公过来一趟。”
“是。”
不一会功夫,一个白头发的老人,跟在仆人身后过来了。
谢琅示意仆人离去后,朝着姬姒一指,说道:“黄公,这位姬小姑,她为了吴县这十万百姓,带来了她家族密藏的不世奇书《伤寒杂病论》!”
几乎是谢琅这话一出,那黄公一张红光满面的婴儿脸,便陡然放起光来。他感激地看着姬姒,也不二话,对着她便是深深一拜。
姬姒连忙避过时,谢琅的声音再次传来,“黄公,你我都知道,如《伤寒杂病论》这样的奇书,得到者无不视之传家宝。姬小姑有大义,我等却不可不知轻重。传书一事,出之她口,入之你耳,没有经过姬小姑允许,黄公不可将此书传于自家子弟,不可把此书外泄他人。”
谢琅所说的,正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在这个时代,知识是无价的,而一种可以福泽家族,绵延子代的知识,更是比任何财富还要珍贵。真实的历史上,张仲景写出《伤寒杂病论》后,也是被江南某家族秘而不宣数百年,直至唐宋,才渐渐流传开来。
一侧,黄公严肃地应道:“诺!”
谢琅转向了姬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谢琅轻声说道:“张圣伤寒一书,字数颇多,这几日,就劳烦阿姒在庄子里住下了。”
姬姒连忙应了。
谢琅再次朝她行了一个大礼,缓步退了出去。
一直到谢琅离去,姬姒才回过神来,她轻声说道:“还请公认真聆听。”
黄公严肃地行了一礼,“诺!”
伤寒论一书,字数虽多,可黄公本就是杏林高手,姬姒只是一说,他就像拔开了云雾一样,双眼灼灼发亮。
虽然医圣的这本书,值得人花用一生的时间去细研,可在伤寒一病上,它论述得非常仔细,便是一个庸医也可按方治病,何况是黄公这样的医道高手?第二天开始,黄公便给患者用药了。
便这样,晚上,姬姒向黄公口授伤寒一书,白天,黄公便用姬姒带来的那些草药为病人医治。
张仲景治伤寒,通常是四五味药便手到病除,现在吴县有了伤寒症状的还只有几十人,姬姒带来的十车药,还没有用到一车,重症患者便已愈了大半。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
十天前,整个吴县死气沉沉,许多重病患者的家属都挂起了白嶓,十天后,伤寒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县内笑声一片。
第三十三章感激,赚钱
更新时间2015…5…420:07:44字数:3428
黄公是扬州名医,这样的名医,又有医圣的伤寒论在手,吴县的大小病人,那是再无隐患!
于是,又十天过去了,在证实吴县的伤寒得到了彻底的根除后,一时之间满城都在狂呼。姬姒只是呆在庄园里,便能听到外面那一阵阵的欢呼声,喜乐声。
花园处,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黎叔孙浮等人到了,看到姬姒,几个仆人都红光满面,黎叔远远便叫道:“女郎,外面都在举城狂欢呢,你不出去吗?”
姬姒含笑,“恩,我不出去。”
“这怎么成?不说别的,就凭着女郎捐出的十车草药,就应该出去接受百姓的感激!”孙浮乐呵呵地说到这里,一边接过月红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一边啧啧连声的感叹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尝受这种走到哪里都被人端着敬着的滋味!外面那些老百姓尊敬我也就罢了,没有想到就连陈郡谢氏的人,也能正眼看我了,有好些个还专门找我说笑,这种待遇,连吴县县令都不会有。”他转向姬姒,说道:“这种荣耀,都是女郎你给的,我老孙这一辈子能跟着女郎,真是值了!”
姬姒又笑了笑。
这时,黎叔问道:“女郎,大家都想亲自向你致谢,有的还想给你立长生牌,你为什么就不出去呢?”
姬姒微笑道:“你们代我出去也是一样的。”她在心里则想道:我当然不能出去。我一出去事情就传得更广了。
她非常清楚,自己捐草药救人的事,感动的只会是吴县的百姓,而世间的流言,总是香艳风流的韵事才传得最远,她这件事,最后传到建康的,定然会变成:一个来自荆地的姬姓小姑,因为爱慕谢十八,不惜倾家荡产以身涉险,就为博谢家
美男一笑等等。
这样的传言只会折损她的名声,闹得最后,说不定陈郡谢氏的人为了不让世人说他们不知恩义,会强行让谢琅纳她为妾,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姬姒胡思乱想时,外面一个脚步声传来。
在婢仆的迎接中缓步而来的,正是经此一疫,成就了神医美名的黄公。黄公满脸笑容,他一到姬姒面前,便抚着花白长须呵呵笑道:“小阿姒,老夫已把你的功绩传扬出去了,你救了吴县十万百姓,他们都想给你立长生碑呢。”
姬姒盈盈一福,微笑道:“救十万百姓的是黄公,阿姒不过是贪天之功。”
黄公摇头,他朗朗笑道:“老夫说你救了十万百姓,这还是小的,按佛家言,小阿姒这叫功德无量!”说罢,他朝着姬姒便是一个大礼。
姬姒避之不及,也就受了这礼。她在心里暗暗想道:如果我没有前世的记忆,拿不出伤寒杂病论一书,说不定吴县的百姓这一次还真是在劫难逃,这么说来,我确实也受得起这一礼。
就在她如此想来的时候,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一次进来的,却是十几个谢氏的护卫,他们一窝蜂跑到姬姒面前,朝着她行了一礼后,一个护卫说道:“小姑的大恩,我等记下了。”另一个护卫则是说道:“听说小姑会定居建康?以后若有吩咐说,尽管说一声。”疫病陡然发现时,那来自全县全州人的排斥,让这些跟在谢琅身边,骄傲惯了的护卫被动至极,而那时有多痛苦,现在他们就有多感激!
送走了谢府的护卫后,外面又有人来了,这一次来感谢姬姒的,是吴县的县令……
这样的狂欢,后来又持续了半个月。
直到一个月过去,吴县人才从死里逃生的兴奋中彻底平静下来,在吴县终于恢复与周边的交通往来,江夏郡守亲自上门向谢琅赔罪时,谢琅却早在半个月前,伤寒的疫情得到控制的第二天,便带着几百部曲失踪了。而现在,他留在吴县充当门面的一支队伍,与姬姒等人也已出现在了官道上,生生让江夏郡守扑了一个空!
五月的江夏,正是有点热又不太热的时候,白灼灼的日头下,一只车队正迤逦而行。
谢琅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的谢广,转头看了一眼姬姒的队伍,在瞟上他们那行李沉重,不知装载了多少东西的车子时,谢广向着孙浮笑道:“听说你家女郎把剩下的那点珠宝全部折成吴县的特产桐油了?啧啧啧,整整十五车的桐油,都可以烧他个八百一千的匪盗了!”
这人实在想不起姬姒买上这么多桐油有什么用,话里便多了几分戏谑。
孙浮善于交际,与谢广已经十分熟叮呛切Φ溃骸霸奂遗尚惺